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秦九酝就不禁想到岩石所刻的话。
今朝平生仅活了21年。
913岁在舍庙忍着饥饿、寒冷,受尽欺辱、疾苦;1315岁在将军府忍着疼痛,咬牙学文习武,一不当心便会遭锻炼他的士兵杀死;随后几年,他替国家收复失地,镇守边疆……
他一生没安然过几年!
终末,竟还被旁人背叛算计,战亡沙场!
秦九酝贝齿紧咬,垂眼调整了心绪,再开口已换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衣服哪来的?”
“回墓捡。”今朝俊目一落,轻瞥脚下的荒地。
就跟回趟家换件衣物一样。现在他离得近,极其方便。
“……牛逼。”
秦九酝穿好羽绒服,推着今朝步入帐篷,免得别人路过瞄到她在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
“你下午在跟老黄商量,怎么抓任伟胜?”
警方找到了引魂阵,那进古城逮人是迟早的事。老黄应该是考虑到忘名的存在,想请今朝牵制一切不受警察控制的灵异因素。
今朝未置一言,意味秦九酝猜对了。
“那……”秦九酝欲说还休。
今朝静候她下一句,双眸却紧紧地盯着她不断滴水的长发。
忍了又忍,勇冠全军的今侯爷到底忍不了某人的随性,取了条毛巾坐到秦九酝背后为她擦拭发丝。
“你将来必患头风。”语意淡漠嫌弃,可动作轻柔缓慢,坊镳怕弄疼她。
秦九酝愣住,心房登时翻涌出万千情绪,涨的她慌神。
“今朝。”
须臾,秦九酝往后昂着脖颈,由下往上地凝望她的今将军,眉眼柔和,表情郑重地道:“五天。给我五天的时间。”
她不愿轻易摈弃田野考古,但她也不会因为钱财而委屈自己嫁于一位不喜欢的人。
故而,请给她五天思考,该怎么办?
她该如何解决此难题?
今朝微微一怔,临了止水般沉寂的俊目漾开几丝无奈,淡色如水的薄唇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傻不傻?”他捏着秦九酝脸颊,冷冽的嗓音道出温情的语调,“一具枯骨残魂,不值的。”
秦九酝心底更加酸涩。
她很想反驳他:你才傻呢,生前没享福,死后还糟她‘骗’了几次吻,你就不怨吗?
可话到嘴边,她终究改口了……
“老娘喜欢的鬼,我乐意。”秦九酝抬手,轻抚今朝隽拔的容颜,眉梢一挑,“所以,等我。”
今朝垂首注视她,默然,长久。
半晌,今朝攥住她胆敢乱摸的手,神色恢复寡淡,“想断手?”
“切,小气。”
碰碰怎么啦?
以后摸的部位更多呢!
秦九酝腹诽着,蓦地念起了什么,当即抽走今朝掌间的毛巾,随意一丢,牵着他快步踏出帐篷。
“我带你瞅个宝贝。”她双眼含笑。
今朝漠然,随她拉着自己去任何地方。
秦九酝先找李老请了明早的半天假,旋即就领着今朝往大良山外走。
但她清晨已行了几小时山路,早肌肉疲劳了,现在走了一时辰便逐渐坚持不住,双腿沉重的犹如绑了铁块,迈几步歇一会的。
“我可以!”
察觉今朝又度瞥来,秦九酝插腰喘着气,第不知道多少回重重地点头保证。
“废。”
今朝讥讽,一撩衣摆,蹲下弯腰。
秦九酝看着他微折的脊背,呆了几秒,不确定的问:“你背我?”
“不要?”
今朝淡淡反问,继而便当真直起上身,准备站起。
“要!”
秦九酝连忙飞扑上去,牢牢地环住他修长的脖颈,甚至用余光从这儿刁钻的角度,瞟了瞟他平素被衣襟束缚着的锁骨。
感觉他冰凉的手掌托着自个双腿,秦九酝按捺不住地抵着今朝肩膀偷乐。
没想到啊,碰一碰都要断她手的今将军,居然屈尊降贵的背她!?
啧,此就是所谓的小傲娇吧?
今朝视线自眼尾扫去,乜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某人,冷淡道:“津液,滴衣服上我捅你。”
“滚,我牢记淑女礼仪。”绝对不会傻乐到流口水的地步!
话说……
“我有个迷惑。”秦九酝咽了咽唾沫,欲言又止,“就你们鬼……”
今朝等了片刻,依旧没听到后半段。
“不讲?”他面无神情,“憋着。”
“我这不怕你害羞脸红嘛。”秦九酝开始设套。
今将军是谁?会上当?
“我皮厚。”
“……”
你皮厚,所以不论如何脸都不会显露红晕是吗?
秦九酝不信了!
“你们鬼魂,都怎么……洞房?”末尾两字,她存着坏心思,凑近今朝耳畔,降低音调的询问。
此问从她与今朝接吻后,始终盘旋在她脑海。终于在今晚良好的氛围内,加今朝一句“不会脸红”的话激出来了。
她好奇推测,“神交?”
今朝睃了睃她,语意淡淡的认真作答:“一上一下,或一左一右,互动。”
秦九酝愣住,咬牙咽了口唾沫。
艾玛!
……今朝,你是真的骚。
他明明也没说啥黄色啊,怎么就……那么有画面感呢?
互动……
秦九酝的心跳不规律了。
艹!
她东张西望,状若自然地转移话题。
深山的幽静小路间,孤高冷傲的将军背着他的大小姐徐徐前行。一鬼一人并不响亮的交谈轻轻回荡于林中,连飞鸟都未惊起,冷风也不愿打破萦绕着他们的甜而不腻的气氛。
慢慢的,大小姐嗓音变得又低又小。
她太累了,不知不觉枕着今朝肩膀进入了梦境。
今朝听着她平缓的呼吸,感受她一下一下喷洒至颈侧的灼热吐息,俊目微微泛起几圈柔和浅笑,步伐不禁放缓,避免闹醒她。
秦九酝带的手电筒闪烁了几次,电量耗尽的灭了灯。
如水的夜色与寒风立即将他们淹没,但是……他们有彼此能依偎。
·
秦九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
她闭着眼接听,电话那头传来蔡叔的声音,“小姐,我抵达大良山了。”
秦九酝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哦,你来酒窖。”
她伸了伸懒腰,揉了会朦胧的眼睛,才彻底清醒地打量起四周,惊觉他们早已走出深山!
可因为今朝不晓得她要去哪儿,又不想扰她睡眠,于是便镇定沉着地伫立在泊油路旁的两棵树后静候她自然醒。
“我要是睡到正午,你也纵容?”秦九酝蹙眉,赶忙下地。
“不。”今朝轻弹衣袖,“我会丢你。”
心口不一。
秦九酝腹诽,牵着今朝奔往酒窖。
秦家在大良山中有一座小酒窖,幼时秦九酝帮父亲偷偷埋的酒就是埋在此处。
蔡叔站在酒窖前,怀里捧着一个陶缸。
那陶缸体型不大,颜色纯白,以深蓝色绘画了几根繁叶树枝,几朵花瓣;缸口上盖着一块米色的方布,再用一条暖黄色的流苏长绳紧紧的绑着。
秦九酝接过陶缸和酒窖钥匙,静静目送蔡叔离开,确定他行远了才解释:“这酒名为‘九酝’。”
是她几天前偷偷酿的,没来得及发酵——身为酿酒世家的后代,她还不会拿洛阳铲呢,便被父亲逼着学酿酒,手艺尚可,无奈她没兴趣往这方面发展。
原本她是打算用以庆祝脱单的。
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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