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似乎是察觉到林妧浑身颤抖,男孩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她眼前:“别害怕。你看,小兔子。”

这是她当初哄安乔的方法。

他不知道对方头部不间断传来的剧痛,只当她是因为公寓消失而感到恐惧,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笨拙的方法来进行安慰。

幼稚又可爱。

林妧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把目光移到天台边缘的墙壁。

男孩伸出两根手指,手影倒映在墙面,就成了简陋粗糙的兔子形状,大概是为了逗她开心,兔子的耳朵还微微晃了晃。

毫无征兆地,他的手臂无声前移,在那堵斑驳已久、沾满血迹的白墙上,拥有长长耳朵的黑色兔子也缓缓向前。

在短暂的迟疑后,兔子慢慢低下脑袋,怯怯亲了亲她的额头。

男孩的动作比一阵风更快,比一片羽毛更轻,几乎转眼间就倏然远逝,只有额头蜻蜓点水般残留的触感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林妧愕然地眨眨眼睛,安乔显得比她更加害羞,苍白脸颊涨得通红。但他破天荒地没有逃避对方视线,而是把嘴唇勾出一个轻微弧度,睁着绿莹莹圆溜溜的双眼软声开口:“小兔子说,谢谢你。”

林妧抿抿唇,无声笑开。

大楼消逝得悄无声息,在周围所有事物都被黑暗蚕食殆尽时,她的声音仍然沉稳又温柔,裹挟着轻盈悠然的笑意:“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给他做什么吃呢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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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松鼠鱼

“电锯杀人狂足足有两米多高, 走起路来像一座移动的大山,吭哧喘气声和电锯一起呲啦呲啦地响。他二话不说就抓住一个女孩的脖子,把她像小鸡崽那样轻而易举地整个提起来,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陵西说得眉飞色舞, 嗨到不行,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健步冲上前, 毫不犹豫就从背后给了他当头一棒!但反派大boss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掉, 他疼得怒吼一声, 把那女孩丢到一边,直挺挺向我扑来!”

德古拉听得全神贯注, 到了剧情跌宕起伏的地方, 还会非常配合地瞪大眼睛问上一句:“然后呢?”

“我们两人展开一番殊死搏斗, 差点就永远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虽然头破血流, 但我最终还是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带着朋友们成功从柳树街活了下来。”小朋友得意地一扭头, 满眼尽是大战之后的疲倦沧桑, “那个被救下来的女孩子在大结局向我表白,警察局局长亲自为我颁发杰出青年的奖章,就连旁白也差点沦陷于我英勇的身姿,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个传说。”

其实是在夏威夷过了三天花钱如流水的肥宅生活。

但那样说出来实在很没面子, 还是英雄救美这种戏码更加能衬托他英俊伟岸的猛男形象。

陵西想, 他绝对不能让德古拉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否则一定会被嘲笑至死, 永无翻身之地。

陵西说完停顿半晌,很是好奇地抬头问德古拉:“你那部电影怎么样?变成霸道总裁的感觉不错吧?”

德古拉整张脸都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他绝对不能让这小破孩知道自己其实只是霸道总裁虐身虐心的对象, 否则一定会被嘲笑至死,永无翻身之地。

绝对不能。

“也就那么回事吧,比起我当年在欧洲当贵族的时候,还是差了点意思。无非就是钱多得用不完,追求者多得选不过来,人生顺利得失去了奋斗的理由。为打发时间,我特意带女主那个可怜孩子去了夏威夷度假,海风海浪,美食美人,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夏威夷玩一玩,享受有钱人的游戏。”

德古拉说罢露出一个标准的霸总式淡笑:“不过话说回来,过了那么多天纸醉金迷的日子,我才真正体会到平淡是福,平安是真。你也别太羡慕我,咱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废话,平凡能不是福气吗。

在短短一段时间里,他先后经历了被强制壁咚、被威胁摘肾、被误以为肾虚、被迫进行九死一生的卧底活动等种种丧心病狂的剧情,这哪里是爱情电影,分明是一锅乱炖的惊悚虐恋苦情谍战片。

陵西满目星星眼:“好棒好羡慕!我也好想去夏威夷玩!”

德古拉大手一挥:“比不上你,为民除害的人民英雄嘛!我也想被警察叔叔颁发奖章啊。”

两人暗自较劲,尔虞我诈,说罢呵呵一笑,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想表现得比对方更加春风得意,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塑料兄弟情。

“不过,”德古拉笑得凄凉,“林妧怎么还没出来?她的电影也太长了吧。”

“说起林妧的《凶楼》,”陵西想起什么,微微一怔,“旁白告诉我,她把那部电影弄得整个都……崩溃掉了。”

最后那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两人面面相觑,在同一时间陷入沉默。

什么叫真正的大佬,这才是真正的大佬,把他们俩不久前的明争暗斗衬托得毫无意义。

不管是夏威夷度假还是争做先锋模范市民,陵西与德古拉自始至终都没有逃脱电影框架,被系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林妧不同。

她将电影本身变成玩物,还把它彻底玩坏了。

尴尬无声扩散,在几秒钟后被一道女声轻轻打断。

林妧仍然保持着把安乔抱在怀里的姿势,带了点好奇地站在他们身后:“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发呆?”

“林妧!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

德古拉热情澎湃地猛然转身,在瞥见金发绿瞳的小男孩后浑身一抽,所有想说的话都被硬生生憋回嗓子里。

感受到怀里的孩子瑟缩一下,林妧微微一笑,摸了把安乔后脑勺:“别怕,他们是我朋友。乔乔,叫哥哥。”

她动作轻缓、语气温柔,仿佛是在呵护某种易碎的宝贝,珍惜得不得了。陵西与德古拉目瞪口呆,双眼无神地对视一下。

没有人会对电影里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这么好,林妧与这孩子铁定关系匪浅——可他们俩打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说究竟能有什么亲近关联,似乎左思右想都只有那一种。

苍天啊。

在他们俩还在无比幼稚地互相比拼时,林妧不仅玩崩了电影系统,居然还游刃有余地生了个儿子带回来。

她可是整个生活区备受宠爱的小厨师,这谁能忍,谁!能!忍!啊!

德古拉气不打一出来,浑身颤抖地紧紧凝视安乔,一字一顿地问:“哪个混蛋干的?”

林妧愣了一下。

她以为对方是指男孩腿上显眼的狰狞伤疤,于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黑市里的人贩子和买家。”

黑市。人贩子。买家。

这居然还是强买强卖的,难怪林妧一气之下干掉了整个电影系统,这得是多少年的艰苦奋斗、卧薪尝胆啊。

德古拉泪目了,一口咬破自个儿手臂动脉,在漫天狂飙的猩红色液体里,依靠吮血缓解心底狂涌的悲痛。

陵西疯魔了,取下脑袋双膝跪地,哭着嚎着把后脑勺一遍又一遍往地上猛砸,一边砸一边喊:“林妧,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啊!”

刚结束一场愉快游戏、玩得乐不思蜀的林妧:你们在干嘛?

*

安乔自幼便被关在那间暗无天日的狭小浴室里,除了时常遭到中年女人的无尽压榨与打骂外,几乎没有和外人有过接触。

如今他得以恢复每次轮回里的记忆,十年间循环往复的孤独随着时间沉淀深入骨髓,更加让他害怕生人。

在林妧向二人解释《凶楼》里发生的大致事件时,男孩自始至终都怯生生地低着脑袋,连呼吸也被刻意压得很轻,听不见丝毫声音。

因为把脸庞埋在她肩膀上,只露出蓬松的淡金色头发,他看起来不像是鲛人,更像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的毛茸茸小猫。

长期压抑环境造成的心理阴影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除,林妧了然地拍拍安乔后背,把他脊背上止不住的颤抖慢慢抚平,然后抬头看一眼跟前神情复杂的德古拉与陵西:“这孩子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又记不起从前生活过的海域。我打算先让他在收容所修养一段日子,等身体恢复一些,再带他慢慢寻找家人。”

听见“寻找家人”四个字时,怀里的小孩浑身一震。柔软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划过颈肩,痒痒的触感让林妧忍不住偏着脑袋停顿片刻:“我打算先带他去管理处登记,你们留在这里慢慢参观吧——记住,不要再碰任何东西。”

其实公共展示区的收容物基本毫无攻击性,属于娱乐性质的玩具。但经过这一趟极度摧残人心的体验,没人愿意再手贱尝试了。

收容所需要对每个异常生物进行严格的身体检查与能力测试,初步流程大概在一到两个小时。

管理处和医疗部的研究员们哪里见过这么乖巧腼腆又漂亮的鲛人小男孩,一时间纷纷化作妈妈粉姐姐粉,争先恐后地上前逗他。安乔本来就性格内敛,这会儿被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围在中央,吓得成了块脸蛋红扑扑的木头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他能跟着林妧脱离电影,那么能让居民丧失心智的天一公寓应该也再度出现于现实生活中。

趁安乔进行检查的功夫,林妧特意向保安队报告了关于那栋公寓的异常之处,后者答应即刻侦查,并把楼里的犯罪嫌疑人全部捉拿归案。

这起事件至此便大致落下帷幕,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安乔适合怎样的衣服,又会喜欢什么味道的饭菜呢?

*

把桂鱼去掉鳞、鳃和内脏,洗净沥干后切下鱼头。用刀把鱼肉贴着骨头迅速切开,使之达到骨肉分离的效果。然后刀口斜下四十五度角,在鱼身上刻出密集的菱形刀纹,滚上淀粉后下锅油炸。

作为江浙一带的名菜,松鼠鱼因形得名。

被炸至金黄的淀粉紧紧裹住白嫩鱼身,乍眼望去,就像是一只体型小巧的棕黄松鼠,蓬松长毛刺愣愣地炸开。

除了要将鱼身切成大小相仿的数个长条形状,酱汁调味也是这道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把番茄酱和白糖、香醋与料酒拌成调味汁,再将葱蒜、香菇丁、青豆与笋干炒熟,加调味汁混合后起锅浇在被炸好的鱼肉上,能起到非常好的开胃作用。

林妧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时,安乔已经坐在凳子上等候多时。

他被医疗部的怪阿姨和怪叔叔们精心打扮了一番,原先长至脖子的头发被剪短大半,服服帖帖地乖巧趴伏在头顶,有几缕碎发淘气地翘起,平添一分这个年纪独有的稚气。

因为刚刚清洗过身体,发丝在白炽灯下几乎能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脸颊上的污渍荡然无存,显得他更加白皙漂亮,却也更加苍白无血色。

男孩身上的宽大牛仔外套换成了林妧为他专门买来的纯棉t恤和宽松长裤,安乔似乎不太适应双腿被布料包裹的感觉,两只脚不停地摇摇晃晃。

他原本低着脑袋,仿佛是心灵感应般,在林妧走进餐厅时满怀期待地抬起头。当与后者对视时,笑意不受控制地从眼底涌出来。

“让你久等了,一定饿坏了吧。”

安乔完全不会使用筷子,林妧把餐盘放在桌面,递给他一个小勺:“你先用它吃饭,筷子可以慢慢学。”

小鲛人抿唇一笑,听话地将它接过。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鲜香气息,让他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沫。视线扫过桌子上规整摆放的三道菜肴,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场与现实完全脱轨的、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中年女人挥霍无度,每天都在外花天酒地,自然不会在家里做饭。细细想来,他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极度的饥饿中,就算偶尔得到食物,也只是她打包回来的残羹冷炙。

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都能让安乔开心很久,眼前这些热腾腾的、被精心烹饪的菜肴更是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东西。

可现在,他却遇到了一个愿意为他花费许许多多时间准备食物的人。

他还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耳边忽然传来林妧温和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颗虾仁被她夹到男孩嘴边:“尝尝这个吧,它叫龙井虾仁。”

安乔轻轻点头,受宠若惊地张口将它含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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