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酒点头,接过了茶,小太监开了殿门,温初酒抬脚往里头走去,寒风乘虚而入,在她双脚跨过门槛的时候殿门立刻被关了起来。
温初酒的眼神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眼眸微垂,心中有种理不清的感觉,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是在给她机会要她主动开口说,而她也下定决心要依靠他,但是如今见了面,却又有种害怕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温初酒及时将这份情绪从心中掐灭,端着茶杯往祁琛那里走去。
祁琛是听见了脚步声的,但是眼神依旧批阅着奏折,一手捏着笔,他的手很好看,指骨根根精瘦分明,腕骨突出,提着毛笔低头批阅奏折的时候,更是有种温润君子,翩翩少年郎温读诗书的感觉。
温初酒不由得将脚步放轻放慢,一条路不长,她很快的便走到了他的身边。
龙案边有一个小香炉,里头点了龙涎香夹杂了点点醒神的薄荷香,一缕一缕的白眼徐徐往上升,消失在半空中,香味弥漫在鼻尖,沁入人的心脾。
似乎是距离有点点近,她还闻到了第三种香,是祁琛身上的淡淡丝竹香,和他的人一样,闻上去就觉得清冷的很。
温初酒敛眸,将茶放在了龙案上的一个边角处,跪下轻声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琛虽提着笔,看着奏折,但是自从温初酒走进来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他就没多少心思了。
他如今所在的位置距离门口的距离不算远,所以,王公公方才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他没忽略掉王公公问她额头是怎么回事,他矜贵的眉蹙起,将奏折往桌子上一丢,心下只觉得是她请安的软糯声扰到了他,一边掀起眼眸,神情看似不耐,一边嗓音带着温怒道:“你是不是没脑子,没看见朕正在批阅奏折——”
嗓音戛然而止,祁琛看着此刻跪在地上的温初酒。
她就跪在他的脚边,他只要多加留神,就能看见她额头上那明晃晃的伤口。
她皮肤白如雪,往日眼眶红了一点点都让人一眼便能看见,更何况还是一个破了皮出了血肿起了一个包的伤口。
温初酒察觉到了祁琛在她脸上游走的视线,她轻轻的抿了抿唇,眼眸微垂,眼睫轻颤了下,被他周身的寒气逼得身子瑟瑟发抖,指尖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只是快要捂住的那一刻,她细细的手腕就被祁琛的大掌一把攥住,男人体内火气旺,掌心很温热,如今碰触在一块,竟让温初酒有些冷的小手都瞬间温热了起来。
但他多少用了力,她白嫩的手臂已经开始泛起了红,祁琛略待薄怒的嗓音响起,萦绕在她的耳畔,久久回荡,“这又是谁弄的?”
祁琛的嗓音本就低沉,如今略带着燥意和怒意,让人不寒而栗,他俯身靠近她,高大的身躯逼近,一侧点了一盏烛火,烛火倒映下,他的影子将跪在地上的温初酒整个人笼罩在一起。
像是颠沛在乱世里的人终于有一个人伸出手递给她,而那人,偏偏还是让她进入乱世的。
她鼻尖微酸,心知这次的机会要是再不珍惜,祁琛怕是真的没有心情再伸出手给她了。
他就像一个魔鬼,戏耍她让她吃尽苦头之后,又像一尊神佛,递出了骄矜的大手,问她,愿不愿意被他渡。
她还在犹豫。
祁琛靠的愈发的近,连带着他的气息也愈发的近,炙热的喷洒在她的耳廓,耳畔响起他略带温怒的嗓音,道:“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说。”温初酒说完这句话,双眸一闭,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任由谁看了都觉得可怜极了,她抽泣了几声,似乎在为自己最后的尊严道别。
她终归还是倚靠了他。
祁琛刻意忽略掉她的眼泪,心情似乎很好,薄唇一勾,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嗓音带着病态的偏执,道:“眼泪擦干,朕不想看见你哭哭啼啼的。”
温初酒指尖轻颤,听话的将自己的眼泪擦干。
祁琛见状,薄唇微勾,舔唇道:“说吧,谁欺负你了。”
温初酒垂眸,咬唇道:“绿萝。”
祁琛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像是在他意料之中般,捏着她下巴的手渐渐松开,温润的指腹轻轻的触在了温初酒受伤的额头上,嗓音清淡,不紧不慢道:“这是她弄的?”
温初酒不敢去看祁琛那张让无数女人垂涎的脸,也不敢与他如今阴鸷的眼神对视,只强忍着瑟瑟发抖道:“嗯,她推的......”
祁琛垂眸看着她,神色不明。
温初酒愣了半晌后,抿了抿唇,小手指似乎不经意的勾了一下祁琛宽大的袖口,让他呼吸顿时深了一些,她刻意忽略,轻声道:“昨日......昨日我脸上写的字,也......也是她们。”
温初酒说完话,祁琛便低低的嗯了声,从他俯看的角度,温初酒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是完全看进去了的,顺便看进去了的,是她的领口半开的位置,往下则是无限遐想。
祁琛低声道:“你求朕,朕或许就会帮帮你。”
温初酒早就猜到了,这男人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想法,明明是他伸出来的手,却偏偏还要在这时候,叫她求他。
温初酒想通透了,这些话自然也能说得出口,满足一下祁琛那不为人知的阴暗心理,她舔唇,低声道:“皇上,求你......帮帮奴婢。”
得到了顺从的答案。
祁琛喉结滚动,没有再看她,而是直起身子便对着外头的王德显道:“进来。”
王德显诶了声,立刻推开了门进去。
绿箩的下场很惨,温初酒一清二楚的听见,亦一清二楚的看见,祁琛是如何用着最平淡的语气,似乎在问人今日天气如何,瞬间便决定了一群人的生死。
温初酒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仿佛绿萝被五马分尸的惨叫声她都能听见,而她的手,也不自觉的触上了自己的额头。
这块伤口,是她刻意激怒绿萝得到的。
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个明晃晃,存在感极强的伤口,祁琛定然不会主动再问她昨日的事想得如何,想要他再次伸手,必须得要有东西做台阶。
这块伤口,就是代价。
是温初酒不会再被欺负的代价,也不能说不会被欺负,总归来说,就是少了一些人的落井下石,变成了只被他欺负的人。
温初酒垂眸,忽然惊觉,自己的指尖在轻颤,是害怕。
但是她却不后悔,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她再不反抗,不顺着祁琛伸出来的手求他,那么绿萝的后果就是她的后果。
正当温初酒不知道该是谢恩还是做其他事时,祁琛清冷的嗓音便响起,“起来,研磨。”
话音刚落,温初酒的怀里就被人丢了一块黑色的墨。
作者有话要说: 祁琛:(*ˉ︶ˉ*)媳妇儿求我了
酒酒:tvt被逼无奈
在这里解释一下,皇上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因素,让一个温柔的男孩子变成一个暴戾的性格,是很多很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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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赐婚
不知是祁琛喜静还是众人害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如今外头打扫院落的宫人们脚步声刻意放的很轻,很低,让此刻的温初酒忽然觉得有点窒息感。
殿内点燃了龙涎香和醒神的薄荷香。一点一点的沁入人的鼻尖,落针可闻的殿内只剩下祁琛翻动奏折的声音。
纸张在翻动,祁琛此刻低垂着眼眸,温初酒站着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刀削斧劈般刚毅的侧脸,以及那紧抿的薄唇,绷紧的下颚线,抛开对他的恐惧来说,温初酒觉得,他的长相着实是让能够让她欣赏的。
还没来得及看多几眼,静谧泛着窒息感觉的殿内又响起了祁琛低低略带不耐烦的声音,道:“还要朕再说一遍吗?”
温初酒哪里还敢耽搁,立刻捏着手里他方才丢过来的那块看上去就昂贵的墨往龙案那边走去。
砚台在龙案的另一侧,温初酒快步走到了那侧,偷偷的看了眼祁琛,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捻起一个小杯子滴了滴水进砚台,之后便将方才祁琛丢给她的墨放进去,慢慢的研。
温初酒幼时曾帮爹爹研过墨,那时候是娘亲在研,她看了兴起,便也跟着研磨了,那时候爹爹总说她弄得整个小手都是,一边笑着一边道:“囡囡还是别折腾了,爹爹都看不下去了”
那时候温初酒总是撅着小嘴就是不肯撒手,娘亲则在一旁偷笑。
只是好景不长,这一切都停止在一个夜晚,那晚娘亲死了,爹爹借酒宠幸了一个婢女,并且还让那个婢女怀了孕,她的一切还日子都到了头,自从那时候开始,爹爹似乎对她的态度骤然下降,有时候一月半年的,都不会见上一面......
温初酒想到这个,眼眸微垂,轻声叹息了声后,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让你研磨你不耐烦是不是?”
声音是祁琛的,吓的温初酒从回忆里立刻醒了神,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祁琛。
男人似乎很生气,好不容易降下去一些的寒气骤然升起,一张脸阴沉沉的,眼眸微垂,提着笔的手正收紧,吓的温初酒立刻道歉道:“皇上恕罪,奴婢没有不耐烦,奴婢只是觉得额头疼,方才疼的厉害,故就失神了。”
这个借口找的温初酒自个儿差点都信了,她垂眸,过了一会儿后,方才知道,她找的这个借口竟然连祁琛也瞒过去了。
“王德显,宣太医。”祁琛丢下这句话就将温初酒手上的墨抢走,丢在了龙案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他的眼眸依旧看着奏折,似乎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躁。
温初酒还乐的自在,往后退了挺远的,站在了另一侧,只是眼神一直望着另一侧的桌子上的一盆她从来没看见过的花,这个花有点儿奇怪,一朵一朵的有点点鼓起来,花的周边还似乎带了点刺。
温初酒一直低垂着眼眸看着,模样像极了好学的孩童。
正巧这副样子映入了祁琛的眼眸里,他一手握着奏折,一边转头看着远处正研究着王德显刚刚拿进来的新鲜玩意儿,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祁琛眼眸闪过一抹戏谑,丢下了奏折便站了起身往温初酒此刻的位置走去。
温初酒觉得这东西不但长的奇奇怪怪,还有点儿......臭。
臭味都弥漫开来了,她没忍住,小手便捏着翘挺的小鼻子了,只是刚捏上,身后便忽然响起了男人的嗓音,很低沉,距离很近。
“好看吗?”祁琛站在她的身后,俯身靠近她。
俩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和侧颈及耳廓处,让温初酒蓦然止住了呼吸。
他们靠得很近,她单薄的背甚至抵在了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淡淡丝竹香也弥漫在她的鼻尖,冲昏了她的大脑,让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愣了许久都没有回复。
“哑巴了?”祁琛侧眸睨了一眼温初酒,嗓音低低的,漫不经心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戏谑,惊的温初酒立刻回了神,颇感无奈的点点头,违心的赞美道:“好看......好看。”
祁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便直起了身子,似乎没有为方才那么近距离的接触感到有一点点的悸动,嗤笑了声后,垂眸看着站的笔直笔直的温初酒,嗓音透着倦怠感,“你知道,它是什么花吗?”
被这么一说,温初酒又觉得开始闻到了这个花的臭味,她刚想捏着鼻子,身后的男人忽然冷声道:“再捂着我就把你鼻子给割了。”
温初酒垂眸,她就应该知道祁琛的臭性子,但是也没有反抗,就这么憋着气一同和他观赏那朵花。
祁琛瞥见了温初酒此刻憋着气的样子,心下冷笑了一声,伸出掌骨分明的大手轻轻的推了推温初酒往前,臭味扑鼻而来,温初酒被熏得连续呛咳了几声。
身后响起男人的讥讽,“没用。”
温初酒不敢忤逆,只能低着头憋着气。
祁琛冷笑了声,对着外头的小太监道:“拿蚊蝇进来。”
小太监很快就拿着进来了,祁琛手指间摩挲着玉扳指,见状,对着此刻还在憋气的温初酒道:“再问你一遍,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温初酒憋着气摇头,脸都快涨红了。
但是她真的开不了口,太臭了,刚刚忍不住呼吸了一下,越靠近就越臭。
祁琛见状,对着小太监道:“喂给它吃。”
小太监立刻应了声,替着一个小罐子往那朵花那边走去,小太监将罐子打开,从里头用小钳子夹了一个蚊蝇递到了花的跟前,只见合起来的花猛地开了,用着近乎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这个蚊蝇吃了进去。
温初酒站在离花较近的地方,将这些全部收入眼底,这个花,居然还吃东西!
温初酒吓得一张小脸蓦然白了,连连退了好几步,好巧不巧的,偏偏撞进了祁琛的胸膛处,男人个高,胸膛也宽大,硬邦邦的触感让温初酒又瞬间红了脸,一白一红的,像是唱戏班子在变戏法。
祁琛看着自己胸膛处抵着的那个小肩膀,眼眸微垂,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戏谑,仿佛像是在逗弄小狗似的,道:“这个是食人花,你要是敢不听话,好奇心这么重,朕不会让你受牢狱之灾,直接将你赏给这朵花吃掉。”
温初酒就这么被祁琛吓得打了一个嗝。
祁琛眼底的戏谑很深了,似乎对温初酒这个反应很漫意,对着小太监道:“把这花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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