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这幕戏,说难也不难,但路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没办法将戏顺下去,ng了几条后,导演喊了cut,然后把路安叫过去:“你怎么了,这幕戏并不难啊?”

路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导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解道:“哪里不对劲了?”

路安自己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倒是身边突然有道声音响起:“作为公主,而且是一个受宠的公主,她不会去嫉妒那样一个宫女。”

这句话说完,萧导周边的人俱是一静,副导演率先反应过来,扭头喊道:“你谁啊?要你来给萧导讲戏吗?”

傅慎宁这句话说完,路安也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见过的达官贵人,根本不会去嫉妒一个这样身份低下的人。

在他们眼中,这些人就像一件玩意一样低廉,根本不值得他们正眼对待。

所以青鸾第一次见到司蓉根本不会嫉妒,而只会是轻视,或者说是无视。

萧导挥手制止了丁磊,饶有兴趣地看着傅慎宁:“那你有兴趣跟我聊聊,她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态吗?”

傅慎宁:“没兴趣。”

萧导还没来得及开口,丁磊先咋呼起来:“你谁啊,萧导这是看得起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哪家艺人?”

路安见丁磊炸毛,拉住傅慎宁的胳膊,人挡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萧老师,他不是圈内人。”

被路安护住的傅慎宁眼神微动,心下微暖。

萧广梁看着这两个人,突然笑了,语气变得和蔼起来:“没事,那路安你自己怎么看的?”

路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认为青鸾不会第一面就对司蓉喊打喊杀,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拥有着最好的一切,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奉上,她不会把那样一个宫女看在眼里。”

她喘了口气,继续开口,“她不会因为那只兔子就去嫉妒司蓉,而会觉得那只兔子愚蠢,放着锦衣玉食不要,而去亲近一个什么都没有宫女,如果我是她,我会把那只兔子赐给司蓉,我认为她对司蓉的嫉妒应该是慢慢发展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有敌意。”

萧导听完这段话,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对这个人物的心理揣摩的很到位,照着你理解的再来一遍吧!”

路安把心中对这个角色的结解开以后,整场戏演下来顺畅了不少。

梁瑾媃的影后实至名归,她将司蓉初次见到公主的不亢不卑中夹带的好奇与羡慕拿捏的很到位。

跟这样的人对戏很是过瘾。

萧广梁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

沟通过后,重新演的这一幕相较于之前更流畅了。

他又抠了几个细节,叫灯光师上前将光打亮一些后,再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傅慎宁身上。

他将导演监视器的工作交给丁磊,自己则漫步到傅慎宁身边,给他递了一根烟,傅慎宁垂在身子两侧,不接的看着他。

萧广梁抖了抖手上的烟,傅慎宁收回自己的视线不语,萧广梁也没在意,顺手叼了在自己嘴里,点燃,问:“你不抽吗?”

傅慎宁:“不抽。”

萧广梁将烟蒂从嘴里拿出来,呼出一口烟雾:“小伙子在片场站了有一会了吧,对人物理解这么透彻?”

傅慎宁的目光随着正在认真演戏的路安而动,他跟着看过去:“你是路安的朋友?”

戏里正演到青鸾看到兔子趴在司蓉身边那一幕,青鸾微扬着下巴,睨着地上跪着的一人一兔,她眼里满是高傲:“这兔子我不要也罢,你好好养着吧。”

说完这句,青鸾略有留恋地看了几眼雪白的兔子,最终还是狠下心肠拂袖而去,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看到裴敬之,眼里的后悔瞬时化成柔情,轻喊:“敬之哥哥。”

萧广梁见傅慎宁不语,也不在意,跟着他一起静静地看完这场戏,才听见傅慎宁回答:“不是。”

萧广梁先是疑惑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是不是少加了个字,你是路安的男朋友啊。”

傅慎宁听到这话,这才舍得正眼瞧了瞧身旁的人。

萧导对他兴趣颇大,问:“你觉得我这戏怎么样?”

其实这戏刚拍第一天,也看不出什么好歹,但他突然就想从这个年轻人口中听到评价。

傅慎宁来片场的时间并不长,但从周围的环境大概可以看出这就是所谓的古装剧,讲述的就是类似他们那个时代里发生的故事。

想到路安对面前的人态度还算恭敬,之前听路安的意思,这人很是赏识她,她才有这个机会接这部剧。

于是他给出了自己真挚的评价:“不怎么样。”

这句话刚说出口,萧广梁手上的烟也不抽了,他将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略有不甘地问:“怎么就不怎么样了?”

他这话极具攻击性,身边熟知他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会知道:他话里带了薄怒。

但傅慎宁居上位久了,对这种薄怒完全不看在眼里,反而只觉得面前的人急得跳脚,莫名的可笑。

他目光在片场扫了几眼,开口:“大臣不像大臣,王爷不像王爷,皇上不像皇上,宫女不像宫女,那个丞相家摆的不少物品还僭越,他是想篡位吗?”

他话里的轻视,像是给萧广梁泼了一盆凉水,他嚅动了两下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气焰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灭了下去。

傅慎宁语气里带着轻蔑,继续开口:“宫女在宫里见到贵人,这样挺直了腰杆行李的,遇到脾气不好的,可能当场就被拖下去了。”

萧广梁原本平下去的气焰被这句话激起:“那你说说这些人分别都应该是怎样的?”

傅慎宁缓缓垂下眼帘,然后掀起眼皮,嘴角微微上抿,眼里满是轻慢与慵懒,随意一句:“大胆。”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压力感和威严感,压制住了萧广梁。

萧广梁活了四十余年,早年成名以后,再也没有被什么制住过,拍纪录片与野兽对视的时候也不曾害怕过。

但此刻,他胸腔里的心脏竟然连着跳动了好几下,他很确定那不是什么心动,是被吓的。

傅慎宁漫不经心地一笑,周身气息散去,视线归于不远处的路安身上:“宫里的贵人,我想大多都是这气度,你觉得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敢抬眼吗?”

他这话说得讽刺,眼里也挂着嘲弄。

萧广梁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杨倩饰演的丫鬟紫凝悄悄地抬头打量面前的二皇子,好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他憋住那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燃上一根。

左看看演员,右看看场景,又想起自己宫殿里的摆设,怎么都不得劲。

他猛吸两口烟,然后对着身旁若无其事的傅慎宁开口:“要不你来客串个邻国皇子?”

他说这话也并不是临时起兴,这剧本原本就有个戏份不算太多的角色。

原本谈好了一个当红的流量还客串,但是那边开拍之前又说挪不开档期,他想着到时候叫圈里哪个好友来客串一下救急就行了,反正戏份并不算多。

但他观察了这人半个下午,越看越觉得不错,气质上佳,脸又上镜,关键是把他留在剧组里,拿来挑刺也是不错的。

他嘴里叼着烟,心里打着小算盘,越算越觉得不亏。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面前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就给了他答复:“我拒绝。”

萧广梁彻底那口气卡在胸上,不上不下。

他萧广梁在导演圈子里说不上排第一,那第二第三他绝对榜上有名。

被人奉承了这么多年,他拍的戏里面的角色就算只是个配角,也都是有人抢着来的,现如今他把角色双手奉上,竟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脸上挂不住,扭头就想走,迈了第一步,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怒火,回过头郑重地开口:“年轻人,你这个性格在圈子里是不受欢迎的。”

他见傅慎宁没反应,和他聊天的时候目光也极少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始终随着路安而动。

他忽的收回往前迈的步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重归他那副在人前高深莫测的萧导的形象,轻咳了两声开口:“我们这个戏哦,差不多得拍三个月。”

傅慎宁不为所动,他又说:“青鸾这个角色在剧组怎么着也得呆两个月才杀青吧。”

傅慎宁目光微闪,扭过脸看着他。

他狠了狠心,下了记狠药:“那个邻国皇子好像还跟青鸾有段感情戏,路安这姑娘上进,我很喜欢,我得找个帅气的男演员跟他搭戏。”

傅慎宁原本万年不动的表情又了一丝破裂,他终于不是只脸转过来,而是连着身子一起转过来:“我觉得,也未尝不可。”

萧广梁一雪前耻,心底那口气终于出了,他这才抬脚,迈步,甩下一句:“那容我再想想。”

他边说边看傅慎宁的脸色,生怕他反悔,连忙补上一句:“我明日便给你答复。”

傅慎宁兴致乏乏地看着面前的人变幻的脸色,也不欲戳穿他,只是微微颔首:“嗯。”

萧广梁见目的已经达到,满意地回到导演监视器旁,副导演丁磊见他过来,连忙将位置给他让出来,视线看向傅慎宁,嘴里却阿谀道:“导演,你刚在跟那小子说什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拍完了吧?”萧广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

丁磊收回自己的视线:“您看一下回放,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萧广梁调了回放,像是想起了什么,暂停在杨倩跪着抬头的那一幕,丁磊的心“咯噔”一下,有些不安的问:“萧导,怎么了?”

“这个人是你力荐上来的吧?”

丁磊:“也没有力荐吧!”

萧广梁:“这个镜头重拍吧!让她自己好好理解一下人物。”

“啊,”丁磊没反应过来,但看到萧广梁的表情,没有多说,叫人把杨倩找来,站在角落里训斥了她一段。

杨倩当众丢脸,脸上臊得青一阵,白一阵,她抬手去拉丁磊的胳膊,想撒个娇,却被丁磊甩开:“你不想演这个角色,多的是人想演,学乖点。”

杨倩的脾性上来了,为了这么个小小的配角,她成天委曲求全,但转念想到丁磊身边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还有经纪人叮嘱的那些话,她垂下眼帘,娇嗔道:“人家没有不想演,你总要告诉我哪里不行吧。”

丁磊在萧导那里吃了瘪,心情正是不悦,甩下一句:“不知道怎么样演,就跟路安多学学,看看别人多机灵。”

话说完丢下杨倩一个人站在那里恨恨地咬着牙:就知道碰到这个路安,就没好事。

她视线追随着路安,看到路安和她之前搭讪过的男人正在侧头聊天,不知道聊这些什么?

那男人脸上难得的带了抹浅笑。

心底那份怨念都更深了。

不远处路安并没有和傅慎宁聊什么高深的事情。

路安今天的发髻绑了整整一天,后来造型师觉得她不够雍容,给他把发髻又束紧了一些,往上多添了几支簪子。

路安顶着绷得紧紧的发髻到傅慎宁面前,终于忍不住抱怨:“你们那个时候,就不觉得头重吗?”

她总觉得这样的发型多来几天,她的发际线都要往后再挪几寸了?

傅慎宁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路安往后躲了一步,避开他的接触。

他又把手背到身后,轻语:“胡言乱语。”

路安扶着头,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之前完全没这么复杂?”

傅慎宁似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男子自然不用这般。”

路安晃了晃头,发髻跟着她一摇一摆,她终于领会到了头重脚轻这个成语的精髓所在。

等到全身筋骨松散开来,她才缓缓地朝外吐了口气:“晚上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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