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小小,“二爷,我被宠若惊。”
她一不参政,二无功勋,哪里担得起如此荣宠。
谢昀轻笑,知她一向谨小慎微,不疾不徐解释:“今日宣政殿上,钦天监监正明朝阳言,近日来大熙内忧外患,皆因六皇子嬴启与国运相冲。”
嬴晏怔住, “明朝阳?”
她虽不曾参与朝政,却也曾听闻明朝阳大名,其精通天文历法,预言甚准。
“那六哥……”
“已经废了。”
嬴晏咋舌,嬴启这才被立为太子几个月,竟然如此容易便被废了么?
只是……钦天监?
嬴晏蹙了蹙眉尖,正欲再说什么,谢昀忽然攀上香软脸蛋捏了捏,缓声道:“晏晏是善福之人,能佑大熙。”
小姑娘脸蛋姣好莹润,近来捏在手里愈发温软滑腻,令人爱不释手。
“我?”嬴晏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谢昀懒洋洋:“嗯。”
嬴晏: “……”
一时她竟然不知该做何想,想她自幼不受宠,被冷落十几年,今日因为钦天监监正区区一句善福之人,便扭转乾坤,得父皇如此偏宠。
真是荒唐又可笑。
谢昀见不得人走神,手上动作的动作重了几分,掐着她下巴微紧。
嬴晏“呀”了一声,总算回神儿,叹了口气道:“明朝阳倒真是……”
话音未完,嬴晏语气一顿,终于捕捉到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关键,她猛地偏头,对上了那双幽黑惑人眼眸,“是二爷帮我?”
“还有别人么?”
谢昀勾唇笑了下,理所当然地又捏了捏她脸蛋,轻凉的嗓音诱惑:“我自然要帮我的妻子。”
不得不说,谢昀确有惑人心志的能力,如那深山老林中的精怪一般,哪里是嬴晏这等小姑娘受得住的。
嬴晏一颗心怦怦直跳,呼吸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扰了眼前俊美男人。
嬴晏眼神微闪,心尖隐隐约约涌起了一抹异样情绪,他的妻子吗?
片刻之后,嬴晏便理好了情绪,浅浅一笑道:“二爷深谋远虑。”
有明朝阳这一句话,即便她暴露女子身份,父皇再怒火中烧,也不会要了她性命。
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嬴晏咬了下唇瓣,神色迟疑,又染上了几分慌,“二爷,如今大熙内忧外患,西北有邑国虎视眈眈那,东北有叛军来势汹汹,我……”
她顿了顿,神情为难,“我佑不了大熙。”说是国运福星,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大熙忧患不平,她这“善福”之人没点儿用处,父皇恐怕要拿她第一个开刀。
谢昀挑眉,轻嗤一声:“以为我没思忖过么?”
见他神色,嬴晏微微懊恼,怕是眼前这位爷以为她不识好歹,忙放软了声音道:“二爷一向思虑周详。”
谢昀冷哼一声。
他垂了垂深长睫羽,淡声道:“幽州叛乱将平,至于邑国,不日将有使臣入京,递上和解国书。”一边说着一边挑开了束胸白绸,帮她松一松。
沈嵩到山海关之后,快刀斩乱麻,余下散兵游勇,不足为惧,之所以迟迟未归,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全晏晏善福之名。
至于邑国,他早在月前便递上私信,若是邑皇不愿和解,那他再带兵出征一次好了。
嬴晏神情惊诧,这两件事的确够全她善福之名,只是……这都是谢昀两月来安排的吗?
如此想着,嬴晏搭在他肩头的细白手指也蜷曲了一下,一时间,心绪甚是复杂。
他对她远远比她想得要看重。
谢昀低头,睨她一眼:“你且安心就是。”
“我自是相信二爷。”嬴晏温软一笑。
只是嬴晏疑惑不解,以谢昀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愿意在身份暴露那日,替她说两句话,父皇顾及他的面子,十之八九会赦免她欺君之罪。
嬴晏想不出所以然来,忍不住小声问道:“二爷为何要如此复杂谋划?”
谢昀慢悠悠问:“晏晏可曾想过为何苏皇后将你扮作男子?”
嬴晏微愣,缓缓摇头,她亦是疑惑不解的事情。
幼时有三哥稳坐太子位,母后后位亦是稳固,无论何种缘由,都不必将她扮作男子。
见人思忖,谢昀幽凉的眼底闪过诡谲,善心提醒了一句:“嬴氏一族男子对花生过敏,不能食用,女子却不需忌讳。”
嬴晏卷翘眼睫微眨,不明他为何如突然提及此事,此事并非隐秘,燕京人尽皆知,嬴氏男子若食花生,量少身上会起红疹,量多会要了性命。无论是宫宴又或是各个府邸宴席,都不会出现与花生相关的东西。
她亦是自幼便知不能食用花生,只为遮掩女子身份。
嬴晏蹙了蹙眉尖,她心思玲珑,很快便悟出了其中关键,母后这是为了向父皇证明,她是嬴氏血脉?
如此想着,嬴晏背后突然沁出冷汗,她细白手指握了握,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莫非……
谢昀点她眉心,止了她胡思乱想,“你是嬴氏血脉。”
嬴晏:“……”
谢昀淡声:“永安八年时,苏皇后按照祖制,正月间前去安国寺祈福,曾被邑国细作掳走三日。”
嬴晏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不知道?
谢昀看透她所想,“若是传出我大熙国母被他国细作掳走的消息,岂不是整个举国颜面无存?”
的确如此,嬴晏默然。
她于永安八年十月末出生,掐指一算,母亲有孕时,正好是在永安八年正月间,父皇应当是怀疑了。
按照父皇的性子,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正如嬴晏所想,当年永安帝的确是想一碗汤药落胎,后来苏皇后以苏氏全族的性命对天举誓,又以性命相要挟,这才堪堪做罢。
到底与苏蕴禾少年夫妻,有几分情谊在,只是这心底怀疑,未能断绝。
苏蕴禾了解嬴承毅,知晓若是生出来的是位皇女,定会痛下杀心,于是就将嬴晏扮做了男子,一瞒数年。
想通关键,嬴晏脊背发寒。
困扰她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源头,归根究底,还是猜忌与怀疑,酿成了今日局面。
谢昀抚了抚她僵直的脊背,慵懒地往椅子后背靠了靠,轻描淡写:“陈年往事了,无需多想。”
嬴晏摇摇头,叹了口气。
怪不得谢昀要费此周折,他是想让她更安全一点么?
嬴晏抬眼,凝了眼前容貌俊美的男人半响,朦胧潋滟的眼里情绪翻涌如海,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不管谢昀为了谁愿意如此周折费神帮她,这份情谊她都得记下。
嬴晏纤白似藕的手腕环过他肩颈,往怀里蹭了蹭,声音亲昵而真挚:“多谢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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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日后要还的。”
谢昀扯着唇角笑了下, 搬出了往日那套说辞, 他指腹压在她肌肤摩挲,又缓缓道:“日后再添一个寿字, 福寿。”
上辈子晏晏短寿促命,二十六岁的年纪便香消玉殒。
他想要她福寿绵绵, 长命百岁。
嬴晏倒没多想,按照祖制, 王位封号为单字, 公主封号为二字,福寿二字寓意极好,她也喜欢, 便点头笑道:“好。”
她自幼便懂得知足不辱, 知止不殆的道理,没什么野心,只想好好活着。
封王之事暂且安心,只是她心中还有另外一事。
嬴晏埋在谢昀怀里,眼帘垂下时,盖住了一片犹豫沉思。
她想去找她三哥嬴柏。
只是……
嬴晏心中正在天人交战,无意间地一抬眼,忽然瞥间挂在墙上的一副青绿山水画卷。
大江山河间跃然于绢本之上,层峦叠嶂间有竹篱茅舍隐见, 乍一看去,山河开阔,天地浩渺。
是千里江山图的临摹绢本。
若非这幅画只画了一部分, 当真以假乱真。
嬴晏眼眸闪了闪,不消片刻心中便有了思量,她缓缓从谢昀身上坐起来,指了指那幅画,似是好奇问道:“这幅画是二爷所作么?”
她不觉得谢昀会收一个赝本挂在墙上,估计是他亲手所绘。
谢昀瞥了一眼:“嗯。”
少年时,他长年住在雾枝山,除了每日里必要修习的课业,其余时间皆有自己安排,常言山中无岁月,且物资匮乏,有闲情雅致时便会作画打发时间。
一来二去,他的画技倒也不错。
嬴晏若有所思,面上却是不显,只软声夸道:“二爷好画技。”
谢昀不置可否,意有所指道:“晏晏喜欢么?”
嬴晏哪能说不喜欢,况且这画作的的确不错,便嫣然笑道:“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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