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陆苗的声音很小,赵涛虽然没听见却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对着一盆花自言自语。

而病床上的赵然却听得十分清楚。

陆苗刚踏出病房,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从今以后,她的植物园里再也不会有孔雀草了,不仅如此,园里跟她朝夕相伴的植物会一颗一颗离开,步入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而她依旧是植物园的主人,找新的种子,结交新的植物,成为一名合格的引渡者。

夜色渐深,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赵涛父子两人,还有那盆阳台上的孔雀草。

“爸爸,这花真好看。”

刚换完药,赵然一脸开心的打量着眼前的孔雀草,觉得那朵白色的小花不仅好看连味道都是香香的,特别像妈妈的味道。

虽然下午爸爸说是自己听错了,可他就是觉得这盆孔雀草很奇怪,居然会哭的那么难过。

赵涛替儿子掖好被角,此时看向那盆花竟莫名觉得心头一颤,内心的感觉说不上是酸涩还是怅然。

白色的小花摇曳在夜风里,给单调冷清的病房平添了些暖意。

“那姑娘也是有心了。”

赵涛望着儿子微笑,又怕这花放在病床边第二天晒不到太阳,于是把孔雀草搬到了阳台。

“爸爸,妈妈会回来的吧?”

赵然安分的躺在床上,满脸希冀却又不敢确定,毕竟这话赵涛对他说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实现过。

赵涛正给那花浇水,听了儿子的话长满老茧的双手忽然一顿,赵涛尽量让自己笑着回答,可眼底的苦涩早已混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背对儿子,慢慢道:“你乖乖的配合大夫治疗,妈妈说不定马上就会来见你。”

赵然抿着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对爸爸的话深信不疑。

身后儿子闭着眼休息,阳台前的中年男人却再无顾忌的任凭泪水滑落。

若谎言一辈子不拆穿,或许有一天他自己也信以为真。

听到儿子平稳的熟睡声,赵涛走过去轻手轻脚替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光溜溜的脑袋却跟从前的小平头一样可爱。

看了眼病房,赵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枕头便去病房外的长椅上休息,因为离家远,他这次到大医院提前备好了些生活用品,为了省钱累了他就在过道里的椅子上睡一宿。

窗台上那盆孔雀草隔着窗帘,月色下的王玉娟一头利落干练的短发,与一年前相比容貌一点也没有变化,她轻手轻脚的拂过窗帘来到病床前,哭了一天的双眼变得又红又肿。

床上赵然睡得很沉,王玉娟坐在床边离他很近,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她才得以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

赵然变了很多,以前他不爱戴帽子,今天第一眼看到他就戴着蓝色的帽子直到睡前才摘下。

然然也是觉得没有头发不好看吧。

因为化疗以前还有些肉的小脸更瘦了,化疗有多痛她是知道的,她的儿子很坚强,坚强的扛下所有的病痛,满怀希望的等她回来。

王玉娟从被窝里牵住那只小手,冰凉的手掌轻易将赵然的手包裹住,触及到那抹温度王玉娟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她怜爱的看着赵然最后慢慢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像寻常的父母亲吻孩子一般,极其轻的亲在赵然脸颊。

无尽的夜晚,赵然因为换药的部位开始疼所以睡不安稳,此时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不敢惊动赵涛,爸爸好不容易才睡个安稳他可不能吵醒。

赵然觉得脸颊痒痒的,于是伸出手往脸上一抹,指尖便沾了水渍。

医院的天花板难道漏水,赵然疑惑,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阳台上那盆孔雀草正在一点一点的枯萎。

第二天一早,赵涛在过道里醒来,昨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睁眼却看到身上的薄毯。

赵涛觉得奇怪,他记得昨晚出来休息时只抱了个枕头出来,或许这毯子是昨晚儿子给自己盖上的。

他这般寻思着进了病房以后才发现然然还没醒来。

赵涛叹了口气,最近几次化疗把孩子折腾得够呛,好在明天就可以做最后一次手术了,如果孩子他妈还在的话此时心情或许比他还激动。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让整个病房暖洋洋的,赵涛洗漱好后忽然想起那盆花,于是从纸杯里盛了一杯自来水打算给那花浇一点。

走到花盆跟前才发现,一夜间盆里的花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叶子也变得枯黄,就连仅有的三朵小花看着都无精打采。

赵涛从没养过花,以前只在老家种种葱啊,大蒜啥的,一见这花成了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爸爸,医院的天花板漏水吗?”病床上的赵然转醒,打着哈欠问他的爸爸。

这孩子是睡傻了吧,赵涛看着儿子的眼神有点嫌弃,这是高档医院房顶哪有漏风的呢,眼睛却不自觉往上看了看,光洁白净的天花板比他的家墙还干净。

后来赵然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大夫来病房里检查,情绪激动的赵涛拉着主治医生的手感动的说不出话,等那医生要走的时候,赵涛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医生:“大夫,这花要是不得劲应该咋治啊?”

那大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那盆价格不菲的孔雀草,可惜绿叶已经全部发黄,看样子这花已经从根部开始腐朽了。

“这花快死了,我可救不了啊。”医生说着露出淡淡的微笑,这家属真有趣,他治的是人哪会治植物?

一群医护人员走后,赵涛对着那盆花眼底流露出惋惜,哎,好好的一盆花让他给养死了,白费了人家姑娘一番好心。

赵然依旧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还未拆线,此时躺在那动也不能动,他看着爸爸又看看那盆枯萎的花,轻声问道:“爸爸,这花叫什么名字?”

赵涛有些尴尬,他好像也不知道……

病房里父子俩商量着病好出院后是不是该下个馆子大吃一顿,赵涛絮絮叨叨的数着要带的行李,赵然想着是时候该回去见见老师和同学了,不知道见到他小伙伴们会不会惊喜得尖叫!

“爸爸,妈妈呢?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病已经快好了,妈妈是不是马上就会回来?

赵涛收拾行李的宽厚背影一滞,闷声道:“她会回来的。”

“嗯!”

“那我再等等。”

赵然裂开嘴角微笑,露出四颗明晃晃的大白牙,对出院后的日子越来越期待。

金色的阳光落在屋内寂静无声,阳台上那盆孔雀草最后一片花瓣缓缓凋零。

就是这样的日子,赵涛替儿子端来早饭,看着他白净的小脸露着笑竟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

那天从医院出来陆苗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兜里只有一张十元大钞,a市离琳市挺远,自己没钱没干粮要回去怕是比红军十万里长征还艰难

……

傍晚的天灰蒙蒙下起了雨,奔波了一天陆苗一刻也没停歇,这会找了一处长椅坐了下来,周围的人行色匆匆,看乌云密布估计要下场暴雨,陆苗仰起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舒服极了。

她要赶紧淋一场雨,今天晒了一天她头上的小花都要冒出来了。

直到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淋雨一时爽,等陆苗被急促的雨点打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她才想着应该找个地方避避雨……

头一抬,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她头顶,陆苗正仰着头,眸光微转视线顺着那只紧握伞柄的手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张俊美清隽的脸上。

陆苗的眼睛睁大,一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面前的傅承君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路灯之下,衣角被雨淋得有些凌乱,一大半的伞落在她身上,男子的半边衣服都被水浸湿。

傅承君撑着伞垂眸看她,颀长高挑的身影整个罩在她身上,让陆苗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想淋雨也不是这么淋的。”傅承君终于开了口,语气低沉听着不大高兴。

也许是这人出现的太突然,陆苗张了张嘴惊讶的说不出话,仰起头目光刚好落在他英气挺拔的鼻梁上。

该说谢谢还是热情的打招呼,还是质问他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这?

陆苗的大脑飞速运转,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立马站了起来。

不坐轮椅的傅承君非常高,自己站在他面前才刚刚到他的胸部。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陆苗心想,他不是死了吗……而且种子都还没发芽呢。

“想来就来了。”他的嗓音很清淡。

“哦”陆苗暗自腹诽,想着也不是问他的时候,毕竟人家有伞只好默默的走在他身边。

自从遇到傅承君,陆苗好像无论去哪走得有多远他都能出现在她身边,该不是这人一直在跟踪她吧。

想起之前的舍命相救,这次又给她撑伞,陆苗觉得这人若不是目的不单纯怕是……暗恋她也说不准!

思及此陆苗抬眸偷偷打量了眼身旁的人,眼底略有深意。

傅承君目视前方,走的不急不缓,清隽的侧颜却浮现出很淡很淡的笑意,牵起的唇角看样子心情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暗恋你?”傅承君轻笑,清冷的眉眼变得柔和,此时侧过头看她。

陆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捂住了嘴,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吧,这人是听到了?

见陆苗不说话,傅承君接着说,“我允许你这么想。”

什么叫‘我允许你这么想’?陆苗白眼一翻心底一阵鄙夷,这人不仅来路不明,而且还是个自恋狂呢!

傅承君微不可闻的轻咳一声,面色微囧。

“你是不是能听我的心里话?”

陆苗站住,噘着嘴嘟囔,这跟偷听一样!

傅承君动作一顿,微垂着脸神色平和,轻声说:“你如果不高兴,那我就不听了。”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傅承君走得平稳,目不斜视,黑色的雨伞尽数落在她身上,陆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远处的一家餐厅,“我们上那坐会吧。”

因为是晚上,餐厅里客人很少,陆苗找了处地方坐下来,傅承君便坐在她对面。

这人坐在那无疑是最惹眼的,陆苗只是瞥他一眼,竟觉得傅承君还挺好看的,就连收伞的动作都很儒雅。

果然没坐轮椅的他腿很修长,此时靠在柔软的灰色沙发上理了理袖口。旁边几个

服务生小姐不时偷瞄着他,几人对着傅承君互贴耳畔悄悄低语了几句,随即轻笑了几声。

看这人还挺招桃花的,自恋点也没什么,陆苗暗暗撇嘴。

对面的傅承君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深如墨潭的眼底染了丝笑意,像是没注意到陆苗一直盯着他看,淡定的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报了一串菜名。

“喂,别点太多,咱俩要吃不完了。”陆苗出声提醒,最重要的是她带的钱不够!

“你都饿了一天,咱们吃饱再回去。”傅承君说得轻淡,好像清楚她一天的行程,陆苗摸了摸肚子,自己的确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小声道:“我没钱吃饭……”

傅承君看她一眼,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陆苗看他这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直觉这人像个土豪,于是便没再顾忌。

直到桌上堆满了吃的,陆苗数了下十五个盘子,好像真的吃不下……

“是不是太多了点?”陆苗对着那盘糖醋排骨直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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