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哪想到,今年这场风雨这么大,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雨。头天的大雨就把稻谷都给冲走了,那他们后半年还怎么过啊!

顿时,那些没了粮食的其他生产队社员一同大哭起来。

第五生产队的人们听到消息,一边庆幸他们粮食收的早,一边担忧,其他生产队都没了粮食,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国家会不会发救济粮?若是不发,那么在其他生产队的亲戚肯定会来借粮,到时候是借还是不借?

都说十里八乡是乡亲,这周遭的生产队,十之有五都是打断骨头连着血的亲戚。不管亲疏远近,真到没粮食可吃,都快饿死了,向你来借粮的时候,你真能狠下心不管?

一时间,整个第五大队,也跟其他生产队一样,愁云惨雾起来。

其实,若是近亲,哪个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去死。可借粮这种事情,一旦起了头,借了东家,西家也势必借。不管借多借少,你若不一碗水端平,以后两家亲戚还做不做?到时候你借给了他们粮食,自己吃啥?

总不能等国家发粮或者来年秋收吧?这次受灾的不止他们几个村镇,上面已经传来消息,说是整个省市以北到南面的其他省都受了不少雨害。

这么多人张着嘴巴等吃的,国家哪有那么多粮食来救济?

真到了那份上,恐怕只有自私点,一粒粮食不借,也要保全自家人不被饿死。

正因为有此想法,周家全家坐在一起,商讨这次借粮事宜。

按照老周头的想法,他们周家几支本家的都基本在同一个大队,不愁他们借粮食。

愁的是几个儿媳妇的娘家,还有老周头嫁出去的两个姐姐,这些都是亲近的亲戚,到时候若是来借粮食,他们可以借,但是怎么借,得有个说法。

全队上下的粮食都在粮仓里,由队里十几个壮汉轮流把手,倒不怕别的生产队饿极了过来抢粮食。但是如果队上的人要借粮食给亲戚,就要扣自家的工分,才能把粮食拿出来。

周家人的工分不少,够一大家子正常吃饱没问题,但若往外借粮食,他们肯定不会多借。

毕竟家里一半都孩子,都是能吃的时候,这要是让他们勒紧裤腰带,节衣省食一整年,他们这些当爷奶爹妈的肯定心里不乐意。

最终经过一家人商议,周家三房儿媳妇,每房借三十斤粮食先顶顶,看国家拨不拨救济粮。如果不拨,再一家借二十斤,反之他们就不用外管。

对于这个决定老大老四媳妇都没意见,三十斤粮食看起来没多少,可是掺杂野菜、玉米杆儿等等做成菜团子,每天垫了个肚儿,也能让娘家人支撑上半个月。

真到那时候国家没发救济粮,还有二十斤粮食借过去。这在整个生产队来说,周家人已经仁至义尽。倘若吃完最后的借粮,地里又没其他粮食裹腹,她们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让顾着娘家,而不顾婆家还有自己的死活吧。

这么浅显的道理,二房周翠花就是不懂。她娘家就剩她娘一个寡母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往年都是周家照拂着她娘家,三五不时就拿粮食过去,她娘就在家里躺着啃瓜子,等着吃白食儿就成。

自从人民公社化后,干一天活儿挣十个工分,干得越多,挣得越多。没做活儿的话,一个工分都没有,也就吃不了饭。

已经被周家人养成肥猪的翠花娘,一下地做活儿就要她的老命,偏偏所有生产队的粮食都归队里管,周家自己都勉强顾上,哪能管她娘的死活。这不,短短一年时间,翠花娘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人看着老了十岁不止。

周翠花心疼她娘啊,这次大暴雨糟蹋了大部分生产队的粮食,没有粮食吃,她娘可怎么活哟!便死活闹腾着要分家,要把周建设挣得工分单独分出来,换成粮食救她娘命。

对此,周家人统一呵呵哒。周建立甩了她一耳光,阴沉着脸说:“我爹娘还没死呢,分什么家!你要想分家也成,咱们离了婚,你想跟谁分家,就跟谁分。”

周翠花立马就安静下来,再也不敢瞎闹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国家在暴雨过后的第十天陆陆续续发了些救济粮下来。可因为这年头粮食本就不多,那些救济粮根本就顶不了多久。

而雪上加霜的是,九月底,一向不下雪的川南,居然处处都下了雪,导致地里种的红薯秧苗被冻死不少。到十月份该挖红薯得时候,红薯才只有拇指大小,最大的也打不过婴孩拳头,这点产量,种地人都不够吃,哪有那个闲粮上交公粮。

这个时候,城里人就坐不住了。

他们吃的是供应粮,每人每月都限量供应的,根本囤不了粮食,每天就去大食堂吃。

原本该每天供应的大食堂,因为粮食收不上来,齐刷刷地关了不少,去问了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有粮食。

不少人了饿得受不了,跑去粮站看有没有新粮收上来或是其他吃得,却见所有粮站通通关门大吉。

这下城里人受不了了,他们光有粮票没有粮食,国家的救济粮也不见动静,呆在城里只会等死,于是一窝蜂的往乡下跑,挖野菜,讨粮食……

一时之间,那些乡村地头,到处可见衣着光鲜的城里人在地里寻找吃食。

本来乡下人自己都吃不够粮食,地里还没来得及采摘的红薯居然被这些饿昏了头脑的城里人挖来吃了!乡下人哪里不急,开始与那些城里人动起手来,甚至严重点的,失手把人杀了的都有。

面对接踵而来的天灾和人祸,第五大队就算有粮食,也免不了要和城里下来的人起冲突。

为了避免粮仓里的粮食,被那些饥饿的城里人和其他生产队蜂拥而至,一抢而空。李保全经过全队人的意见,把粮仓里的粮食拿出来,分给每家每户,由他们自己管理粮食。

即便分到粮食,社员们也不敢在白天开火,主要是怕被其他生产队和那些城里人看见,上门来借/抢粮食。

等到天黑的时候,煮一整天的吃食放在家里的水缸冰镇着,第二天也不开火,就吃冷的。

一连吃了好半个多月的冷食儿,肠胃不好的周燕拉了好几天肚子,人瞅着都瘦了好大一圈。

周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说要带她去镇上卫生所看看,周燕连忙抓住机会说她自己去看,如果可以,顺便去县城,看看赵有恒过得如何。

城里人都在饿肚子的情况下,赵家肯定也不好过,周老太太心知肚明,却又不好阻拦周燕去看唯一的舅舅,便叫上墩子,陪她一道去。

周燕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可以自己去城里,哪会让周家人跟着,她还想给南昌市的张云兰和高教授送些粮食去呢。

找了一大堆理由,并再三保证自己一个人去县城没问题。周燕扛着周老太太让带给赵家,一麻袋二十斤左右的红薯,上了去县城的汽车。

一番颠簸中,赵家就在眼前。

跟上次来县城的热闹景象不同,现如今的县城两边的商铺都打开着,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散倒的柜子和杂物,瞧着就像被土匪洗劫过整个县城一样。

主街道更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两个一脸菜色的行人蔫头蔫脑的匆匆行过。风一吹,把那多时未清扫积落在地上的树叶飞的漫天都是,看着无比萧瑟。

短短两个多月的饥/荒,就已经让县城萧条成这样,周燕看得有些吃惊,有些难以想象接下来还有近三年的饥/荒,县城会荒芜成什么样。

不过明知道结局是什么,周燕也无法改变这些不可能逆转的历史。当初她明明也在县城各大机关学校投放饥/荒即将来临的消息,可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她根本没有听到关于这方面的任何消息。这说明,那些捡到纸条的人们根本没引起重视提早囤粮。事到如今,怪得了谁?

幽幽的叹了口气,周燕先到赵家楼下一处幽静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后,进入了空间。

从金三角回来以后,周燕发现她的灵泉又缩小了一半,但空间却变大,都快有一千平米了。

周燕想了半天,觉得空间变大,灵泉缩小,很有可能跟她做好坏事有关。

第一次灵泉缩小的时候,她卖了上千条鱼,算是杀了很多生。然后她用灵泉给村里引了一汪泉眼给村里的稻田灌溉,保护住粮食让村民不至于饿死,算是间接救了一村人的命。于是空间变大,灵泉恢复原样。

再接着她杀兔子做腊兔到金三角倒卖,期间在美塞镇遇见一个缅甸女孩儿被当众贩卖,一时心软把她买了下来,还拿了些钱让她回家。于是灵泉再次缩小,空间却变大了……

如果她的推断没错的话,以后她再也不敢乱杀生或做见血的事了。万一灵泉枯萎,空间消失,她就得不偿失了。

反之,她只要多做好事,相信灵泉一定会恢复如初,到时候空间还会变大,她就能装更多东西了。

或许是灵泉有润物催生的效果,原本空间的四分地,被周燕扩建成六分地,每隔两三天用灵泉灌溉一次,种在里面的红薯土豆长的又大又快,基本三个月就能收一次。每次能收近两千斤红薯土豆。

经过一年的时间,收了三次红薯土豆,周燕的空间现在已经堆了近六千斤的红薯土豆。这么多的红薯,够周家人吃上好两年,她还能拿出多余的救济下别人。

不过眼前,她还是先顾及自家人再说。

从空间拿出八十斤红薯,周燕把它们倒进周老太太给的二十斤红薯麻袋里。然后扛在肩膀上,到了三楼赵家门口。

敲了许久门,赵家依旧大门紧闭,倒是旁边有户人家受不了,打开门冲她大吼:“敲什么敲!这栋楼的人都跑乡下找吃食去了,谁有粮食借你!”

感情是把她当成借粮的了,周燕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对那个老人家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赵家没什么亲戚,城里断粮一个多月,赵有恒没上上水村来,那铁定去了舅母的老家。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她想给他们送粮,却不知道舅母住哪儿,只能让他们自己听天由命了。

因为跟周老太太说好要在县里多呆两天,周燕生怕南昌市的奶奶和高教授也下乡去找吃的,跑得找不到人儿,又连忙坐火车到了市里。

先去的是奶奶家,周燕扛着一大袋红薯刚到家属楼下,就见刘秋菊在大院里晒被单。

瞧见她来,刘秋菊愣了愣,好一会儿认出是她,直接把手里的被单扔进木盆里,兴高采烈的喊她:“燕啊!你来啦!可想死婶子了!你背上扛得是啥?瞅着很重,快放下来,婶子帮你拿。”

自从一年前周燕把张云兰托付给她后,张云兰每个月的生活费雷打不动的邮寄过来。有时候周燕还会多寄一点,算是报答她照顾张云兰之恩。

知道秋收以后会出现饥/荒,周燕两个月以前就寄了双倍的钱和粮票,让刘秋菊多攒些粮食回家。用得借口,当然是了尘这个酒肉和尚的预言。

那时候刘秋菊还大信粮食会短缺,城里供应不上。毕竟他们吃得是乡下人,人人羡慕的商户粮。如果出现粮食短缺,国家肯定会提前通知,或者想办法弄来粮食,保证他们足够的吃食,哪需要这么杞人忧天。

但是拿了人家的,就得按人家的需求去做。刘秋菊就拿上所有的钱,去黑市高价买了够一大家子两个月的粮食。

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周燕说的话就成真了。

眼见家里快断顿,市区外的野菜都快被市里的人拔了个精光,刘秋菊正愁该怎么办的时候,周燕这个隐形大土豪就来了。

瞅着她肩膀上鼓鼓的麻袋,隐约露出红薯的形状来。刘秋菊便觉得当初帮张云兰没错儿,不然哪有这些粮食吃呢。

帮着把周燕肩膀上的麻袋卸下来,明明看着周燕扛着腰板挺得直直的,扛得很轻松。一到刘秋菊手,沉得她腰身一弯,麻袋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吓了刘秋菊一跳,忙抬头冲着二楼喊:“大成,小成!你燕妹子来了!快下来搬东西!”

因为缺粮,工人们都饿着肚子没力气干活儿,铁路局除了重要职位没停工外,像大成、小成这样的杂工早就停工,在家闲着。

听到自个儿老娘喊,大成、小成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隔壁周家大门打开,张云兰从屋里出来,在外面的通道往下瞅了瞅。

“表妹!”瞧见周燕的身影,张云兰激动的喊了一声,蹭蹭的下来楼来,一溜烟的跑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的看她一圈,拉住她的手,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哽着声音说:“我就知道,这世上,最心疼我的,也就是你了。”

一年不见,张云兰长胖了不少,从骨瘦如柴,到如今的身形匀称,面部饱满,原先就很漂亮的脸,现在看着更美了。

只这一看,便知道吕家没有亏待她。周燕的暗自点头,心里对刘秋菊和吕家一大家子满意了不少。

之前她每个月都要找各种借口跑去县城里寄钱,怕得就是一次性寄钱过来,刘秋菊阳奉阴违克扣钱粮,奶奶吃不上饱饭。

现如今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后她还是每隔半年才寄一次钱好了,免得每次上县城都要找借口,弄得周老太太以为她在县城有个相好的,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要去县城。

还问她是不是想在城里落户?如果是的话,让她把人领回去,老太太给她把把关,合适的话就让他们结婚……

八字还没一撇,对象还不知道有没有出生的周燕听得满头黑线,觉得以周老太太时时刻刻怕她跑了,随时都要人盯着她的护崽之情。她要想自由单飞,自己买房子过小日子,只怕除了到城里上班,就真的只有嫁人了。

一想到自己才十五岁,身体各项器官还没发育完全,就要和建国前的女人一样,小小年纪就生孩子,一辈子围着孩子老公转,成为十足的黄脸婆。她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也就安抚了张云兰几句,随着在刘秋菊和扛粮食的大成、小成一道上楼去了吕家。

对于周燕这个财神爷的到来,吕家上下表示了热烈欢迎。刘秋菊张罗着要煮饭,周燕对她摆摆手,示意先别忙,她有事要问张云兰。

刘秋菊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让她俩去里屋说话,其余人都去屋外等着,省得人家姑娘间的话儿,被他们听去,多不好。

对此,周燕十分过意不去,说她俩去楼下说话就成,哪能让吕家都在外面等着,不是喧宾夺主么。

“就凭你表姐跟我家的交情,你还跟我客气啥。”刘秋菊佯装生气的瞪她一眼,接着在她耳边嘀咕,“这一年多以来,你表姐没怎么挨过那个畜生的打,可前段时间你表姐怀孕,被那畜生打得流产了。听那畜生的口气,好像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还有这事?周燕惊讶的张大嘴,“我怎么没听您说过?”

刘秋菊每隔两个月会给周燕发一封信在县城邮局,主要表达钱收到,张云兰的近况,和吕家日常。

张云兰怀孕流产这么大的事,周燕今天才知道。刘秋菊深怕她误会,连忙解释说:“两个多月前的事了,是你表姐不让我说的,怕你生气担忧。那畜生后来被我家大成打了一顿,替你表姐出了口气。最近两天你表姐跟那对畜生母子天天吵架,我瞅着你表姐是想离婚了。”

周燕本来是很生气的,生气到想马上去隔壁手撕了那对母子。听了这段话,火气多时去了一半。

奶奶终于动摇要离婚了,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她得趁此机会了断此事,让奶奶成为自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吃了药躺在床上码字,结果睡着了没更新,真是罪过……

第35章 035

进到里屋后, 周燕和张云兰叙旧了一会儿, 便主动问起她流产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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