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讲散曲的雅化。元仁宗延祐年间,曲作家活动中心逐渐南移杭州,出现了张可久、贯云石、徐再思、杨朝英等专攻散曲的作家。散曲出现了诗词化、规范化倾向。这一时期散曲主要风格倾向为哀婉蕴藉、怨而不怒,就是雅化的意思。”
“我希望你们下去都能看看张可久、贯云石、徐再思等人的散曲,写得非常漂亮。”看着底下一张比一张青春漂亮的脸,笑道,“听说恋爱是大学里隐藏的必修课程,作为中文系学生,即便是谈恋爱,也请谈出中文系的特色来。”
“在座一定有异地恋,异地恋多分离,可以看看贯云石怎样写别情——‘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写不出的情最深,道不出的情最重。我的情是天下最贵的,没有什么纸配得上它,写得十分率直热烈。”
“要写相思,中文系的学生不能只知道‘红豆生南国’,徐再思写得好——‘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风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
“两个人吵架了怎么办?张可久写恋人间的小吵小闹十分生动形象——‘与谁画眉,猜破风流谜。铜驼苍里玉骢嘶,夜半归来醉,小意收拾,怪胆禁持,不识羞谁似你,自知理亏,灯下和衣而睡。’”
…………
课上完,有个小姑娘大声道:“唐老师,如果要您用一句曲表达爱意,您会说什么?”
底下一片起哄声。
唐施第一次被学生调戏,没反应过来。
底下唧唧喳喳,全都看着她。
唐施镇定一下,笑道:“佛曰:‘不可说。’”
小姑娘古灵精怪,跟着笑道:“是不是‘写不出的情最深,道不出的情最重’?”
唐施红了脸。哎呀,现在的小姑娘好烦呀。
☆、第三二章 捉卿圣贤罪,亲亲谁更知
下课后,祁白严如往常一般来接她,因今天也约了自己的研究生,所以带着唐施一起。
唐施有些忐忑的问:“我跟着去是不是不太好?”
“不妨事。”祁白严道,“现在的大学生缺乏和老师的沟通交往,师生关系很是淡漠。一方面有老师的问题,一方面有学生的问题。为人师,亦该为人友。你是人文学院老师,他们是人文学院学生,认识一下也好。”
祁白严约自己的学生私下见面一般都是在风花雪月,一来是公共场合,可以讲话;二来也不会被学校诸事打扰,可以讲一下午。
这次不是在包间里面,是在大堂里的小隔间,不是封闭却也影影绰绰能挡掉一些视线,既公开又安全。
祁白严带的研究生和他关系都挺好,也经常见面,所以对这种会面也是十分熟悉了,有个不羁的男同学还穿着刚打完球的球服过来。
总共三个学生,一个男同学,两个女同学。进来看见唐施,俱是一愣。
男同学揉揉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祁白严道:“先生也不说今天有女神在,好歹我换了衣服再来。”
两个女生在一旁偷笑,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也是放松得很。
三人落座,侍者端茶上来,男同学给人倒茶,第一杯给了祁白严,第二杯给了唐施,“女神喝茶。”
两个女生的其中之一嘻嘻笑,“什么女神?先生还在这儿呢,叫‘师嫂’。”
男同学向祁白严看去,“先生觉得呢?”
祁白严抿了一口茶,眼神望向唐施,道:“这是唐老师的事,理该唐老师选。”
唐施红着脸道:“哪儿是什么女神……也别叫……”“师嫂”两个字却是吐不出口了,含糊着过去,“……‘唐老师’就好。”
三人都有些失望。
挨着唐施坐的女生瞧见祁白严失望地抿唇,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谁说男人不能可爱的?恋爱中的男人可爱得紧。
说了些日常,三个学生便开始讲自己最近的读书心得,祁白严从不打断他们说话,一般是学生自己讲完或者讲到某种感觉怎么也说不清楚时祁白严才会开口,说的话也少,却总能一指要害,学生受到启发,往往还能再讲一些。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学生们走后祁白严和唐施也往回走,唐施挽着祁白严,下坡时看见远处法定寺的檐角,心中一动,道:“好久没去拜访魏叔魏婶儿了。”
祁白严看着她:“晚上你若无事,今天便可以。”
二人临时决定去看魏叔魏婶儿。
总不能空手去,于是进了某个药膳店挑礼物。两个人在亮敞的店里挑东西,祁白严的两个女学生刚好从对面街的小吃店里出来,看见了他们,其中一个兴奋扯扯旁边的人,“看,先生和唐老师!”
两个人看过去,正好看见祁白严凑过去看唐施指的东西,两个人靠得极近,唐施原本在说话,并没有看祁白严,因为什么扭过头,就和祁白严四目相对,祁白严似笑了笑,又轻又快地吻了一下唐施的额头。唐施赶紧偏过头去,瞅了瞅店里的人,又瞅了瞅祁白严,祁白严去牵唐施的手,两个人往更里面去了。
两个女生目睹了全过程,俱是呆了呆。
“好甜。”
“甜齁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原来先生谈恋爱是这样的。
一个女生想:怎么办,好想谈恋爱。
一个女生想:怎么办,好想分手。
两个人去看魏叔魏婶儿,自然受到热情款待,魏叔魏婶儿还不知道二人在一起的事,理所当然问到唐施和褚教授的事,唐施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祁白严,祁白严很是坦然,对魏婶儿道:“唐老师和我在一起了。”
魏叔魏婶儿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雨都经历了,闻此也是掩饰不住讶然,瞪大眼睛盯着二人。唐施被盯得耳红,有些不自在。
魏叔魏婶儿惊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魏婶儿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结果。”饭桌上对唐施更是亲昵,俨然把她当儿媳看待了。
吃完饭聊了会儿天,魏婶儿又搬出两大麻袋的东西,道:“今年的柚子长得好,比往年都甜,给你们装了些,拿回去吃。”
自是又拒绝不过,后备箱差点儿塞不住。
祁白严送唐施回去,提柚子上楼。两个人站在公寓门口,唐施红着脸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说完也不等祁白严回答,跑进去沏茶。
祁白严失笑,关了门。
唐施的书房不是一个独立的房间,而是由一扇屏风隔断出来的,前后两面书柜,中间一方书桌。祁白严走过去,随意看了看,正好看到那日唐施和贺明月的斗词。两个人笔迹不同,祁白严很轻易看出了唐施的字迹,拿了唐施写的看。
唐施泡完茶出来,见他在看自己的词,有些不好意思,半个小时作的,自是经不起太多推敲。
祁白严道:“锤炼度不够,还得磨一磨。”
唐施点头,将茶杯递给他。她家并没有专门泡茶的工具,递给祁白严的是自己平时喝牛奶的杯子,祁白严看了一眼,接过,抿了一口道:“一股奶香味。”
唐施小声道:“平时都用来喝牛奶。”
祁白严手一顿,看了唐施手中的杯子一眼,唐施小声解释道:“家里只有两个杯子。”一个是她喝水用的,一天不离手,使用得更频繁些;一个是她早上喝牛奶用的。
两个人真是出奇的一致,祁白严不在家里准备女士拖鞋,唐施不在家里准备客用杯子,都是不爱领人回家的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暧昧得很。
半晌,祁白严将另一张词拿起来,“这是谁作的?”
“贺老师。”
祁白严“嗯”了一声,想到贺明月的词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单刀直入,“贺老师那天送的礼物,请唐老师交出来。”
唐施呆了一呆。怎么突然就?
祁白严看着她:“唐老师?”
“哦。”唐施低下头去,羞得没脸见人。拉开一旁的抽屉,将六张碟片抽出来,小学生似的上缴,眼睛不住地上瞟,颇有些做贼心虚。
祁白严原是很信任唐施的,但他当了十余年老师,对学生撒谎心虚的表现再熟悉不过,唐施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一脸“我做了亏心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