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 / 1)

秦九酝落座椅子,闻言低头凝视垂在胸前的微卷长发,“不了,染回黑色吧。”

她遽然觉得,蓝发太招摇了。

理发师明白,开始准备工作,并一如既往的拉着秦九酝尬聊。

“秦小姐,其实你该试试染粉色的,像你这么漂亮,不化妆都能驾驭雾霾蓝发色的人真不多,染回黑色可惜了,太普通。”

是吗?

秦九酝默然。

可她本就是普通人啊……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没有谁是不一样的,纵使你染着不一致的发色,你仍旧是要在一定的情况下睡觉;一定的情况下上厕所,一定的情况下与世长辞。

理发师絮絮叨叨了半天,察觉秦九酝居然没打断自己,不由认真端详了她顷刻,末了微笑:“秦小姐成熟了好多啊。”

秦九酝不解地望向他。

“你先前的性子嚣张,眉目张扬,我要是聊个没完,你烦了会直接让我闭嘴的,你忘了?”理发师指了指前方镶在墙面的镜子,道:“现在你不单有耐心听我逼逼了,神情也温柔了,感觉沉稳了不少。”

秦九酝定定直视镜子中的人。

那人染一头去年流行的雾霾蓝发色,俏脸神色温和,双眸宁静无波,再觅不见半分轻狂。

或许是很久没照镜子了,秦九酝觉得镜中的人有些陌生。

“我刚差点以为认错了,明明才几个月没来,变化太大了。”

秦九酝听着理发师的絮絮不休,半晌点头:“是啊,变化好大……”

分明距离去年才过了几月,她却失去了今朝,失去了陈恩童,失去了高傲拒绝今家的资格,目睹了任长颖、老黄的死亡。

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

她决心为了心底仅剩的念想,抛弃热爱的考古。

她开始深思熟虑,学金融,提议进公司帮父母,尽量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好承担解除订婚后今家的怒火。

狂妄22年的秦大小姐,终于踏上了那条名为‘成长’的单程线。

短短几月,她似经历了一生。

从发廊出来时已接近正午,缠绵的春雨停了,秦九酝立于店门口发呆了片刻,总算打断主意,打车前往大良山。

她想去取那一壶九酝酒。

古城游戏那一夜后,秦九酝屡屡有意无意的避免接触有关今朝、古城的讯息。她只依稀知道,警察抓获了不少古城游戏的工作人员,前几日法院一一判了刑,这一案彻底结了。

公安局本欲给秦九酝颁发一面锦旗,感谢她的卧底配合。

被她拒绝了。

而秦九酝原先跟的那个考古项目,现今也仅挖了一部分,尚未有人看出是朝阳国冠军侯今朝的墓。

“小姐,到了。”

车辆缓缓停靠在目的地,秦九酝结账离开,一步一脚印地行至自家的酒窖前。

她打开酒窖大门,徐徐地沿着木质楼梯朝下走,却瞧到自己摆了那坛‘九酝’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秦九酝微微一怔,想着会不会是爸妈抑或蔡叔给她换地方了?

但她细心的逛了一圈酒窖,来来回回巡视了良久,依然没找到那颜色纯白的陶缸。

酒窖里没信号,秦九酝不得不到外边致电给父亲。

秦家的酒窖附近有几棵树应春树,如今恰逢阳春三月中旬,应春树花期正盛。一簇簇色泽淡粉,仿若池莲的花舒蕊展瓣,绽放在秦九酝头顶,幽兰清香勾的正等待父亲接电话的,秦九酝情不自禁地抬首观赏。

“喂?”听筒内响起秦父严肃的声音。

秦九酝仰着头,“爸,你有没有看到我12月时酿的那坛酒?”

她妈不喜饮酒,不会来此处,酒窖要是丢了酒,唯有秦父最可疑。

“没有啊,我最近都没去过酒窖。”

“蔡叔呢?”

电话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应该是秦父询问蔡叔的动静。须臾,秦父回答:“老蔡最近也没到过酒窖。”

这就很灵异了。

此酒窖除了秦父、蔡叔有钥匙,其他外人都不会来。

“酒窖遭贼了?那我让老蔡去瞅瞅怎么回事。”

秦父讲着,记起了什么,语气微变,“对了阿九,今少爷貌似有意要同你当面聊聊。刚我们送他抵达今家大宅,可据他助理透露,没多久他便独自驱车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你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

秦九酝迷惑,旋即想到自己放在口袋的翎羽玉戒——哦,戒指有卫星定位。

其实,类似今少爷这般的名门大少,见未婚妻的第一面,理应请长辈组个饭局会显得更正式。

然而今少爷素来路子野,想越过秦九酝父母直接找到她本人也不是不可能,秦父就怕秦九酝不善言辞,会不经意得罪今少爷,语重心长的劝道:

“阿九,爸晓得你不喜欢他。但假设他真来找你了,你说话千万千万注意些……解除订婚的事由爸妈来提……”

秦九酝安静的听着父亲谆谆告诫,蓦然听到背后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逼近。

她回首,见到一位穿休闲黑衬衫,笔直黑西裤,身材颀长,容颜隽拔,神情寡淡的青年驻足于三步外。

秦九酝注视来者熟悉的面貌,瞳孔一缩。

春风吹落一朵应春树花,淡色的花瓣几乎是贴着秦九酝的眉眼悠悠飘下……不远处的青年姿态一如记忆中般清冷,寒潭似的俊目却在与她对视后,微微泛起几圈浅笑微澜。

青年嗓音冷冽,语调明显被他刻意放柔了,

“初次见面,我叫今朝。”

连声音,都一如记忆中的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解谜你们都很想知道的,今将军与今少爷的小秘密。

第65章 杯酒:九酝春酒

今大少爷爱酒。

——此事全球商业圈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传闻他小小年纪便能与嗜酒的今家掌门人对月酌酒,且千杯不醉。

欲借佳酿攀上他这株参天大树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一贯懒得理睬。

故而, 在秦氏夫妇捧着醇酒前来求助他之初, 他漠然置之, 随即是因为念旧情的今家掌门人再三嘱咐他,让他能帮就帮, 于是他才抽空接见了他们。

等秦氏夫妇告辞后, 今朝视线自眼尾扫去, 淡漠地睨着茶几上摆放的几个酒壶。

秦家不亏为酿酒世家, 送的美酒不单是他们自酿的, 区别与外人的西方葡萄酒,连装酒的容器都是他们家请人专门设计的, 极具古典韵味。

其中一坛颜色纯白的酒壶,圆柱体的侧面以深蓝的色泽简约勾勒出几根繁叶树枝,点缀几片浅红花瓣,壶口以一块米色的方布覆盖, 再用一条暖黄色的流苏长绳牢牢捆好。

奇妙的是,流苏绳间还绑了一枚色彩淡青,两根羽毛收尾相连的玉戒。

纵然今朝不了解古董古玩,也一眼看出, 此戒指年代久远,收藏的价值不菲。

他兴趣盎然地解了流苏长绳,开酒品尝。

酒香醇如幽兰, 色清似水晶,微凉的液体入口甘美,回味无穷,酒劲从口腔直冲腹部,灼烧了胃后又漫上脑袋。

今朝虽千杯不倒,嗜好收集美酒,可实则他并不喜欢饮酒,任何人送的醇酒佳酿他皆是只抿了一口,就觉索然无味,自此束之高阁。

然而,秦氏夫妇送的酒,竟令他一口即醺,醉目朦胧之际仍想再贪几杯,又恐喝的太快,酒壶见底。

他搜罗私藏美酒多年,却食不甘味从不沉溺的原因……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一坛佳酿,候这一场大醉。

“……帮我推掉下午的会议。”

致电通知了助理的今朝仰躺于床褥内,肤色冷白的手背贴着略烫的额头,有些晕乎乎的思忖:秦氏夫妇说此酒名叫什么来着……

——哦,酒名为‘九酝’。

他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当夜铁马冰河入梦来。

那浮生中,他成了古代南征北战,一生长为国家忧的今将军。

他甚至梦到了明日,仅是明日在梦境里变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那短暂的21年,他品尝过人间疾苦,经历了无数次的命悬一线,也曾登上高台,一览众山。

他奉命出征,以破竹之势攻开空门教的极乐庙门,武器矛头斜点地面,滴落一颗颗血珠。

他玄色战袍翻飞,在天际银月前仿若入水的墨,晕染招展。

他眸无波澜,神态漠然,不疾不徐地步向,如同丧家之犬般倒在金身佛像前的忘名,语意微凉:

“有一种民众,它们吞噬百姓自我,伤害其家人,最终还冠冕堂皇的以洗涤自我之名,要求百姓以火焚烧自身,献祭给他们的狗屁神明。”

他长枪横扫,斩落‘神’的项上人头。

但末了,他也遭人暗算,一切璀璨都陨落于那座名称‘大罗’的古城。

大梦却并未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

原来,人逝世后倘使怨气太重,果真会化作孤魂厉鬼,徘徊在他葬身之地。

为防止忘名外出害人,他开始驻守此座常年无人到访问津的空城。

城内永无天日,时光悄然流逝。身旁的将士一个个的转世离去,他依旧孑然固执的守着城池。

直至有一天,空门教忘名利用外人,打开了城门。一伙伙奇装异服的人哆哆嗦嗦的进来,被他派兵一吓,又啊啊啊的逃出去。

他知忘名返阳心不死,可是那些外人语言怪异,无法交谈,他无从插手阻止。

直到他遇见秦九酝——

那位初回相逢,便送了他一双拖鞋充作大礼的小蓝毛鬼。

他借秦九酝离开阴暗荒凉的古城,重新站在了骄阳暖风之下。

秦九酝带他尝遍人间美味,领他学习现代文化,给予他许久没体会的喜怒哀乐,领他走出了童年的阴影。

他们相熟,相恋。

秦九酝张扬的眉眼一如其温热的体温,从他的双眸,从他牵过秦九酝的手掌,从他拥抱了秦九酝的躯体一路流向他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深刻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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