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心安。
可是,理由再多,最关键的这一个,始终不能道出口。
式薄并非头一回踏进这间小公寓,但每次来,心里都觉得新鲜。瞧瞧这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厨房,矮矮的房门,高大的他站在玄关,总会产生一股尴尬的温馨。
布艺沙发里窝着一个小人儿,身上的练功服都还未脱,薄薄的练功服紧贴着那娇躯,使得她曲线毕露。茶几上搁着好几双芭蕾舞鞋,有一些旧了脏了,有一些还尚未缝缎带。
式薄将背包和画板无声地放在一边,盘腿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茶几下面有针线包,他挑了肉桂色的,穿针引线,拿起玻璃台上的舞鞋和缎带做起了针线活。
她底子好,跳芭蕾再适合不过,老师觉得她跳独舞更适合,她自己却喜欢群舞。难得她那样一个将门之后出身的娇娇,竟然在女孩子堆里鲜少被挤兑妒忌,入学没几天就交到了新朋友,让充满愧疚之心的皮皮蓝蓝安慰了不少。
也对啊,出身在那样的家庭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除了在吃食上不能将就,长着一双挑剔至极的嘴巴之外,别的方面她都极好说话。
不一会儿,样式家的少东家就把舞鞋全都缝好了,而且针脚还十分结实整饬,没有半点懈怠敷衍的样子。
他刚把针线放回包里,公主醒了——
“你来了?”
“嗯。”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扶起她半软的身子,在杯子里插了一根吸管,喂她喝水。
她咕哝咕哝喝下大半杯,嗓子眼舒服了许多,双手握着自己的脚踝盘坐在沙发上,脖子往后仰,头抵在墙上,一声叹息,静美的脸庞一半隐没在阴影里,闭着双眼,睫下落着一片暧昧的阴影,比起往常似乎格外疲倦的样子。
式薄在窄小且过于松软的沙发上坐下,以他的体重,沙发陷落下一大块,整张沙发也就那么大,两人并排坐着,重心倾斜,使得盛宠的身子微微往他的方向斜了一分。
“是不是累到了,吃过饭了麽?”
她轻轻“嗯”了一声。
式薄侧首觑她一眼,随即大手一勾,将她收入自己怀中。大小姐稍稍挣扎了一下,他两手箍得紧,将她牢牢圈在自己怀里,“乖一点。”
她果真就乖了一点。
二人就那样静默了须臾,他忽然摩挲起她的头发来,一手摘去发圈,墨汁里浸泡过似的长发,丝绸一样散落开来,他掬起几缕,看着那些发丝从指间滑落,心都软了。
“明明就饿着肚子,还要骗我。”他不意外地揭穿她。
大小姐肚子饿脾气大,从鼻子里出气,又瞪了他一眼,却不想理他。
“姑奶奶,求你了,长点心眼好么,我不在你也不能这样亏待自己。”那样他会忍不住拿出锁链将她绑在自己手腕上的。
“怎么不长心眼了?”
“你要是长了心眼,……”
你若长了心眼,怎么会看不到我爱你?
吞了后半句没说,见他欲言又止的气结模样,她也不伤心,软软的趴在他腿上,眯着眼睛,晕晕乎乎的打算继续睡。他身上有那款香水的味道,淡淡的,很熟悉,那香水,同时也是她的护身符和障眼法。
同一个味道,闻了两年,只会觉得心下一片安宁。
式薄却扶着她的头起来,让她继续睡一会儿,自己则进了厨房。
她嘴巴挑,隔了一天的食材基本不动,所以冰箱总是空荡荡的,只存放着一些秘制的酱料,翻翻找找大半天,他提了三颗土豆出来,胡萝卜洗了洗切成碎粒,打算做咖喱饭给她。
万幸米是现成有的,她亲爹跟进贡似的,每年都往闺女的米缸里存她爱吃的,所以这个倒是不会缺。
忙里忙外半小时,热气腾腾的饭食终于给准备好了。
摆好了碗筷,除了厨房,本想喊她吃饭,嘴巴张了张,刹那又收了心思,看着沙发上补眠的小人儿,眼神渐渐温暖起来。
但也不能不吃饭就任由她那样睡着,即便要睡,也得吃饱了再说。他叫醒她的方式很简单,冰箱里还有整棵的松露,他拿着样式家祖祖辈辈的灵活手指,洗手为她做羹汤不说,连各式各样的道具器皿都已经运用的十分得心应手。
给松露切了片,他将那昂贵的碎屑均匀的洒在还冒着热气的咖喱酱汁上,撒的不多,仅仅一点点,就释放出了足够的香气。松露本身是高级高贵的香,咖喱重口辛辣咸香,哪个糟蹋了哪个显而易见,可样式家的少东家,不吝代价,恣意做着毁誉参半的事儿,还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
“唔……”
沙发上的小东西,挣动了一下眼皮,鼻头皱了皱,缓缓睁开眼睛来。
式薄正背对着她在窄小的厨房里洗炖土豆的锅子,腰上扎着围裙,蜜色的灯下忙碌的身影照得他格外温柔,像个体贴的丈夫。
然而,她还是会忍不住这是他想出的什么计谋,哼了一声,摘了身上的毛毯,起来吃饭。
式薄还在洗锅子呢,就瞄见咖喱饭上方伸过来一只偷腥的手,他好笑道:“不许偷吃!”
那手的主人,紧忙飞快的把手缩了回去,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式薄回头挂好了锅子,擦擦手,准备将盘子端去餐桌。她眼珠子直直地跟着那盘咖喱饭,一路跟随到餐桌边上,式薄拉开椅子,她自觉的坐下,式薄又替她铺了餐巾,将饭勺递到她手里,她才开始吃。
才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