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赞同:“大哥哥说的是,最不该是将皇后娘娘卷进去。”
祝镕道:“那么,我继续盯着大长公主府,但不再插手,就由太尉府来抽丝剥茧,揪出谋逆之人。”
平珞吩咐:“你们我不担心,要紧的是平理,这孩子怕说不听,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扶意笑了,祝镕也笑了,老祖母和平珞一脸奇怪:“笑什么?”
“奶奶……”扶意坐到祖母身边,附耳低语,把老人家逗得哈哈大笑。
祝镕才对大哥说:“今晚撞见大长公主和一屋子面首厮混,把他吓着了。”
平珞没忍住也笑出声,清了清嗓子,立刻又正经起来:“别逗他,到底还小呢。”
西苑里,慧之来给哥哥送晚饭,念叨着:“珍儿哭闹不休,娘走不开,不然就该来烦你了,回头你可要好好亲亲珍儿,是弟弟救了你。哥,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平理好不耐烦:“你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啰嗦,学得跟娘似的,将来可不讨人喜欢。”
慧之反问:“我为什么要讨人喜欢,为了讨好人而活着,我白白投生在公爵府了。”
平理听着也有道理,坐下胡乱塞了几口吃的,看着妹妹娇俏可爱的脸蛋,眼前却挥不去大长公主那一屋子淫.靡香.艳,直觉得满桌佳肴倒胃口。
他忍不住说道:“慧儿,哥哥明白,三纲五常管不住我们家的姑娘,奶奶压根儿就不打算把你们养成贤良淑德的女子。她更希望你们能独立于世,能有智慧有胆魄,所以见了三嫂嫂那样的孙媳妇,爱得什么似的。而你们跟着三嫂嫂久了,的确越来越和这京城里的千金小姐格格不入,但哥哥,还是要劝你一句。”
慧之茫然地看着兄长:“哥,你怎么了?”
平理说:“哥哥将来就娶你嫂子一人,我是不会纳妾娶小,又或是在外头金屋藏娇、逛什么花街柳巷,总之我要做个清清白白的男人。”
慧之更糊涂:“哥,你想说什么?”
平理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将来,不论你去哪一府当家做主,都要自重自爱,千万别糟践自己。”
慧之有些生气:“好端端的,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我怎么就让你担心了,我才多大呢?”
见妹妹要去找母亲告状,平理拉了慧之坐下,眉头紧蹙:“你就别问为什么,若是告诉你,三哥一定骂我,你太小了,连我都被吓着了,何况你呢。”
慧之叹气:“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今晚你到底去哪儿了?”
兄妹俩话还没说完,门外下人禀告,说是大公子来了。
慧之迎出门,拉着大哥哥进来,告状道:“我哥魔怔了,拉着我说什么自重自爱的,一回来就长吁短叹,得亏我娘照顾珍儿忙不过来,不然又该吵架了。”
平珞道:“那些事,我知道了,可你拉着慧儿胡说什么?”
平理对妹妹说:“你看你看,我说我一准挨骂,你就别问了,总之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能糟践自己,知道了吗?”
“我可真生气了,莫名其妙?”慧之气哼哼地瞪了哥哥一眼,转身就跑了。
平理怕大哥骂他,以理据争:“我是为了她好,像永清大长公主那样,成何体统。”
平珞苦笑:“坐下,有要紧事嘱咐你。”
由太尉府出面摆平大长公主的事,家里算是有了交代,平理听大哥的叮嘱,保证不会冲动行事。
但他那番没头没脑的话,叫慧之很生气,隔天姑娘们在玉衡轩念书,姐姐们都见她闷闷不乐。
扶意来时,姑娘们正围在一起说话,慧之便向她告状,说哥哥没头没脑地告诫她,不许糟践自己。
“他和三哥哥暗访大长公主府,见到大长公主养男宠,把他吓着了。”扶意大大方方地告诉妹妹们,更问道,“你们知道男宠吗?”
映之说:“知道,书上见过。”
慧之也应道:“过去唐公主府里不是都有吗?这世上有女妾,自然也要男妾了。”
扶意很是意外,问:“连你们都知道,为何平理不知道?”
姐妹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慧之嘀咕了声:“他傻呗,其实我哥可单纯了,他又不爱看书,我们也是看闲书才知道嘛。”
扶意忍俊不禁,不再议论平理,将已经刊印出来的诗词集分给妹妹们:“你们看看各府姐姐们的诗作,也评一评,说给我听。此外,皇后娘娘要你们也各做两首诗,回头我带进宫。”
此刻,秦太尉正独自等在皇城北门,只见中宫内侍不疾不徐地迎出来,躬身道:“太尉大人,请,皇后娘娘正在太液池边赏花,请您往太液池一见。”
“有劳带路。”秦太尉挺起背脊,摸了摸衣襟后,昂首阔步地随着内侍进宫。
第548章 学堂里的风波
利用和亲一事,利用对于新君不信任的恐惧,涵之顺利将秦太尉收为自己的势力,从此在朝廷上,在文武百官之间,又多了一双眼睛和耳朵。
自然她不急于求成,即便最终目的是希望在重开女学时得到部分高官贵族的支持,但这会儿见了秦太尉,只字不提此事。
听罢永清大长公主的阴谋,涵之只是唏嘘:“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本宫倒也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太皇太妃年轻时的功德,都成了如今的罪孽。大长公主不过是为了维持她的富贵奢华,就要挑衅皇权,置天下社稷不顾,毁了生母的晚年。”
秦太尉道:“恕臣直言,娘娘尚年轻,眼中所见一国之事风起云涌,只当已是天下事的尽头,殊不知这天下最险最恶,是小人之心。”
涵之谦虚颔首:“太尉一言,我受教了。”
秦太尉说:“放纵大长公主妖言惑众,毁坏娘娘与母家名声,而不做任何惩处,只会惹来更多的人试探皇权威严。臣虽年迈,尚耳聪目明,还有几分叱咤小人的气魄,必当竭尽全力,守护皇上与皇后娘娘。”
涵之笑:“有太尉此言,皇上与本宫,可高枕无忧。”
这个时辰,国子监才刚结束了一场考学,平理前阵子十来天没上学,考得不知所云,早就做好了垫底的准备。
换做旁人必定要愁得茶饭不思,只有他最潇洒,横竖是铁了心不参加科考,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念过书”,要在这里再厮混两年。
但今日,他总有些心事重重,秦昊和几个兄弟围拢说:“不容易,难得见你为了考学犯愁。”
平理不屑:“我愁过吗,我爹都不愁,我愁什么。”
秦昊笑:“还是为了你家三嫂嫂?”
平理恼怒:“可别当笑话随口就提,仔细我翻脸。”
“好好好……”秦昊连声答应,接着便说,“有件事求你,我家影儿来太尉府念书的事,还望你帮个忙,提醒一下三嫂嫂,好叫她来提醒我爷爷。”
平理没好气地说:“她不是要去和亲吗,念什么书呢?”
话虽如此,这日回家,刚好见扶意从西苑出来,一见面平理便提了这件事。
扶意笑道:“我记在心里呢,不巧秦影妹妹的脚崴伤了,不能下地行走,这会儿去提,回头秦太尉又忘了,岂不是浪费彼此精力。”
平理作揖谢过,彼此分开,扶意径自往清秋阁走,但没走几步,停下回眸道:“平理,昨晚的事,你没事了吧?”
要说他今天一整日心事重重,被好兄弟们误会担心考学,他们都猜错了,平理心里膈应的,还是昨晚看见的一屋子男宠。
扶意大大方方地问他:“你哥哥说,你吓着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平理很是不好意思,别扭地说:“倒也不至于,就是……”
扶意问:“你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些人存在?”
平理点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嫂嫂,不然呢?那花街柳巷里,不都是女子吗?”
扶意笑道:“你向来看淡男女之别,为何偏偏这件事想不通?有女妾女伎,自然也有男妾男伎。”
平理说:“并非认定了只有女子才能为妾为伎,可我还是觉得耻辱,堂堂七尺男儿……”
他越想越气愤,哎了一声,说道:“还有就是,冷不丁发现自己那么无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只识了个皮毛,还到处吹嘘。”
扶意笑道:“我想,这就是兄长们非要逼着你念书的缘故,他们并不奢望你考取功名,只是想让你,多看看这个世道。”
平理不服气:“看世道,当然要走出去看,坐在家里看书,能看见什么?”
扶意笑道:“看见你看不见的东西呀。”
平理眉头紧蹙,不大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待要发问,见中门外的小厮进来,慌慌张张的,见了扶意便上前行礼,说道:“少夫人,学堂里出了事。”
平理恼道:“我在这儿呢,出什么事?”
小厮忙解释:“是五公子,不是您。”
扶意和平理本要一起去学堂,但最近外头谣言四起,就算叔嫂彼此都不在乎,也少不得避嫌。
于是平理回去告知了母亲,三夫人听说平珒可能被欺负,带着扶意,风风火火地赶来。
此时已是傍晚,学子们几乎都散了,三夫人和扶意赶到时,平珒正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见到婶婶和嫂嫂,委屈而慌张地低下了头。
三夫人气势汹汹地进门,这学堂里的夫子,早些年就在了,平理小时候也在这里念书,祝家三夫人的脾气,他们领教过,哪里招惹得起。
“这是犯了什么大错,要他罚站到这会儿,我们家孩子身子弱,各位也不是不知道,他念书晚,功课却是最好的,有什么事不能通融,要他当众罚站?”三夫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一上来就把责任全推给了先生。
扶意自己家就是教书的,学堂里会发生什么,她都知道,而在他爹跟前,学生们打架斗殴都不算什么,撒谎作弊绝不轻饶。
没想到,今日不仅平理考学,也是平珒考学的日子,这孩子正是被抓了作弊。
但夫子们已经给足了体面,没有在考场上揭穿,只是以他在学堂奔跑为由,留堂罚站。
“怎么抓的,别是叫其他孩子陷害。”三夫人不服,“把平珒叫来,我来问。”
原来,夫子们是在平珒的脚下,捡到了抄满诗词文章的纸团,虽是和平日里习字截然不同的蝇头小楷,笔迹亦是凌乱难辨,但仔细对比不难发现,有些平珒写字的习惯在其中。
夫子们原想,他承认错误后,训斥几句,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一则平珒功课极好,再则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庶弟,祝家向来手足亲厚,他们可招惹不起。
但平珒不承认,怎么都不肯认错,夫子们也有几分脾气和傲骨,岂能在学生面前示弱,这才惊动了公爵府。
“落在我们孩子脚底下,就是他的?您这踩着大齐的国土,敢不敢说皇位是您的?”三夫人强势地争辩,“小孩子写字,不就这么回事儿,您几位怎么不去对比其他孩子的笔迹,这上头的诗词文章,我们珒儿倒背如流,要不这会儿让他默写给你们看?别人家孩子作弊,赖在我们头上,先生们,这事儿你们不查清楚,我可就三天两头要来讨个公道。”
几位先生也上了火,便是命令平珒:“你来默写,倘若能将这纸上抄写的都默下来,这件事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这……”
“婶婶。”
扶意拦下了三夫人,向夫子欠身道:“这不公平,这纸团不是他的,他并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又如何默写?还是恳请先生,相信平珒。”
平珒作揖道:“先生,学生并未作弊。”
三夫人不耐烦地说:“眼瞅着天就黑了,这耗下去可没意思,怎么,是不是要上公堂,请捕快衙差来查一查?”
几位先生互相商议后,只能妥协:“平珒品学兼优,此事想来与他无关,请夫人来,也算是有个交代。今日,就罢了吧。”
扶意劝婶婶见好就收,先把孩子领回去,便是与平珒再行礼后,带着他离开了学堂。
回公爵府的马车上,平珒一言不发,到家后被得到允许不必去各处请安,便径直回园子里去。
再后来柳姨娘传话过来,说是儿子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悄悄从窗口看了,是在念书。
巧的是,今日几位男眷都晚归,扶意便来倚春轩和大嫂嫂一起用晚膳,初雪私下里问:“那笔迹瞧着,当真不是平珒的,先生们还能看走眼?”
扶意道:“我没仔细看,既然不是平珒作弊,纸团还留在先生那儿。”
初雪叹道:“先是你和平理出事,现在又有人作弄平珒,怎么觉着咱们家,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往后还不定要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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