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花,他是她威风凛凛踏着云霞的英雄。

萧姨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坚决不同意,萧姨很倔强,但阿国却不敢再出现,他始终是那个最在意她的人,他觉得自己不配跟她站在一起,他觉得萧姨值得更好的。

但萧姨不在乎,她才不管什么配不配,应不应该,是不是朝生暮死,她只要阿国一个人,这辈子都只要他一个人。

阿国躲着她,她就追上去,山路泥泞,路烂石滑,她的花布鞋还没落在地上,阿国就冲出来把她一把抱起,萧姨开心的直笑。

阿国就是这样,他总是不舍得她沾上一点儿泥,受一点儿伤,他视若珍宝的照顾她,小心翼翼,又热切浓烈。

阿国是特安部的,时常要出差,他每次走的时候,萧姨都很舍不得,但她不会留他,因为她知道,阿国不是她一个人的战士,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阿国最后一次离开她,是在一个夏天的黄昏,他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微微发烫,萧姨钻进他怀里,他笨拙的安慰她。

那时候世界很安静,摇曳的树叶,远处的蝉鸣,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远空。

阿国抱着她,说:“等我回来,给你买花布,你做条花裙子好不好?”

萧姨在他怀中笑:“不,我要一块红布,我要做个红盖头。”

阿国不说话,眼眶却红了。

可从那之后,阿国再也没回来。

萧姨生性洒脱爽快,做事风风火火,惟这事儿一点也不急,她慢悠悠的等,一等等了四十年。

“萧姨。”许央央抱着枕头,眼眶发红,“你明知道……”

“我这个人,从小就倔强。”萧姨笑着说,“管他什么配不配、该不该,是不是朝生暮死,我这辈子就只爱阿国一个人,他不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四十年,这么漫长。”许央央没想到这才是萧姨真正的心结,有了阿国那样纯粹无私又浓烈的爱,叫她这辈子,再怎么接受别人?

“我还觉得时间不够,让我去回想他的好。”

……

接下来几天许央央重新回到店铺中,她得知萧姨的往事,便知道无论是海老还是半仙,都不可能走进她心里,便带着狗子和大壮开了小型会议,让他们回家劝劝自己的老爷子,追可以,好好思索一下什么是热切又浓烈,奋不顾身又感天动地的爱。

狗子完全不明白,大壮也是一头雾水,两个单身狗各自捧了一杯果汁,缩在角落看偶像剧,一边看一边研究。

而许央央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忙碌,可以忙里偷会儿闲。只要3号和4号确认收货,她就会拥有25点点数这笔巨款,然后立刻订购新货,开启鬼屋第二季,售卖“镜中笑”,忽然有一种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感觉,许央央莫名有些得意。

电话响了,许央央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小沫,该不会是小泽联系她了吧?她一阵小激动,接起电话一听,顿时欣慰不已。

小沫说她想开了,昨天不知道是做梦还是什么,居然在镜子里看见了小泽,小泽劝说她,她已经想开了,再也不做傻事,会努力生活。

许央央当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应该积极向上,热爱生活才对嘛。一不小心做了件好事,许央央美滋滋,觉得天空更蓝,心情也变得美好。

“今天这么开心?”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店中,随手递给她一杯草莓口味的酸奶。

“别人来都是送花,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许央央扭头笑,接过那杯酸奶,“阿方,怎么有空来找我?”

“你忘了我还在休假么?”居四方坐在她对面,他说,“不喜欢酸奶,那你喜欢什么?下次买给你。”

“让我想想,先记在账上。”许央央插上吸管,慢悠悠喝着酸奶,问,“你好像有事情,怎么了?”

“昨天你们走后,阿姨哭了。”居四方揉揉头发,表情有些苦恼,“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好直接问,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我有些担心她。”

许央央抿抿唇,放下酸奶,说起来,这都要赖她,要不是她挑起萧姨的伤心往事,她也不至于哭,她思考一下,觉得这事儿告诉居四方也无妨,就把来龙去脉说了。

居四方很震惊,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片刻后,才叹息道:“怪不得阿姨一直单身,这些年,追阿姨的人络绎不绝,我还想着她怎么一个也看不上,阿姨并不是挑剔的那种人,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我也没想到,我根本想象不出,一个人会等另一个人四十年。”许央央苦笑道,“我觉得比起阿国的爱,萧姨的爱更让人震撼。”

“难怪在我入职特安部之后,第一次穿着制服回家,阿姨看见我就哭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因为阿国。”居四方渐渐从回忆中找到端倪,有些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事儿,这会儿都有了依据。

“阿方,你说,是阿国爱的深些,还是萧姨爱的深?”许央央托着腮帮子问。

“这哪能说得清,没有阿国的好,萧姨也不可能等他一生,这不是相互的么?”

许央央心里想的是,萧姨等了阿国四十年,可他却投胎去了,都没有回来看她一下。不过她转念一想,“镜中笑”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新产品,阿国那会儿不可能有。

“你说的也对。”许央央想想,释然了。

“既然知道缘由,也没什么好担心。”居四方看看时间,说,“五点半了,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许央央觉得是时候回去吃晚饭,便叫狗子跟她一起走。

两人上了居四方的车,往别墅开。

许央央坐在副驾驶,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客户:老板,十万火急,救命。

许央央:怎么了,不是昨晚才劝好女朋友,又发生了什么?

客户:老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昨晚?什么女朋友?

许央央:刚刚小沫明明打电话来了啊。

客户:小沫又是谁?

许央央一头雾水,客户失忆了还是她失忆了?

许央央:你昨天没有使用镜中笑?

客户:我就是为这个找你的,我试用的时间太短,怎么也学不好用法,我到现在都不会,马上时效就要到了,我才着急找你。

许央央:你不是徐竟泽?

客户:我哪有这么洋气的名字。

许央央:你不是雪山遇险那个徐竟泽?

客户:雪山?我翻山越岭的,当然去过,险也遇过,但最终没能留下我。

许央央惊讶的看着手机,越来越迷糊。

许央央:是我搞错了?#迷茫#

客户:老板,不管你搞没搞错,先救命啊,到八点我的“镜中笑”时效就过了。

许央央越看越奇怪,飞快的翻聊天记录,很快,她翻到了先前小泽的那条,仔细一看,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当时一直跟4号聊天,跳出一条消息就以为是4号发的,她再仔细看客户编号,才发现这个不是4号,这是3号。3号才是徐竟泽,是小沫的男朋友。

那这个4号,又是谁?

客户:快,老板,还记得先前去过的那条河么?带我去那里。

许央央:知道了。

许央央跟居四方说先去个地方,待会再回家,居四方没多问,直接就往重阳河开。很快到了熟悉的广场,许央央跳下车,往河边走。

客户:老板,你真是个好人,你现在能再帮我一个忙么?

许央央:嗯,你说。

客户:你能帮我把上面跳舞的,站在第一列最边上的人带过来么?

许央央一愣,扭头一看,那个一直温和一直端庄的阿姨,正是相处几日的萧姨。她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颤抖着手指,摁下了屏幕。

许央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客户:卫国,我叫沈卫国。

第59章

阿国回来的时候, 枫叶红了又绿,已不知生长了几季,大黑有了孩子, 隔壁的二丫也嫁了人。

村里正在办喜事, 萧家的女儿执拗多年终于肯嫁了, 阿国恍恍惚惚, 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他捏着块红布,在人群中模糊又清晰, 没一个人看得见他,也没一个人听的见他,他跟在吹唢呐的人后面,失魂落魄的向萧家走。

矮矮的土墙还是从前模样,原先他总在墙外, 接住翻墙的小萧,她胆子大, 从来不害怕,睁着眼笑着往下跳,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迎亲的人吹吹打打进了屋,新郎从大门走进来, 一众小兄弟跟着想要接新娘, 那闺房的门却忽然开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靠在门边上,笑的清冷。

阿国听见她说,既然你们把我逼到这份上, 那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 我萧云英,要嫁就嫁沈卫国。

有人说, 你居然还敢提沈卫国?当年他一来,村里就闹鬼,死了那么多人,他一走,村里一直太平到现在,你没听张真人说,他是个不祥之人么?灾祸就是他带来的。

有人说,死在外面倒是便宜了他,如果他回来,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有人说,念在你是萧家人,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居然还执迷不悟,我看你也是中了邪。

新娘冷笑,说狼心狗肺。

有人说,你跟沈卫国那些破事人尽皆知,天天不知羞耻的缠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你,你还在那里矫情什么?

有人说,村里就属你最不检点,不就靠着张漂亮脸蛋骗骗男人么?明明一个破鞋,新郎还当个宝,现在居然还敢装腔作势。

新郎说,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新娘说,你不在乎我的过去?那些过去,都是我的命,我这辈子都要刻在心里,谁要你在乎?

这句话惹了众怒,议论之声渐盛。

萧爸爸抬手给了女儿一耳光,你原先把家里的脸丢尽了不说,这时候还要丢祖宗的脸,我看这几天是关你关少了,你今天必须把这婚给我结了。

新娘走到庭院中间,冲着众人笑,说,结,婚我今天一定结。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复杂,有人愤怒,有人开始说软话劝,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这样不是很好,张真人说你常跟沈卫国在一起,阴气重,村里迟早招祸,本该将你赶出去,还好建城不嫌弃你,愿意娶你,化了你的戾气,你也该惜福。这样就对了,听话把婚结了好好过日子。

新娘站在庭院中,一身大红喜服艳的刺眼,她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一枚木头做的物什,众人细细一瞧,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竟是一枚牌位。

新娘抱着牌位,目光温柔,她声音坚定,字字清晰,我萧云英,要嫁就嫁沈卫国,这世上谁都不能逼迫我,你们不行,张真人不行,生死更不行。

有人大声喊,她疯了,张真人当时就说她治不好,你们非不信,这下完了,村里也要跟着她倒霉。

这喊声一出,气氛骤然变的紧张,空气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和窒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赶走她,这话瞬间成为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愤怒又炽烈的情绪,众人开始齐心协力的呼喝与发泄,那声势骇人,像是灭顶的巨浪。

阿国站在人后,目光哀伤又悲凉。

新娘站的笔直,长风掀起她的裙摆,她抱着牌位,天光皑皑之下,美艳又决绝。

我萧云英今日就与沈卫国结为夫妻。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纷纷剧变。

阿国立在人后,向来憨厚平实的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他想阻止她,飞快的冲到她面前大声的喊,可那无声的呐喊连气流也无法搅动,他想拽着她的手腕走,却只是茫然无措的穿过她的身体。

他死了,所以他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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