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鱼不理会,拿起旁边的温水,要递给顾衍喝,见他不接,微微挑眉,“你不要我照顾,要谁来照顾?噢,恰好外头送来个貌美的丫鬟,又年轻又鲜嫩,脾气还温温柔柔的,好似叫什么岚儿的,让她来照顾你?看来这古人说的人老珠黄,果真有几分道理。”
顾衍哑言,他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戴了这么些大帽子,什么“鲜嫩娇美的丫鬟”都拿出来说了,还真有些女子胡搅蛮缠的阵仗。
若是旁的女子在他面前胡搅蛮缠,蛮不讲理,顾衍自是一句都不会理会,可妻子的蛮不讲理,非但不惹人厌,反而让他只生的出无奈之情。
无奈接过温水,张嘴喝了几口,刚要继续说什么,额头上又被盖了块温凉的帕子。
姜锦鱼自顾自把帕子展开,道,“还有点烧。对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顾衍无奈张了张嘴,“粥吧。”
“行。”姜锦鱼一点头,起身到了外间,似乎是敲了敲门,顾衍也看不清外间是什么情况,没过片刻,便有下人送了粥过来。
粥不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加了些蒜末,切得细碎,跟着粥一起熬的,带着淡淡的蒜香味。
姜锦鱼舀了碗粥出来,边给顾衍喂,边道,“我让人放了蒜,养胃的。你躺了好几天,乍一进食,也不敢让你多吃,今儿就吃一碗。等夜里饿了,再给你热。”
喂完了粥,姜锦鱼又手脚利索的把碗筷收拾了,送到外间去。
顾衍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让她出去的话了,妥协的不行,只敢问几句家里的情况。
姜锦鱼也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家里都好,瑾哥儿瑞哥儿有嬷嬷们呢,我让嬷嬷这段日子闭府了,连吕老先生那里都停了课,不会有什么事,你别操心这些,好好养病。”
隔日胡州医又来给顾衍摸脉,顾衍照旧是清醒着的,只是后半夜又有点烧起来了,还半夜吐了一回。
姜锦鱼等胡州医摸了脉,就一五一十把昨天的情况说了,她观察得很细致,记得也很清楚,几时几刻用的药,几时几刻进食,几时几刻吐了,几时几刻又烧起来了,用了什么手段降温的,一一都说的清清楚楚。
大夫本来就是靠望闻问切来弄清病情,姜锦鱼说的越清楚,胡州医把情况摸得越透,摸着胡子思索道,“通判大人这病,与别的病患仿佛不大一样。”
看着很凶险,但感觉和疫病那种来势汹汹的不太一样,有点反复的感觉,但病症反倒没怎么严重,好像还比一开始好了点。
姜锦鱼也有些医术的底子,但到底不精于此道,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问了句,“会不会不是疫病,兴许只是症状相仿?”
胡州医也不敢胡乱猜测,但看症状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也是一开始就被吓到了,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疫病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自己当时好像有点武断。
看胡州医这么纠结,姜锦鱼也不敢胡乱开口,倒是顾衍自己张了张嘴,道,“先按疫病的治吧。我倒觉得好了些,不像一开始那么虚了。”
胡州医忙不迭应下了,今日的药还是按照疫病的开,然后便也匆匆忙忙赶回去查阅医书去了。
送走胡州医,姜锦鱼转身回屋里,给顾衍调整了一下枕头,道,“躺下歇会儿吧,闭着眼睛休息休息。”
顾衍顺从躺下,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来,“睡不着,我都躺了好几天了。”
屋里是闷得慌,没什么可做的,可真让顾衍出门吹风,姜锦鱼也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让他处理公务,干脆找下人要了本游记来,据说是个怀才不遇的秀才落榜之后游历至容县后写下的。
姜锦鱼轻声细语念着那游记上的山水趣闻,顾衍躺在一边听,倒是丁点都不觉得闷了,反而觉出些安逸来。
自打出了盛京,到了辽州之后,忙里忙外的,倒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即便州衙无事休沐之时,也有突然便显得很是碍事的儿子们。
倒不曾想过,他这一病,日子忽的就安逸下来了。
姜锦鱼念了一篇,见顾衍似乎是有了睡意,便轻手轻脚搁下游记,等他睡熟了,才轻轻将薄被往上提了提。
收拾妥当,姜锦鱼起身出了主卧,忽的想起了昨儿本地县令送来的丫鬟,想了想,还是觉得抽空见一见,一直把人给冷落着,也不太好。毕竟这容县的县令,怕也是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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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入瓮
来到外院的堂屋, 姜锦鱼坐下片刻,便看到小桃领了那叫做“岚儿”的丫鬟过来了。
廖如岚这几天日子不算难过, 除了吃的住的跟以前没法比, 其他上面,府里倒是没人亏待她。本来府里也没太多的活儿,又看在她是廖县令送来的人,也不好随意使唤,便也没特意给她派活。
可闲是闲了,廖如岚心里却不太好过,她可不是真的来当个丫鬟的,一开始她也想着悄悄进内院, 溜进去了再说, 哪晓得内院就跟铁桶一样严严实实,别说溜进去了, 就是她想打探个消息, 都险些被守着内院的侍卫给赶出去。
姜锦鱼看了眼面前神色憔悴(没睡好)的丫鬟, 微微颔首,“听小桃说,你叫岚儿?”
廖如岚心下难堪,她一个县令的女儿, 在容县好歹也算是人人奉承的大小姐,如今到了顾衍这夫人面前,要做小伏低不说,还要自称奴婢。
她掩住眼中的不满, 微微低头道,“奴婢是,见过夫人。”
姜锦鱼如何看不出她的不服气,倒也没想那么多,只当这丫鬟在县令府里是个大丫鬟,还有些体面和身份,自觉到了他们府上,被冷落了两天,心里不舒服了。
本来还想照拂一下这丫鬟的姜锦鱼,顿时也失了兴致,打算过几日便找个理由,把这丫鬟送回县令府里去罢了。
府里本来不缺人伺候,尤其是她带了这么些丫鬟过来之后,这个“岚儿”既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必留她在府里,早日送出去便是。
正准备让小桃把人领走,这时,一直沉默的廖如岚忽然开口了,且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只听她斩钉截铁道,“夫人,奴婢能治好顾大人,还请夫人允我贴身伺候大人。”
姜锦鱼微微惊讶,顿了一下,“你懂医术?你可知郎君得的什么病,连州医都不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你却如此肯定?”
廖如岚自然有底气,但眼下当然不能说,便找了个说辞,张嘴胡言乱语道,“奴婢不懂医术,但曾经有位高僧游历至容县,彼时府中老夫人病重,我家廖大人听闻高僧身怀异术,遂请他入府,为老夫人诊治。那位高僧开了药后,从府里上下几十个下人中,选中了奴婢,点名让奴婢去伺候老夫人,高僧言,奴婢命中带福,前世乃药仙座下一送药小仙,能为病患化解病痛。后来,果然如那高僧之言,半月之后,老夫人便彻底痊愈了。也是如此,廖县令才会想方设法送奴婢进府,为的就是能够让大人早日痊愈。”
姜锦鱼听了,也不说自己信不信,只点点头,“如此,倒还真是闻所未闻的。”
廖如岚底气十足,顾衍得的是“疫病”,别说州医,就是把太医请来,也未必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她说自己身怀福运,能治好顾衍,就不信还有人敢不让她去伺候顾衍。
她很快点头,“奴婢没有半分隐瞒,顾大人对我们容县百姓有救命之恩,奴婢只想略尽绵薄之力。”
廖如岚说的信誓旦旦,连小桃都有那么点信了,主要是她实在想不通,这容县的县令怎么会送这么个眼高手低的丫鬟过来,若是如岚儿自己所说的,她有别的长处,这样似乎还说的过来些。
廖如岚满心以为这次能成了,哪晓得姜锦鱼略思忖了片刻,开口婉拒了。
姜锦鱼道,“你的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不过,郎君的病已经有所好转了,你且安心住下吧,过些日子我再让人送你回廖府。”
廖如岚傻眼了,慌张道,“夫人,奴婢真的能治好顾大人!除了奴婢,谁都做不到!”
她说的越信誓旦旦,姜锦鱼越不会信,心中怀疑越深,面上倒从头到尾和气温柔,面对这岚儿如此大放厥词,也好脾气没与她计较,只吩咐小桃。
“送岚儿回去吧。”
说罢,冲那岚儿点点头,也不去会神色难看的岚儿,自顾自起身要走,边走边吩咐一边的秋霞,“等会儿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回到内院,小桃送了廖如岚,急匆匆赶了回来,她一进门,姜锦鱼就是一句吩咐,“盯着那岚儿。”
小桃此时也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岚儿的做派说辞都自相矛盾,什么送药小仙,什么身带福运,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她立马一口答应下来,“奴婢知道了。”
姜锦鱼想了想,又喊来梁永,低声吩咐了几句。
梁永与小桃二人便领命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胡州医的药时而见效,时而无效,顾衍的病也一再反复,今日退了烧,明日便又吐了一地。
胡州医那点胡子都快给他摸掉光了,愁得面露难色,他现在是发现了,他的诊治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治又治不好,但要说一点没用,那也不太对劲,按说疫病拖不得,越拖越严重,可通判大人的病分明只是反复,丝毫没有变重。
就好似一颗果子,看着快腐烂了,可内里一看,哎,好像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
姜锦鱼也没太多法子,只能放手让胡州医继续治,至于她,能做的只有照顾好顾衍,保证他每日都能吃得下,睡得好。
送走一筹莫展的胡州医,姜锦鱼转身回了里间,在榻边坐下,习惯性摸了摸男人的额头,不冷不热,才继续道,“今晚想吃什么?煮点素面行麽?我问了胡州医,他说你现在不用忌食了。”
顾衍有点习惯自己这反反复复的病情了,反正也不死人,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疫病,会不会只是一种与疫病相似的病症,错当成了疫病而已。
想归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法子,就是在屋里待着闷了些,其余倒还好。
喝粥喝得嘴里淡得不行,顾衍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素面吧。”
“嗯,让厨房给你做的鲜一点。给你念一篇游记?”
……
却说那日廖如岚没成功进入内院,又被送回外院住了下来,这一回,更是没人管着她了,平日里她没什么活儿,就只能与外院一个洒扫的婆子说说话。
这一日,那洒扫的婆子又来了,心焦难耐的廖如岚忍不住打听,“胡婆婆,你说大人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啊?”
胡婆婆耳朵不太好使,一开始还没听清她说什么,廖如岚又问了一遍,胡婆婆才笑呵呵,摆摆手道,“我家大人福大命大,这点小病还能为难了他?再说了,夫人都特意从辽州赶过来了,你放心,没事的。等大人的病好了,就能送你回去了,你待着闷了吧?”
廖如岚才不想回廖府,就算是回,也不是现在啊,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胡婆婆见她神色凝重,还以为她是想家了,安慰道,“你放心,大人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过不了几日,你就能回家了。我跟厨房的牛大婶,她都说了,这几天要熬的药都少了好几剂。应该用不了多久,大人的病就能好了。”
廖如岚大惊失色,追问,“顾大人的病快好了?”
胡婆婆却没工夫跟她多说什么,匆匆忙忙扫完这一块,道,“老婆子还有别的地方要扫,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
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了廖如岚一人站在院子里。
廖如岚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狠狠一跺脚,一咬牙,扭头回了房间。
夕阳西下,这会儿正是厨房最忙碌的时候,要准备主子们的膳食、下人们的膳食,忙里忙外,三个炉灶火烧得很旺,择菜的、洗菜的、准备碗盘的……进进出出的。
谁也没发现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鬼鬼祟祟进了厨房门,正四处张望着。
廖如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府里,也没有下人可以使唤,因此还真是心惊胆战的。
四处张望了许久,才发现最里面的小炉子,一个烧得漆黑的陶罐摆在上面,底下火似乎烧得正旺,时不时飘过来一阵阵的药味。
廖如岚装作自然的模样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的被喊住了。
“那谁……你站住!”
廖如岚被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绞尽脑汁想借口。
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慢吞吞扭过头,却看喊住她的是个胖大婶,手里端着两叠刚擦干了的盘子,就那么往廖如岚手里一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着嗓门吩咐道,“行了,把盘子送到里间去,等会儿要用。”
廖如岚抱着两叠比自己脑袋还高的盘子,后怕得不行,庆幸自己没被捉住,也顾不上想其它的,颤颤巍巍抱着盘子,蜗牛爬似的朝里间慢吞吞走过去。
到了里间后,把盘子放好,廖如岚转身,摸了摸酸疼的小臂,忽的顿住了,里间除了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她看了眼离她不远、且旁边空无一人的药罐子,拍了拍胸脯,心下暗欣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从里间出来后,廖如岚又被方才喊住她的那大婶刁难了几回,又是洗油腻的脏碗,又是把洗菜剩下的脏水搬去倒了,好不容易才从大婶手底下脱身,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廖如岚忙找出身丫鬟衣裳换上,也顾不上粗糙磨皮肤了。
她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是眼下受些委屈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第120章 畏惧
熬好的中药, 被下人从厨房送到内院,然后径直被送到了胡州医跟前。
姜锦鱼没说太多, 直接道, “劳烦胡州医看看,这药汤中是否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胡州医稍稍纳闷了一下,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里正有些忿忿不平,端起那药汤,放在鼻端一嗅,顿时脸色大变,肯定道, “这绝非按照我抓的药熬出的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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