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平时陈小军绝对笑笑就算了，刚才这个女人说这种话的口气，甚至连肖敏都嘲笑了，他就很不愉快：“给我自己闺女自己女儿打个洗脚水有什么好丢人的，为什么非要跟能不能赚钱扯上关系，不会赚钱也不干活的男人还少了去了吗？”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都不敢说话了。

刚才说闲话的那群人都坐在卧铺车厢外头和接驳处，一看就是给了乘务员钱然后跑到卧铺车厢休息的。

能在这里说人家闲话，当初买票的时候你倒是有本事买个卧铺票出来给自家女人啊。

陈小军打了开水，兑了冷水，调好了温度再端过来的时候就没人敢废话了。

就这小年轻一身皮夹克，气宇轩昂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吃软饭的料子啊，不对，人家是有是软饭的材料，但是不是吃软饭的人。

陈小军看了那些闲话多多的人一眼，然后把盆端到女儿跟前，叫女儿脱了袜子泡泡脚。

这个天气冷，陈檬这么大的小孩又贪玩，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脚冷，给女儿打水泡脚也是陈小军经常干的事情，这个天气泡泡脚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谢谢我最亲爱的爸爸。”乖女儿嘴巴挺甜的，给爸爸带高帽子呢：“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

“哎哟，我女儿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儿，你看看你妈妈，是不是挺羡慕你的，你有爸爸的照顾，又有妈妈的疼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了对不对？”

陈小军捏了捏女儿的小脚丫子，还真是冻得冷冰冰的，他看了一眼车窗外面，外面飘起来鹅毛大雪，开始下雪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的饭点时间，不少人都从包里面把随身带着的东西给拿了出来，肖敏也开始准备要泡方便面了。

带来的东西里面有方便面就，肖敏拿出来铁饭盒，一次性泡两包，就着方便面的热乎汤，沾馒头吃也是不错的，另外还有卤牛肉。

方便面一泡上，香味就四散开来，旁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

“谁在这里泡面啊，真是想死了，真想抱着啃两口。”

“这个方便面可不好买了，还一次性泡上两包，这味道真馋人。”

“哎，不行我本来都不饿的，一闻到这个味道我也受不了了，等下跟我媳妇两人一起买一个盒饭解解馋。”火车上也有盒饭买，但是价格不便宜，一般人是不会在火车上买盒饭吃的，卧铺车厢的人还好一点，一般坐卧铺车的人多少还有点身份，硬座车那边的乘客就更加不会买盒饭，更何况是比较难买到的方便面呢。

车厢里面因为香喷喷的方便面的味道，一下子活跃起来。

方便面这玩意儿在这两年已经没有早些年那么稀罕了，但是如果在车厢里面吃上一口，那可是比平常要香多少倍的。

特别是这玩意儿吃起来不见得多香，闻着别人碗里面的才香呢。

车厢连接处的那几个从硬座车厢挤过来的人已经开始聊曾今吃过的难忘的东西了。

有人说是六几年饥饿的时候吃过的一碗苞米粥，有人说是七几年队里分肉的时候煮的一锅杀猪菜，车厢里面一时间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这个时候恰好餐车那边推过来卖盒饭的从那头经过，一个盒饭八毛、一块钱的，平常的时候人也舍不得吃这么贵的东西，但是谁叫馋虫让人给勾出来了呢，一时间好多人从车厢那头就跑来问。

“同志，八毛钱的盒饭是哪种，一块钱的又有什么菜，给说说呗。”

一次性的塑料餐盒被打开了，一盒饭那是四两米饭满满当当，一盒菜里面装着萝卜干子、豆芽菜，还有胡萝卜炒肉，肉片炒的焦焦的，只是一块钱的多了个鸡蛋。

这个时候看到这些不是要人命了嘛。

“同志，要全国粮票吗这盒饭？”

“不需要，火车上卖的盒饭都是不用粮票的。”这个年代用粮票还是很普遍的事情，部分偏远的地方虽然已经不通用粮票了，但是在京市这种大城市甚至都用到了94年，可见粮票在现在来说买东西还是常常要用到的。

既然不用粮票，顿时也觉得八毛一块的没有那么贵了，平时没有那么好卖的盒饭在这截车厢里面格外好卖。

餐车过来的乘务员大姐这一刻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同志，两个八毛的，咱们都坐上车了，也不差这顿饭了，我都坐了十几个钟头了一直啥也没吃，这顿饭吃饱一点，等下好有力气去省城扛货！”

“同志，给我也来一个一块钱的。”

“同志，来三个八毛的，萝卜干能不能加一点，这玩意儿下饭。”

“对啊，买你这么多盒饭，就多送点萝卜干呗。”

乘务员小车上本来也放了一盒子萝卜干，看见这群人爽快，也就一人一勺子送给了他们萝卜干。

看见乘务员小赵好说话，本来不打算买的人也都过来了：“真不行了，那边方便面香就够勾起来人的馋虫，你这里还要送萝卜干，我也来一盒。”

剩下来的本来还有十几个盒饭，结果因为送萝卜干一下子被卖的干干净净。

肖敏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掉了，其实他们中午上车的时候，那一车盒饭就没有卖掉多少啊，难不成是晚上的盒饭更好吃？

只有陈檬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格外的眼熟，她对妈妈勾了勾手指，轻声的说起了话来。

第123章

这个现象在现代社会应该叫“团购”，因为有团购这一行为，找卖家来谈价格上的优惠，在对方给与优惠的基础上，会增加买家的购买力。

不过是一勺萝卜干而已，大大的激发了乘客的购买欲，这是为啥，就是因为这个年代没有“打折”和“赠送”这个概念，初初出来的时候，当然会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肖敏就觉得奇怪了，本来没有想要买萝卜干的人，怎么会因为别人说上一句送萝卜干就激发了购买欲，这也太神奇了。

他们这厢也吃的不错，方便面泡好了给陈小军用小碗分出去了一些，陈小军把面吃了就着热汤泡了几个茶叶蛋，香香的再吃上几个茶叶蛋，滋味就更美妙了。

他食量大，这些肯定是吃不饱的，于是又吃了两个大馒头，当乘务员拿出来萝卜干的时候，陈檬也从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拿出来萝卜干和卤牛肉，这两样配馒头当然是最好拉。

瞧陈小军这个胃口，又吃下来两个大馒头，这才慢悠悠的打了个饱嗝。

“爸爸，你吃的真好。”陈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爸爸，她背包里面就背了三个大馒头，是刚才在县城的时候沈间给买的，要不是这几个大馒头，就方便面跟茶叶蛋，爸爸妈妈肯定吃不饱。

还是沈间心细呢。

肖敏看着丈夫吃的香，自己都觉得开胃不少，她让陈檬把方便面吃好了，就着陈檬没有吃完的汤和面，又吃了一个茶叶蛋，一个大馒头。

陈檬还小胃口没有爸爸妈妈的大也吃了几口方便面，然后吃了一个茶叶蛋，然后吃了几片卤牛肉就再也吃不下了。

吃完饭又是陈小军洗碗，他看着陈檬吃的不多，于是问：“是不是胃口不好不好吃。”

陈檬看上去蔫蔫的，没有在家那么活泼，她只是有些想念沈间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好不好，晚饭吃得是啥，现在天气冷了，他会不会生炭火，这会儿是在厂里呢还是家里呢，他会不会也想念他们，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以前沈间读书也是一周才回来一次，她并没有这么想她的。

肖敏倒是对陈檬刚才说的那个打折很感兴趣，不住的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打折，我听了以后也觉得不错，咱们以后要是在新安盘个店面卖咱们厂子里面的衣服，我也搞一个开业打折，大优惠这样的活动，就像你说的，有些人其实并不是很想买的，看见打折的份上也会买上一两件，这是人贪便宜的心理，也是一种从众心理，看到很多人一起买，也会想要买东西，别说其他人了，刚才我看着那么多人一起买，我都想买一盒尝尝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觉得她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很会思考了，这也是她觉得特别欣慰的地方呢。

陈檬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怎么会出现这些东西，好像这些就是她脑海中固有的东西一样，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场合看到这一幕，她或许想不起来，但是看到了这一幕就会觉得特别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热热闹闹的画面呢。

她喜欢这样的热闹，这样的热闹让她觉得特别熟悉。

雪越下越大，车厢里面也开始开起来了暖气，乘务员开始在各车厢喊，要大家把车窗给关掉，准备开暖气了。

车厢里面的人都兴奋起来，南方人很少会有开到暖气的时候，开了暖气就不会这么冷，也不用穿着大大的棉袄子了。

陈小军也去到别的车厢转一转，他的床铺在上铺，现在还没有到睡觉的点他也睡不着，前面有一群人在聊天打牌热闹的很。

车窗下面的暖气片里面开始冒出来热气，车厢里面就渐渐热乎起来，孩子们就更开心了，本来被妈妈抱着不让乱跑的孩子们，还跑到肖敏这里找陈檬玩。

一个虎虎的小男孩呆呆的看着陈檬，非要给她威化饼吃。

当然陈檬的小书包里面也有小零食，只是没有威化饼这么洋气的东西，她从书包里面找出来一包数字饼干给了小男孩，这包数字饼干是方惠茹从京市买来寄来的，也是新安当地很少有的牌子，奶香味浓，陈檬平常很喜欢。

另外还有几个小孩子也跑过来一起玩，肖敏很喜欢孩子们，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家里来了孩子她都会给一把瓜子，给一颗糖果什么的，看见后面还有几个孩子，她从背包里面拿出来瓜子，一人给分了一把瓜子叫他们放在兜兜里面慢慢吃。

那些孩子的教养也好，一个个的给肖敏鞠躬感谢，还有几个小孩子也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水果糖送给陈檬，这大概也是大人教育的好才会这样。

少见的有两个穿的比较破旧些的小孩，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便要把瓜子还给肖敏。

肖敏看出来可能这些小孩的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于是跟他们说：“你们已经说了谢谢了，所以瓜子也是你们的了。”

两个孩子怯生生的看着肖敏，然后很有礼貌的道谢，他们过来是想找陈檬玩。

有些孩子天生就有领导能力，陈檬似乎是在哪里都有吸引孩子的能力，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一堆堆的孩子来找她来玩，倒不是因为肖敏会分吃的，除了过年家里会有零食，平常时候陈檬自己都很少吃得到零食。

孩子们很快就打成一片，陈檬拿出来自己的故事书跟人一起分享。

没过一会儿，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从另一头走过来，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跟肖敏说：“我们家孩子的威化饼是不是你们拿走了，你们怎么搞得呢，这个威化饼是我家亲戚从沪市寄过来的，你们这些大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孩子的东西都拿。”

这个妇女打扮的特别洋气特别妖艳，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浓浓的劣质香水的味道，嘴上涂着大红唇，给人一种距离感。

刚才来了一群孩子，肖敏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那个妇女就更不饶人了：“少给我装傻，你们就是看我儿子的威化饼好，想必你们以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骗人家小孩子的吃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快点还给我！”

她拎着自己儿子过来了，小胖子才七八岁大，被妈妈教训了一顿现在就只知道呜呜的哭，一句话都不敢说。

对于孩子来说友谊是无价的，交换零食也是很正常的行为，很少有孩子会

刚才是来了一群孩子，然后交换零食什么的，但是威化饼这种零食陈檬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肖敏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威化饼而特别在意。

听她这样讲，好像是大人框小孩子的零食一样。

肖敏这种斗鸡式的女士听到这种话一下子就不服气了，她直起身板，用平常跟人谈判的架势出来：“麻烦你说清楚，我们没有骗你孩子的东西，如果你要走你的威化饼，就把刚才我女儿给你儿子的饼干也还给我们。”

陈檬刚才给小男孩的数字饼干比威化饼的包装都要大一些，而且看上去更好一些。

女人刚才听儿子支支吾吾的说自己把威化饼给了小女孩了就把儿子骂了一顿，她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跟儿子说别跟个二傻子一样的到处乱分东西，结果这孩子一到车上，出去一趟威化饼就没了。

她知道孩子刚刚才吃了饭，不会这么快吃掉东西，动问西问之下才知道孩子把威化饼给了这边这个小女孩。

她于是训了儿子一顿，然后带着儿子就要来找肖敏要回自己的东西，但是肖敏也生气了，她本来也不是小气的人，但是要说她骗小孩子的东西，她就不能承认了。

女人大声咧咧起来：“什么玩意儿，看到我儿子的饼干都要骗，大人是怎么教孩子的啊。”嗓门很大，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齐刷刷的往这边看过来。

本身其实肖敏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家里也不缺钱，只是没有经常给孩子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对于孩子她还是很大方的很少在口腹之欲上面苛待孩子，一般的大人误会误会了也就算了，这样跑过来什么都不问，就说大人骗他们家的东西，也真是过份了一些。

不是肖敏没有注意到，她压根也不会注意到孩子吃食这些东西，别说沪市的饼干，哪怕是国外的饼干她家乖宝也没有少吃啊，方惠茹有一些在美国和苏国的朋友经常会寄过来一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这些东西也就过一下方惠茹的手，用不了多久都会寄过来给肖敏，然后最后都到了陈檬手里，所以零嘴之类的东西，别说肖敏没有概念，大概陈檬都不会有概念。

那女人看着旁边的人都看着她们两人，自然起来了炫耀的心理：“我们家是举家搬到沪市去的，孩子的爸爸是沪市那边的知青，早两年回城里去了，不过孩子爸爸还经常寄一些沪市才有的东西过来，你该不会是看见我们的东西从没有见到过，就起了贪念了吧！”

说这话就过份了，刚好来围观的人里面有一个就是刚才那两个小兄弟的母亲，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尽管家里比较拮据，但是还是买了卧铺票，刚才在车上孩子们过来找陈檬玩，她也是亲眼看见肖敏热情的先给孩子们分了瓜子，然后其他孩子主动给了陈檬糖果作为交换，而她家的孩子因为没有零食，还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位女同志，刚才那群孩子过来找这家的孩子玩，都是自己拿出来的零食，人家还主动给了孩子们瓜子和糖果，你家的孩子也是自己拿着东西过来的。”

“我家孩子不懂东西的价格，拿过来了你们就收？”女人拔高了音调：“那就是故意的啊，看我们家东西好呗就想换呗。”

两个孩子的妈妈被这个女人一句话气的不行，明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但是她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就在这个时候，陈檬和一群孩子回来了，她看见小胖子被女人牵着，问道：“刚才就看见你跑开了，我们过去玩啊，咱们过去那边玩，那边有个空地，刚才我们在那边比赛跳绳呢。”

小胖子看着她，脸憋得通红，明明是他自己拿着威化饼跟人家换东西吃的，结果被妈妈骂了几句，他就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个时候他只能看着陈檬觉得愧疚，然后干瞪眼。

谁知道女人看到陈檬，一把拧过来她的耳朵：“就是你是吧，你拿走了我儿子的吃的，这么小的孩子要不要脸的，人家的东西有多贵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家豆豆的爸爸从沪市寄过来的，你们这些乡巴佬只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好的饼干，赶紧拿出来，你这个小偷。”她现在就怕陈檬藏起来，然后说自己吃掉了。

陈檬一看到小胖子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气的眼泪直打转。

她是个姑娘家啊，脸皮子薄，在村里的时候人家都叫她乖宝，看到她谁不是欢欢喜喜的，怎么外面的大人这么坏。

委屈极了，眼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了。

肖敏一把就打到那个女人手背上，她手上暗劲儿重，看上去轻轻的一下，但是让那女人好一阵痛，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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