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

但总而言之,不管祝二太太与四太太这对妯娌间打了多少机锋,卫珩失去行动自由,被迫跟祝府一群小萝卜头一起出行这件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定了下来。

关键他还不得怪祝宜臻。

因为小姑娘真的是极诚挚地,极单纯地,极极欢喜地盼着他来的。

甚至为了欢迎他,还偷偷往自己的荷包兜里塞了个银丝小卷儿。

一个银丝小卷儿太大,她为了能放进兜兜里,自己掰了半个给啃掉了,剩下的一半硬塞塞进小荷包中,掉了一地的面渣。

当卫珩被丫鬟领着到了西角门处,收到小姑娘的这份热情时,真是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收,不然他怕面前这双充满期待的黑亮大眼眸,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生平第二次,他破地荒地把一块面渣不断的狼藉馒头块儿,装进了自己的腰袋。

至于人生第一次破天荒,是收了祝宜臻小团子的蜜饯枣子。

那几颗枣至今仍然放在他屋子内柜中的一个小罐子里,昭示着小姑娘对自己未婚夫的热情和讨好。

勉强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

今日上元节,街面上挂满了花灯,着实热闹的紧,京城虽繁华远胜他地,却也难得有这般盛景,因而尚书府里除了尚且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其余姑娘少爷们都聚在一块儿了。

大房的祝亭霜,二房的宜宁宜臻宜筠,还有亭钰亭盛两个哥儿,三房老爷外放去了滇省,没在府上留人,四房最小的宜珊不过半岁,便只来了宜榴宜嘉和亭瀚。

除此外,还有借居在祝府的表小姐戚夏云,祝大太太的远方侄女钟濡霈。

以及卫珩。

乌泱泱一片人,连带着丫鬟婆子小厮,从西角门一道儿出来,让前世是独生子,今生也只有一个亲姊妹的卫珩十分直观地体会到了,何为世家大族,何为多子多福。

且这么多人里,除了祝宜臻和祝亭钰,唯一还让卫珩微微侧目的,便是祝大老爷的那位独生女,祝四姑娘祝亭霜。

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与气度。

而是她腰间挂着的那只香囊。

卫珩五感十分灵敏,更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他清晰地闻到祝亭霜腰间香囊里散发出的香味=气。

非常熟悉。

如果他没闻错的话,这香,应该是叫浮罗香。

融了四十四种原材料,萃取捣研,入蔷薇水熬炼十二个时辰之后,窨半月之久,才能得到一小盅香料。

因为一次不能制多了,一多,这么杂的原材料,香味就要乱,最后不仅制不成浮罗,反而会浪费珍贵的香叶。

浮罗香香气清新,不奢靡,不厚重,带着果味,还能温脾养气,静心醒脑,最适宜少女不过。

但其中香料,一味紫雾叶,一味百炼佛,一味子夜蓝,都是南洋渡来的特产,大宣的气候过于干燥寒凉,并不适宜种植。

甚至哪怕是在南洋,也稀罕的很,好难得才能寻到一块温度,湿度,泥土都适应的种植地。

卫珩之所以对这浮罗香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连制作方法和原料产地都了然于心,是因为,这香料最早的生产和销售商,就是他小舅。

只不过后来因调制而成的香实在稀罕,价格越发高昂起来,甚至出现了一料千金的结果,嵇小舅生怕太过高调会给嵇家招来灾祸,便壮士断腕把香料配方卖给了皇商成家,从此只做香叶原料运输生意。

这浮罗香,被成家拿到手后,稍一运作,便成了御贡之物。

一年不过那么半车,宫中得宠的娘娘公主们一分,几乎不能剩多少,祝亭霜能使了它作香囊,怕真是如传闻所言,深得太后的眷顾。

若冷情些说,祝大老爷这一去,便是给他唯一的闺女带来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或许连祝亭霜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究竟是祸还是福。

祝亭霜感受到了卫珩蜻蜓点水一般的视线,却并未放在心上。

她自小早慧,才智谋略比男子也不逊色,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受惯了周遭的关注和追捧。

而卫珩,不过就是其中容貌稍微出众些的一位。

没有什么特别。

她偏回头,正要瞧回去以示警告,却发现少年已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而后迈步走到她七妹身边,把一块木头递给她。

宜臻抱着木头,仰起脑袋欣喜道:“好漂亮的鸡!”

“是鸭子。”

卫珩纠正她,一边伸出手,拧了一下鸭子身上的发条,鸭子就忽然就在她掌心动了起来。

宜臻唬了一跳,手一甩,一不小心就把木头给摔在了地上。

那鸭子在地上顿了顿,而后竟自顾自迈起小腿,在泥土地上一摇一摆地走起路来。

走了足足三个呼吸才停。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肉呼呼的手指着地上的鸭子,震惊道:“木头、木头成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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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只木头鸭子,是目前卫珩手里最高科技的玩意儿。

用了杠杆力矩的原理,外表虽不起眼,内里却安了无数个精细的小齿轮,发条一扭,释放出的弹力就能推动轮系运转。

上辈子卫珩念高中的时候,物理实践课的期中作业,就是动手搞这玩意儿。

当时他们那小组一哥们零件没弄好,钢条直接在卫珩手背上划了一口子,被卫小爷拎着揍了好几天。

也因此,他对这杠杆力矩的结构记得特别清楚。

正好前些日子,季连赫带了把钢剑到祝府来寻他显摆,说如何千淬百炼,如何削铁如泥,如何从满京城里最好的铁器坊出来,九皇子如何跑了三趟,都没能拿到手,反而进了他季连小国公爷的剑鞘。

卫珩瞥了眼那锋利的刀刃,倒是忽然产生了点兴致。

这兴致却并不是因为这钢剑,而是季连赫嘴里那位打铁磨剑的季大师业。

据说这季业大师原是宫中匠作坊的领匠,专门负责刀铁武器的冶制,于精巧匠器上也有些研究。

如今摆在文德殿内的那座水运仪象台,便是由他设计打造的。

因了这座宏伟精巧的自动化钟表,季业还被天子封了个小官。

但后头因腿脚出了些毛病,无法再长久站立,便被圣上特许出宫,在京城西四坊开了家铁器铺子。

季连赫带着卫珩去寻他时,这位季大师正好在井口处泼水打铁,虽已过了天命之年,却依旧体格健壮,在大冬日里赤着膊,背上还淌着热汗,目露精光,行动自如,完全不像是腿脚不便的样子。

卫珩对这其中的阴私内幕没丝毫兴趣,只是递了他一张图纸。

用的是牛皮纸,炭笔画的,从材质到笔迹,没有一处暴露身份,卫珩并不太担心。

而这图纸画的内容,便是简易的原始弹簧和杠杆力矩。

还标明了发条玩具的内部齿轮结构。

只要能够克服其中的精细度问题,就能够把整个内部结构完美还原。

季大师原本还有些大匠的傲气,爱答不理自顾自打着铁,一看到这图纸,便面露惊异,连声询问这是何人所作。

卫珩望了他一眼,道这是他舅舅自一位波斯商人那儿得来的。

“那商人说了,只要按照画上的样式做出来,鸭子就能自己走,季连说你是满京城最了不得的工匠大师,我才来寻你,你可会做?”

语气骄横,高高在上,活脱脱一个颐指气使的纨绔。

旁边正喝着茶的季连赫呛了一呛,朝自己忽然变脸的小伙伴投来震惊一眼。

卫珩没搭理他。

左右嵇小舅已经出了海,如今正在南洋种地卖布,天高皇帝远,任他手眼通天也求证不到,卫珩张嘴就开始胡诌。

最开始,他其实是怀着能不能捣腾出一个手持怀表的目的来的。

连机械表的内部构图都斟酌着画了大半。

事实上,来这朝代许多年,卫珩至今仍然无法习惯的最重要一点,便是看日影辨时,燃香漏沙计时。

卫小爷本身是一个对时间精准度要求很高的人,这种简陋又麻烦的日程判断方法,让他无数次心生烦躁。

只不过后来沉吟半日,还是觉得就这样弄一个过于超前的机械表出来,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了些。

根基未稳时,动作搞的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翻车,倒不如先画个发条玩具试试路,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

而且说不定,这位发明出水运仪象台的季业,自己就能从图纸中琢磨出弹簧和杠杆力矩的其余作用。

......

这只发条木头鸭子,季大师足足花了半旬之久才做出来。

费了无数原材料,眼睛都熬红了,最后出来的成果,虽不如后世那般完美,但对于大宣这朝代的科学水平来说,也已经很是了不得的物件。

这么小小的一块木头,象征着这时空发条机械的起源,若千百年后世人回翻史书,定要称这是划时代的一项发明。

而这划时代的发明产品,最后还是到了祝宜臻小团子的手里。

小团子为了迎接他,特地在兜里藏了银丝卷儿,千等万等献宝似的递给他,对于一个三岁多点大的奶娃娃来说,和捧了金子来也差不了多少。

卫珩收到如此情深意重的礼物,不好不受,更又不好不回礼。

可他手头上除了银钱和木头,什么都没有,沉吟片刻,就直接把这只机械鸭送与了她。

机械鸭在泥地上摇摆了一阵,便因动能消失而停在一颗石子前。

卫珩捡起来,递还给她,教了她具体的玩法。

小姑娘抱着小鸭子,扭着发条转啊转,乌溜溜的葡萄眼里满是新奇。

连亭钰凑过来也没发觉。

她压根儿意识不到,自己用那半块掉渣馒头,从卫珩手里换回来了一个什么超时代的宝贝。

......

“七姐,你给我瞧瞧,这鸡是怎么走的?”

上马车前,祝亭钰一直围着宜臻打转,小目光牢牢地盯着她手里的木头,只差没上手去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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