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刚来,学生们对他们不熟悉,并不和他们说话,都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三个人吃了一半,有个脏兮兮的半大男孩跑过来,二话不说朝三个人丢了几块黑黢黢的东西,都丢在人身上,吴英皱眉,从肚子上捡起,小男孩已经跑进人堆里,远处的学生们都有些忐忑的瞧他们。
“该是牦牛肉。”肖亮手里拿着一块,惊吓变成感动,对二人说道,“孩子们在示好呢。”
这三块牦牛肉,在这大山里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孩子们该是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一块,一下子朝他们丢这么多,想来是家里大人知道今天有新老师,叫孩子带来的。
村长舀完饭出来,见三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牦牛肉干,笑道:“登真达瓦给的?”
吴英摇头,“不知道,没看清。丢了就跑,像扔炸弹似的。”
村长道:“这个时候家里还有牦牛肉的,只有登真家了。”说完扯着嗓门用藏语叽哩哇啦对人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样子像是在责骂,孩子们都朝一个人看去,跟着用藏语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男孩用藏语吼了一声,三个人连人都没看清,就发现人跑掉了。
村长道:“我叫他过来自我介绍,让你们认认他,那小子居然害羞,跑掉了。”
“处熟了就好。”肖亮摆摆手,“不用勉强他们。”
唐施把牦牛肉干给村长,道:“我不吃,您能帮我给江央卓玛吗?”
村长道:“这个好吃的,唐老师你自己吃。”
唐施道:“今天默写汉语字母表,只有江央卓玛一个人全部写对,您告诉她是奖励她的。”
村长顿了顿,道:“好。”
江央卓玛是孤儿,唯一一个住在学校里的孩子。一年四季只有两套衣服,都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三个人都从外面来,只是两天没吃肉而已。但这山里的孩子,都该是几个月没吃肉了,吴英和肖亮也跟着道:“明天把这个撕碎了蒸进饭里,聊胜于无吧。”
下午上艺术课,唐施教学生画画;隔壁教室里,吴英用手机外放音乐,教他们唱歌。班上有几个好动的学生,耳朵尖,听见了隔壁音乐声,总有些心不在焉,后来隔壁班大合唱的时候,这边大部分学生都听见了隔壁的歌声,唧唧喳喳讨论,不受控制。藏语老师吼了许多遍,学生们安静不下来,藏语老师走下去,对着学生们一顿抽打,唐施一惊,连忙跟着下去,道:“别打!别打!”
藏语老师一回身,一棍子抽到唐施脸上,唐施痛得弯下腰去。
教室里一片哗然。
藏语老师还顺着惯性打了两三个学生,才惊吓地扔掉棍子,拉住唐施,生涩道:“唐老师,你怎么下来!”
又对围过来的学生一顿骂,把唐老师拖上讲台,对下面的学生竭力叫“安静”。
这一棍子打在唐施脸颊上,几乎是瞬间就红肿起来,长长一杠,还破了皮。唐施疼得眼前发黑,但还是竭力镇定道:“没事,没事,不算疼,先上课。”
藏语老师不依,马上就去找村长。
村长很快过来,拿了当地的药给她擦,藏语老师给唐施擦药的时候,村长叫班上的学生都站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从第一排开始,啪啪啪打下去。
唐施几乎在听见竹片扇上孩子手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连忙对村长道:“不要打!不要打学生!”
村长是极用力打的,唐施听得胆战心惊,她站在讲台上说话村长不听,唐施只好跑下去,拉住村长的手,急道:“不要打!我是被老师不小心打到的。”
村长气道:“他们上课乱来!就得打!”
“学生都是这样,总会有不受控制的时候,好好教就是了。”唐施急道,“不一定要打。”
村长叫藏语老师把唐施拉回讲台,非常强硬道:“唐老师,这里跟外面不一样,这群孩子皮起来能翻天,不打不行!”啪啪啪,一边打一边骂,教室里所有学生都被打了一遍。
唐施没被脸上的伤疼哭,却看着学生手上的红痕哭了。
☆、第六一章 清风送一艳,卿心乃在城
一堂课在极其安静的氛围中上完,唐施难过得不行,吴英和肖亮知道了这边的事,过来看她。两个人都被唐施肿起来的棍伤吓到了,再加上涂的药有颜色,看起来更是吓人。
吴英叫道:“天哪!不是说学生被打吗?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脸上的伤口已经疼木了,只能感觉到一阵阵灼烧感,“看起来吓人,消肿了就好了,不疼。”
吴英掰过她脸仔细看,“破皮了要不要紧?会不会留疤?”
唐施微微侧脸,没心思管这个。
肖亮瞧出她心情低落,道:“你也不要怪村长,他一个人管一百多个人,如果不强硬点儿,管得住?”
“我知道。”
“你才刚来,孩子们可能都瞧出你性格最软,不怕你,第二天就不服管,以后还怎么得了?村长这是在帮你树立威信。”
唐施不说话。
下午体育课,肖亮讲了一些生理知识,然后教他们集体跳绳。跳绳是肖亮自己带的,抡在地上啪啪作响、虎虎生风,肖亮让两个藏语老师甩绳,节奏渐渐对了以后,纵身一窜,轻松一跳,又灵巧的窜出来,来回几次,学生们都“哇哇哇”地佩服着。
肖亮看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睛,问:“谁来?”
人群立马噤声了——这绳子甩得这么厉害,像村长的教鞭一样,谁敢上去?
肖亮道:“刚刚是我跳,所以甩得快;你们刚开始学,会甩很慢很慢的。”说着就让藏语老师尽可能的慢慢甩,肖亮一边走一边说:“你看,我都是走进来的,绳子到了脚下,跳一下,就过去了。”
孩子们还是不过来。有害羞有胆怯,主要是肖亮和孩子们还不熟,学生怕他。
吴英和唐施在一旁看着,唐施想了想,道:“我来。”
肖亮讶然,孩子们也都看着她。
唐施笑道:“我也不会,你们先看我能不能学会,我要是能学会,你们那么厉害,也能学会的,是不是?”
孩子们不说话。
唐施不以为意,活动了一下手脚,跳了跳,对藏语老师笑道:“来吧。”
自然惨不忍睹。
进绳慢了,绳子搅在身上,跳不起来;进绳对了,跳绳快了慢了,也是失败。
唐施来来回回试了许多次,学生们都看出规律了,用生涩的汉语急道:“绳落地,跑!”
唐施听见了,不忙着进绳,问道:“什么意思呀?”
一个男孩子不自觉地跟着她的问话走,说不出来,就用比的,意思是绳一落到地上,唐施就要起步往里跑,跑到中间,刚好绳甩了一个圈,趁势起跳,刚刚好。
唐施笑道:“我试一试?”
几个学生不自觉点头。
绳落地的瞬间唐施跑进去,跑到中间,绳下来了,唐施起跳。
“喔~~~~”
唐施跑出去。
孩子们比自己学会了还要兴奋。唐施冲他们比了一个大拇指。
肖亮趁势问:“谁来?”
之前连说带比划的男孩举手。
肖亮让他来。
男孩一次过。
人群一阵欢呼。男孩骄傲得很,用藏语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又有两个男孩上来,一个一次过,一个失败了一次,第二次也很轻松地跳过了。渐渐地,上来尝试的人越来越多,肖亮便一个一个提醒嘱咐,先让他们练习单人进出绳,等学生们都会了以后,又教他们顺序进绳,刚开始很慢,节奏也断断续续,练习许多次后,学生们基本上能一人一跳了,藏语老师也跟着节奏越甩越快,孩子们紧张又兴奋,一个一个窜出去,身手都灵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