两个小时后,姜绮坐在简约雅致的会议室里,角落放置了一盘植物点缀冷硬环境,而她的脸色就如同那盘盘栽一样,翠绿色的懵比。
谁能想到,在飞机上随手一翻的金融才俊,便是自己此行的谈约对象。
“你好,姜小姐是吧?”
郑延卿扬起一边的眉,使他看上去更像英俊冷酷的反派了。
他实在意外,这本纯粹的男主小说作者,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以他阅人无数的目光,她应该还是一个大学生,妆容都盖不住那股飞扬的年轻感,让他联想到今年来公司实习的大四学生。
在这个距离之下,郑延卿就远不如杂志上后期修图过的他那么英俊了,摄影师聪明地抓取了他无意中的一笑。在谈论合约的一个小时里,姜绮发现,郑延卿和电脑上一样,不大爱笑,整个人有种非常克制的感觉,礼貌,进退有度,而且充满了对谈判场面的掌控欲。
……可惜,他再正经,都难为长了张不正经的帅脸。
“合同我之前已经发给你看过了,但有些细节怕你误会,我再交代一下。”
指尖翻动合同,怕她年纪小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沉着声线解释时,郑延卿的眉头蹙起,像是没想到自己要在这里教育小孩。姜绮活了这么多年,法律方面的知识虽然不如专业人士,但看个合同还是足够的──而且合同他之前已经初步给她过目。
“我们买下游戏改编权,买断的方式,不是分成,所以后续宣传姜小姐没有责任,甚至没有义务,”他挑眉看她一眼,语气平淡,没有用‘这也是你的作品’来捆绑她,反而将利害摊开来说个明白:“当然……我们公司还是希望你作为原作者能够肯定我们的改编,新的游戏玩家回流去订阅你的小说,会是个良性循环。”
郑延卿声音沉沉,带有一点沙哑,她猜测他有抽烟的习惯。
姜绮不会为了省一点钱而坑了自己,已经让律师看过一遍,此时她听着他逐一解释,她的眼睛却只停留在确认合同没有被二次改动,以及他专注而俊美的脸。
真特么帅啊。
脑洞可以藏下一个银行系的姜绮开始发散思维,之前和郑延卿在企鹅上聊天,他应该是个白手兴家的小老板,怎么突然就资本雄厚起来了?在她脑洞里,冒出了各式耽美小说里,以身饲虎,忍辱负重出卖美色的大叔受……
显然,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解合同郑延卿远远不会料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已经出现了多重戏剧性的标签。
他只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异常炽热,而且落到的是自己脸上。
郑延卿为人正经,但他不是智障。
作为一个有着正常经历的成年男人,这种炽热的目光,他无法不去联想到一些勾引意味,抬眸看向姜绮的目光便多了分微妙。
不巧,她亦在观察他,这下便抓了个正着。
换作别的女孩子,和陌生帅哥对上眼,怎么也得愕住娇羞别开视线,姜绮虽然不是风情万种的情场老手,但她胜在脸皮厚且不要脸,在某种方向上更是粗线条的纸上谈兵,一轮到自己了,重活一辈子的她反应异於常人……
姜绮一动不动地,依然注视着郑延卿,眸光专注而探究,不撩拨,不侵犯,纯粹的观察。
对视三秒以上,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气氛的异样。
她冷不丁开口:“你也看过《以魔证道》?”
郑延卿点头:“是一本很精彩的小说,”他一顿,不带感情的评价:“作者的想象力很丰富,完善的世界观可以直接套用进游戏之内,省却文案组很多功夫,而且越是世界观完善的小说,就越吸引书粉去玩它的改编游戏。”
他这话,算是解释了为何会对《以魔证道》青眼有加。
郑延卿眉头一皱:“不过,主角好像很喜欢让敌人丢脸。”
听到这里,姜绮忍俊不禁:“这叫打脸情节啊,现在的读者都喜欢看主角装逼打脸,我家袁极算是高端的了,不亲自羞辱敌人,可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
郑延卿瞥了她一眼,第一次在谈生意的时候,听到这么不着调的话。
“可能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吧,”见对方对合约内容无甚异议,他换了个话题活跃气氛:“对了,姜小姐,你看上去和我一位朋友差不多大,姓氏也一样,你觉得,我很老吗?”
“诶?”
这次换姜绮懵比了。
“呃……不老啊,”她口不择言:“就算老,也是老当益壮!”
“我全名叫郑延卿,”
郑延卿垂下眼帘,在思考的时候,他整张脸简直是大写的‘我是个心思深沉的坏男人’:“如果是你,你会叫我做郑叔吗?”
“呃……”
姜绮再次卡壳,反应向来很快的她将之归类为代沟,拒绝承认自己灵魂年龄已奔三的残酷事实:“你不喜欢的话,郑伯?”
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这特么就非常尴尬了,姜绮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绽开一个狗腿而讨好的微笑:“郑先生你这么年轻,我怕叫你郑哥太轻浮,呃,郑哥哥?”
叠字叫得千回百转。
姜绮的声音很好听,沉沉的,字正圆腔,学播音时学的丹田发音,但这句‘郑哥哥’实在太过喜感,连郑愕住之后,都忍不住扬起唇角。
这一扬,真是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秀色可餐。
郑延卿正想以一句‘姜妹妹’调侃过去,但目光触及冷色系的会议室背景,他热起来的脑袋立刻冷静了──这句话,不像他的作风,他敛起风骚而不自知的微笑:“没关系的,你以前都习惯了叫我郑叔,不是么?贱贱。”
“我怕你打我啊。”
姜绮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反应辣么快,比大脑都要快。
在熟人面前,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她很容易身体反应快於大脑,与郑先生聊天都有了半年的交情,虽然理智上她知道二人现在只是‘初次见面’,但身体已经诚实而欢快地将对方归类为朋友。
郑延卿抬眉,慢条斯理地看向她:“小姜,这就要问问她了,嗯?”
“这是我的秘密,郑先生。”
姜绮收拾心情,她一向胜在脸皮厚。
这时被看穿了一切,但当她缓过来之后,从她脸上,一点窘迫都看不见,唇畔泛着好整以暇的从容微笑:“你的观察力很好,但既然无关这张合约,无关公事,我拥有一点小女生的秘密,也很正常吧?”
“当然,”郑延卿抬同样微笑:“所以方便下班之后一起去吃饭吗?朋友的身份。”
[好生气哦,可还要保持微笑.jpg]
“方便,”
姜绮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颜控是人之本能,面对这一双邪气外溢的美目,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虽然,这张俊脸的主人,除了揭穿她小秘密时的勾唇一笑外,全程不解风情地板着脸,比和尚还禁欲正经,也掩不住美色,真是所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离开天游公司,走到大街上时,姜绮的脑洞又开始发散到了古诗词。
李煜要是知道自己的词被用来形容一个年逾三十的男人,恐怕会气得从坟里跳起来给她刷一溜儿的负分滚粗。
下机之后的两个小时,她便是坐车去瑜家酒店开了个单人大床房放下行李,洗澡重新化淡妆──飞机上空气干燥,经过短途飞行,她感觉脸上的薄粉都要呈辐射状裂开了。
而这时离开了公司,她一个人在b市人生路不熟的,也不知道有何处可去,便回酒店呆着了,反正网上等待她处理的事多着。
见她回来,躺在床上炼化气运的潘达声音便响起来了:‘回来得这么早?’
‘我去谈生意,又不是干别的。’
‘今晚会带男人回来吗?’
‘……’姜绮奇怪地睨它一眼:‘你怕看活春宫?我可以将你吊在衣柜里。’
‘不是,我在想……’它慢条斯理:‘今晚我们是不是要同睡一张床了?我们一起去酒店开房诶?’
她一听,就知道这货又打着‘了解地球’的旗号瞎看了一些不能描述的资讯。
‘我重生之后,除了将你吊在阳台的日子之外,不都一直同床?别矫情,我不日狗也不日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