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明明也知晓她在偏厅候着,冒着声名清誉尽毁的风险,就只是为了等到卫珩平安无事的消息。

可从头至尾,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来知会她一声。

哪怕真是乡下进府城打秋风的穷亲戚,也不必疏忽针对到如此地步吧?

能进这院子伺候的,想必都是卫珩最信任的下属,宜臻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在卫珩身边人心里,究竟是个什么风评。

她许久不说话,让整间偏厅静悄悄的,静的甚至能听见不远处主屋内里着急忙慌的取水声。

“大夫多久之前说的?”

顿了好半晌,前方才传来少女平缓的嗓音。

“......有小半时辰了。”

平誉心里越发慌张起来,不安又恭敬地低着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但出乎意料的,祝姑娘并没有追究他们的失职,反而直接问:“既然是这样,我能否进屋瞧一瞧你们主子了?”

她的语气极轻缓,却像惊雷一般敲在平誉心底:“好歹,我也算是卫珩的未婚妻呢是不是。”

“是......是。”平誉颤了颤音,“只是......”

“你先别只是。你就告诉我,这块东西,究竟是有用没用?”

少女忽然举起一块牌子,眼神宁静,“卫珩当初把它给我的时候,与我说过,只要拿着这道令牌,我要什么有什么,便是整个卫庄,他都可以给我。”

她抬起眼眸,弯弯唇:“但是我瞧着方才的架势,觉得他说的话好像也并不作数的。”

这话意有所指,个中意思实在太过骇人,平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全身上下都开始冒冷汗:“作数的,自然是作数的,都是那群小子没眼力见,您大人有大量,奴才这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也不必在我面前教训,卫珩的人卫珩他自己管,怎样都不必给我交代。”

宜臻起身走至门边,“只是既然你说这令牌作数,那走罢。”

“......是。”

主子当时受了重伤,是齐姑娘和祝少爷扶着他进的院子。

他撑着最后的神志,吩咐他们守着屋,除了石大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但平誉想,主子当时绝没想到祝五姑娘会来。

既然祝五姑娘真的来了,那她就绝对是唯一那个例外。

“手握兵符,就形同主子亲至。怎么,如今你们连主子的命令也敢不从了是不是?”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平誉的厉声呵斥下让开了一条道。

看来真要强迫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合情合理。

宜臻挑了挑眉,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他们,什么都没说,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但没料到的是,她才刚跨过屋门门槛儿——

“谁放她进来的?!”

——迎面就是一道毫不客气的呵斥。

齐谷南蹙着眉,没有看宜臻,反而冷冷地盯着门口的护卫:“都把你们主子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放,卫大哥要是真出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能有几条命赔!”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还在平誉身上扫了一圈,个中意味,不用揣摩都看得出来。

不过就是指桑骂槐罢了。

卫宅的主屋极大,她虽然一直在屋内,却也只能守在外间,正好隐约听见了门口平誉呵斥护卫的几句话,但没瞧见宜臻手里的令牌,也不知道这些护卫纯是因为那兵符才放宜臻进屋的。

不然她这样聪慧又有心计的姑娘,绝不会做出这样尖酸刻薄的事儿。

在齐瑗心里,她全然把宜臻当成了京城里那些对卫珩趋之若鹜的普通姑娘,顶多就是身上多了两个头衔:

一是亭钰的姐姐。

二是长辈们给卫珩订下的娃娃亲对象。

但卫珩的性格她清楚,不是爱屋及乌的人,更不是那等愚孝之辈。

所以宜臻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性。

她的话一句一句说个没完,乍一听是在斥责守卫,实际上压根儿就是在指着宜臻的鼻子骂。

宜臻抬起眸,认认真真瞧了她一眼。

而后略微扬眉,什么也未说,继续就要往内走。

“祝姑娘,我想你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齐瑗直接伸手拦住她,“你不能进去。”

......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

宜臻忍不住弯唇笑了,“只是我不明白,我为何要听你的,你是谁呀?说起来,我都还不认识你呢。”

“我是......我是谁不重要。”打扮素净的姑娘眉毛越蹙越紧,加重了语气,“但是卫珩早先就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这是卫宅,不是祝府,还望祝姑娘您懂点儿分寸。”

唔。

其实这个齐姑娘和她二姐姐祝亭霜有些像。

都是极爱管闲事却又不分青红皂白就擅作主张的正义判官,清高又自傲,言语措辞都自以为是的让人疲倦。

宜臻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瞧着她:“那我就是不懂分寸,我非要进去,你能拿我怎么着呢?”

“你真是......”

齐瑗都要被她气笑了,“祝姑娘,我原不想说这么刻薄的话,但你既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让开。”

她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宜臻烦死了,揪着她的领口往旁边一扯,那动作利落又不拘,就像话本里写的江湖豪杰儿女,齐瑗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已经推开里间的门走了进去,她才一下回过神,视线扫过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几个奴才,只觉得面子里子全丢了,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地就跟了上去。

“祝五姑娘!你这竟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又是哪儿惹了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在嗓子眼,脚步也停住了,怔怔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卫珩竟然已经清醒了。

他就倚在床头,玄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半系不系,或者说大夫压根儿就不敢帮他系全了。

因为胸膛上全是伤口,绷带上还透出血色来,只远远瞧着都觉得十分吓人。

“你怎么也来了。”

他的眼眸在烛火光里显得越发幽深,叹息道,“祝宜臻,你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不要总是任凭自己的性子做事。”

“是了,我也与她说了......”

“不用你说。”

卫珩直接打断她,语气极淡,“该说的话我会跟她说,你出去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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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宣帝病重,上月中发热又咳血,换了几个御医,诊完脉后都只跪下来请罪,说至多也只能拖个一两年的功夫,他又疑心重,不敢轻信外头的游医和高僧,也就只能那么拿药拖着。”

“这事儿一直瞒着外头,连太子都没透一点口风,但一整月里议事堂关了这么多日,奏折一大半儿都不是御笔亲批,底头的人多少也能猜出些什么,只不过在怀疑老皇帝是不是设局试探罢了。”

“宣帝一旦松开对朝政的把控,太子和惠妃必然狗咬狗闹得不可开交,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天然的盟友,不论是对北境、对南疆,甚至对我。这也是为何我提前来了黎州,着急忙慌地要提这个亲。”

“今夜卫宅遭袭,并不单单只太子动的手,还有惠妃,他们一个有着大把朝臣拥趸,一个是老皇帝的枕边人,娘家手握兵权,联起手来对付我,估计也是想趁着我不在京城,打个措手不及。”

“我们在太子身边有眼线,但惠妃处事一向警惕,又是深居后宫,我们安插进去的人还没站稳脚跟,不能在这时候露出端倪。”

“黎州这边尚还能稳住局面,京城那头只怕已经十分糟糕了,黎州地僻,便是用最快的鹰隼,消息一来一回也要好几日,宜臻,”他倚着床头,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歉意,很温柔,“真要发生什么事,根本来不及部署。”

宜臻跪坐在软塌之上,一直垂眸听着,直到卫珩说到了这儿,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京城那边那么糟糕,”少女顿了顿,“你是不是得回去坐镇?”

卫珩没有回答。

其实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是胸口和肩头两处,说话时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牵动伤口,带来阵阵钻心的疼。

石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了,这段时日都要卧床好好休养,甚至连思虑都不可过重。

可是京城那边局势不等人,皇帝病重失权的情况下,太子和惠妃一联手,连南疆酆王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一个羽翼未丰,手底下势力还四分五散的年轻朝臣。

“我记得惠妃,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就是从卫宅出去的。”

小姑娘忽然变得有些着急,仰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能让她传消息出来吗?”

整个屋室静了好半刻。

卫珩揉揉眉心,神情有些疲倦:“据我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的行动,就是她给惠妃献的计。”

宜臻一下愣在那里:“可是,可是她不是从卫庄出去的么......”

“她是从卫庄出去的。”

男人的神情极其平淡,“宜臻,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身边的那个丫头不值得培养么?”

“.......为什么?”

“因为她一瞧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话多,念旧主,好奇心重,这些在卫庄都是大忌,她全都犯了。三花虽然是从卫庄出去的人,但从她被送到惠妃宫里那一刻起,就和卫庄没有任何关系了。否则,你以为惠妃为什么会花大价钱买一个细作回去?”

宜臻沉默了下来。

这一刻,卫珩还受着伤,眼睛里头还带着倦意,几道红血丝极其醒目,明显是需要休息了,但她踌躇半天,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有些话,她张不了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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