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上辈子直到他死的那天,这个男人还好好地活着。

见到他回来,李荣强半躺在沙发上喊他,他走过去把已经喝醉的人扶进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他太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就像一条毒蛇一条吸血的寄生虫,只要他还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这个人都不会放过他。

上辈子他想过很多方法想要逃离这个家,被打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杀掉这个给他无数痛苦的男人。

但是他不可以。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无论是母亲还是林锦阳,都不会希望看到他变成那个可怕的样子。

陆清竹慢慢抬起头,正对着卧室门口的客厅墙壁上挂着母亲唯一留下的照片。

他跪在窗前,身后是绚烂到几近焚烧的晚霞,那些通红的日光火焰般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背脊上,每一寸流血的伤口都痛得彻骨。

上辈子他被打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打电话报过警,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男人只说他身上的伤是在学校里受人欺负,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就是在那次报警之后,继父抢走了他的手机不允许他和任何人来往。他被迫休学在家,没日没夜地忍受鞭打和抑郁症的折磨。

他不会再让这些事发生了。

伤口腐烂的地方,用刀刮掉就好了。

既然这个男人对他肆意妄为的依仗是他作为监护人的身份,那就把这个身份剥夺掉。

他慢慢地走到照片前,像往常一样伸手轻轻拭去玻璃相框上覆落的灰尘。没有人会察觉到相框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点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

那是监控器的摄像头。

【小崽子,你有本事去报警有本事就去告我呀。没有证据,你就是告上几十次也定不了我的罪。】

【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把你这个贱种给打死,还是你先把老子我送进监狱。】

……

既然这样,只有证据的话,就能摆脱这一切了吧。

反驳那些可笑的托词和借口,只要有证据就可以了吧。

陆清竹缓缓垂下眼睑,被阴翳笼罩的眼底有一缕针般锋利的寒凉血光流过。

一次不够的话那就两次,两次不够的话那就三次,被打得满身是伤还是断手断腿,只要能把这个人送进监狱,这些都无所谓。

摆脱这个家就像割掉腐烂的血肉,一定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但揭开那一层化脓的血水,只有把所有溃烂的腐肉都刮干净,才能阻止伤口的继续恶化。

他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任何回头的机会。

这条路通向的终点是死亡还是重生他无法预测,但他比谁都清楚,走在这条悬空钢丝般危险的路上,任何的退缩都有可能让他重蹈覆辙。

他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只要能把该下地狱的人送进地狱,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第20章 卑微的爱

至于林锦阳……

他还是趁早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比较好。

他不知道那个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林锦阳不该和他扯上关系。

“果然不应该贪心的。”他缓缓抬起满是淤青的手遮住流泪的双眼,要是在林锦阳问他要不要成为朋友的时候就干脆果断地拒绝就好了。

应该早点拒绝的,是他太贪心了。

他是无父无母的贱种,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

他真的好喜欢他。

即使他竭力地克制,即使他无时无刻警告自己,他还是渴望。

“臭小子!”房间里传来了水杯摔碎的声音,大概是男人醒了过来,要他端水过去。

他颤抖着手把门打开,倒了杯水走到床边递了过去,然后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收拾地板上摔碎的玻璃碎片。

李荣强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瘦弱到好像摔一跤就会散架的人。

每次看到这张清秀苍白的脸,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那个江南烟雨一样缥缈清高的女人,哪怕年过三十也依旧身段窈窕面容妍丽,像朵水凝露珠的鲜花,一身名门望族出身的矜贵优雅。

所有人都羡慕他走了什么狗屎运,三十多岁的单身汉居然能找到这么漂亮有钱的老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女人不过是个已经结了一次婚为别人生过孩子的破鞋,因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所以才急着嫁人找人照顾她未成年的儿子。

周围的狐朋狗友都羡慕他,每月都有这么多钱到手,就算没有工作也能活得潇洒。可他觉得,这还不够。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的儿子,又有谁知道呢。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死到临头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小姐,她当初有多看不起他,那他现在就要让他的儿子像条野狗一样跪在他面前。

不是自命清高吗!不是瞧不起他落魄潦倒吗!

那就让她的儿子在他身下像条狗一样活着。

“谁让你倒温水过来的!老子要喝凉水。”

陆清竹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得眼前发白,身体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左侧的脸颊一阵火烧的疼痛。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重新倒一杯。”

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痛,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把那些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捡起来放在手里,然后退了出去。

李荣强看着眼前的人任人揉捏的样子,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每次看着这张和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对着自己露出害怕隐忍的表情,他都忍不住兴奋。

那个曾经凤凰般骄傲清高的女人至死都不会想到,她捧在心口疼爱的儿子会落魄狼狈到现在这种模样。

他有错吗?当然没有。

错的是那个女人啊。

要怪也只能怪他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只能怪她瞎了眼,所托非人。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都是那个女人纵容他不是吗?

他凭什么要去替一个结过婚的破鞋养别人的孩子。

忍着疼把手里的玻璃碎片倒进垃圾桶,陆清竹重新倒了一杯冷开水送进房间,然后默不作声地关上了房门。

手腕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了。刚才那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他一个踉跄右手的手掌直接按在了玻璃碎片里,他之前还没有察觉,现在摊开手心才察觉到一阵阵撕裂的痛。

他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就这么涌了出来,把他手上腥红的血迹冲散。

窗外的天空夕阳如血,漫天火烧般的云霞美得惊心动魄,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就够了。

陆清竹缓缓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眼里水色温润浸满霞光,流动的光晕像是下了一场江南朦胧的烟雨。

那个人于他而言就像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只要骄傲地盛开着就足够了。

只要能远远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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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像是一张深重且逼仄的巨网,铺天盖地束缚住白日喧腾的嚣嚷。

走过喧嚷的长街,林锦阳拨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

浅蓝的烟雾袅袅升起。微微模糊的视线里,那些萤火般浮动着的光晕有着琥珀般晶莹靡丽的醇亮。他抬起头,夜幕笼罩下的城市莫名给他一种即将葬身火海的错觉。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发觉,这个位于江南边陲的小城,偶尔也会和北方繁华的帝都有相像之处。

一样的冰冷,像是一只钢筋水泥铸就的巨兽。

林锦阳漫不经心地拐进了一条小巷,遮挡在漆黑建筑后的是一片灯红酒绿。

这里是城里有名的红灯区,很多夜总会和地下赌场都藏身在这里,一到深夜就会亮起靡丽暧昧的灯光吸引过路的客人。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吧。”林锦阳径直走进了其中一家ktv模样的夜总会。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龙哥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在前台说明了来意,负责招待的侍应生很快就把他带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厢。

“呦呵,稀客啊。”龙哥招了招手,身边浓妆艳抹的女人立刻会意地给他点上一支烟,“我见过你,怎么,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多少钱。”没有心情对这样的人说什么废话,林锦阳上来就直接开口,漆黑的眼里丝毫不掩戾气。

“嗯?”没想到这小子上来就直奔主题,龙哥倒是被对方的坦率给惊了一跳,“小子,我记得你可没向我借高利贷吧。”

“我问你那个人渣欠了你多少钱。”

“哟呵,年轻人,说话口气不小嘛。”龙哥慢悠悠地抽了口烟,“不多不少二十万,怎么,你想替他还?”

林锦阳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他之前打拳赛拿的钱,满打满算只有十万。

“这里有十万,剩下的十万我明天给你。”

“哟呵。”龙哥笑了,“这么大气,你和李荣强什么关系,居然愿意替他还钱。”

“我和他没关系。”

“或者说,他就是被你的手下打死我也无所谓。”

“哦?那你为什么……”

“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

林锦阳把手里的银行卡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线条锋锐的瞳孔微垂着,再抬起的瞬间眼里墨色翻涌,丝毫不掩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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