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娅默默看着她身上的围裙,身后书桌摆满的锅碗瓢盆,镶嵌着纸蔷薇的蛋白石链子不知何时做成手链戴在右手手腕,而小小房间的地板上满是被揉皱的信纸。
“你很正常。”
黛西娅说,“你正常到今天对达芙妮都发出微笑。”
恶魔小姐:“……不行啊!我决定做一个佛系快乐的魔!”
黛西娅面无表情:“我听说,前几天家宴的晚上,后花园那里传来类似鸡叫的动静。”
“放p!”恶魔小姐立刻辩解,“我才没叫得像鸡呢!我当时不停打嗝!”
黛西娅:“哦。”
恶魔小姐:……艹。
“啊啊啊总之你想说什么,快点快点!没事情就出去啦!”恼羞成怒的表妹开始往外赶人,“我忙得很!”
黛西娅扒住门框:“你是忙着做甜点,还是忙着写情书回复?”
恶魔小姐大声回复:“我忙于学习!”
表姐仍不肯放过吐槽逗她的机会:“忙于学习怎么写情书?”
“不不不不不行吗!啊?!我是为以后可能经历的事积累经验!”
好容易把满眼促狭的亲姐送走了,恶魔小姐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她抓抓头发——黛西娅没来之前,这头波浪卷早已被烦躁的主人抓得像一团蓬起的毛球球——恶魔小姐顶着蓬乱的毛球球,有心想去书桌前坐下,研读魔法书静静心,却发现那里已经堆满了准备做点心的材料。
恶魔小姐脚步一转,倒向自己的床,故意用力砸着柔软的床垫,发出“砰砰”的声音。这是她今天第八次这么干,但小床上仍然有不少揉皱的纸团被弹落在地——介于纸团增长的数量比重复倒在床上的次数多多了。
她脸朝下,把自己埋在枕头里闷了一会儿。
……干嘛要费心去想回复啊。万一那家伙只是在开玩笑呢?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太可能是自己想的意思吧?只是表达一种特定而深沉的友情,嗯,一定是这样的……
【我对你抱有逾矩的感情。】
第十三只千纸鹤上用铅笔书写的字句,恶魔小姐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于是她抓着枕头继续把脸闷在里面,然后踢着腿在床上滚了一圈。
啊啊啊啊怎么想都不是友情啊!他自己都说了要当我男朋友!这家伙应该知道男朋友不是男性朋友的缩写吧!
不,说到底,无论他想表达什么,千纸鹤也好,当面说出口的犯规提议也好……
我还没给出回复呢。
她随手扒拉过床上的某堆纸团,暴躁地把它们一一展开。
》展信悦。
关于阁下前日所提之事,我经过慎重考虑……
不行,太正式了,好像我对此很看重似的。
》看不看随便你。
反正我并没有强烈的与别族交往的欲望,如果你稍微跪下来恳求再追我一年左右……
啊,语气好欠揍,她自己看着都想扇自己一巴掌。应该会被回复“好麻烦,那提议作罢吧”。
》听到你的提议,我真的非常开心^^
当时整只魔都飘起来啦,像气球一样^^,而且到现在还觉得不够真实……
颜表情也太多了!在刻意卖萌吗!啊“气球”一样是什么见鬼的比喻啊!
恶魔小姐再次将这些信纸随手揉成一团。尽管它们的纸质都是精美而昂贵,上面刻画着精细的花纹。
烦死了,到底写什么样的回复好?说到底,立刻答应会不会显得她太很轻浮?或者更糟,显得她像单身260年迫于脱单的大龄女恶魔?下一句就是“嘻嘻嘻我们先去酒店验个货”的那种?
所以要委婉点?但是太委婉了室友单细胞看不懂怎么办?
那先拒绝一次?……啊啊啊不行!万一他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呢?!
呃,假装不经意提一下自己的回答,装作顺便答应,然后写点其他的琐事……
经过将近100次的修改后,一份终于让恶魔小姐挑不出毛病的稿件总算成形。她舒了口气,揉揉有点酸的手腕,并小心翼翼地吹干上面的墨迹。
大功告成,哼哼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她只要想写,一下子就搞定了,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接下来就是挑选信纸上的熏香,然后用什么颜色的火漆,用哪种款式的印章,火漆下是搭配花枝还是丝带……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哈,看我五分钟时间全部弄完。
“小姐?小姐,今天的晚宴开始了。”
……晚宴?等等?那中午和下午去哪里了?
【两小时后,巴黎】
“我还是觉得,你打我太没道理了。我根本没对你即将得到的宣判造成任何影响。”
雷米尔捂着好不容易复原的脸——花费一天半才堪堪回到俊俏模样的脸,可见之前被锤的多惨——蹲在地上嘟哝,“如果真得照你所说,那种告白方式,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姑娘都不会答应你的。”
不会追求,就直接当男朋友?换了哪个正常姑娘都会对此感到无语吧?什么霸道的逻辑?而且连追女孩都懒,追到手了还会干嘛?
天使先生正在小巷子里处理一只试图狡辩的狐族,闻言,默不作声地收紧了掐住对方脖子的手。
“唔呃呃呃——我说我说我说!唔呃呃呃咳!”
本以为会有一番交涉,谁知道直接被堵在巷子里威胁的狐族,狼狈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
顺便一提,这是个雌性狐族。
——但在天使先生眼里,雌性不过是更方便威胁的生物而已。
他踢了狐族一脚,神情冷漠:“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狐族的眼神里,飞快闪过一抹算计。她呜呜地哭泣起来:“要、要把人家关进近卫部嘛?”
被关进近卫部,就必须进行漫长的审讯流程,这样绝对可以为那位大人拖延时间!
然而,雷米尔听着巷子里这位嫌疑人天真的发问,只是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总归挨揍的不是他就好,至于美女,等对方从同事那“即将失恋”的阴影里保下命再说吧,唉。
“否则,就割开你的胸部。”
天使先生提起审判之剑,制服上金色的光环被阴影遮住,神情相当认真地说明:“如果胸部被割开后再说谎,就开始割脸。直到五官削平。”
狐族:“……我说!我全都说!我知道得不多但是呜呜呜呜别剁胸求你了!”
果然和演唱会投放药剂事件有关。
根据狐族的供述,就在演唱会刚刚结束的时间,几只模样古怪的虫魔在巴黎找到她。他们声称地狱有一位大人物正打算做颠覆世界的伟事,而只要狐族答应帮一个小小的忙。这只狐族是居住在巴黎很久的异族,前段时间信用卡刚欠下一大笔债务。
于是,虫魔还清了她的账单,还允诺了一大笔保值的地狱黄金。狐族所需要做的,只是每天抽出几个小时,在塞纳河边到处走一走,在不同的流域,往水里滴几滴魔法药剂。
“这种药剂是定量的,他们会隔几天出现,给我一小瓶。”狐族瘫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解释,“几天前,药剂已经全部滴完,他们通知我任务结束了……我手头真的没有剩余的药剂,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做什么的。”
天使先生沉吟片刻。
雷米尔看看手中的调查报告:“人类方面的水质监测没有任何异常。”
“无毒的?还是针对性毒素?”
天使先生摇摇头。
“你自己都说了,空间法阵。”
雷米尔讶异地挑起眉毛。
“空间法阵?的确,目前所调查出塞纳河最异常的地方,就是那附近即将成形的法阵。但是药剂会和空间法阵产生联系?”
他很肯定地否认了这个可能:“药剂是一种快捷而方便的魔法,相当于咒语的压缩包——而法阵,那玩意儿繁复冗杂,是几千年前一直传下来的东西,刻画法阵对施咒者要求也极高……不可能与药剂产生联系。”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像是摁打印机按钮与用小刀刻浮雕。
天使先生并没有推翻自己的结论。他一向信奉自己的直觉,而塞纳河里产生直通地狱第七层的空间法阵,绝不是一个巧合。
80%的几率,通往幕后黑手的大本营?或者……幕后黑手的目的地?
“关于法阵,我知道的也不多。”最后他说,“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学术家。”
雷米尔干笑:“我觉得,乌列不会屈尊从图书馆里挪屁股出来的。”
乌列是天使一族知识最渊博的存在。
但他很宅,非常宅,上次出来当偶像是近一百年来第一次出门,就遭受了群殴,还差点被火锅店老板扣下来刷盘子——拜你所赐。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哦。我也没想找他,我要写信给我室友。”
“……不准秉公徇私!”
雷米尔刚想理直气壮地训斥几句,悄咪咪报复一下自己被锤变形的俊脸——就看到一只小蝙蝠扑腾着从阴暗的水管下方飞了出来。
“失乐园速递,您志诚的伙伴与唯一选择。”
小蝙蝠扑腾着骨翼靠近了正在说话的两位天使——不,这并不是一只生机勃勃的活蝙蝠,而是蝙蝠外形的骷髅傀儡。
黑暗阵营的快递公司失乐园,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好的品味。
天使先生看着那只机械播报“失乐园公司,唯一选择”的小傀儡一路飞到自己肩膀旁,然后冒出“嘭”的一大团紫色蒸汽,整只消失在空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保存在玻璃塑膜里薄薄的信笺,缓缓下落。
雷米尔颇为意外。
“写信?有人给你写信?还用的是失乐园速递……”速递方式比普通的邮寄贵上七八倍。
天使先生没说话,他已经拆开了蜡封。那是一滴十分精巧的酒红色蜡封,印章印出一朵小小的蔷薇花,还夹带着两条剪得短短的白色缎带。
相当少女心的包装。
阅尽千帆的雷米尔一下就嗅到八卦的味道,趁着天使先生在专注读信,他默默凑近了一点,试图看清信件内容。
而后者果然没有防备,雷米尔迅速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的文字。
》展信悦。
网上说巴黎那边的气温比这里低多了,你要注意保暖。
虽然有俚语说:“笨蛋不会感冒”,但我想那是人类的俚语,对你并不适用。……咳,也许你比笨蛋要聪明一点点吧,所以还是有很大几率得感冒。
你走的时候忘记整理行李了,我本来收拾了好几条围巾和手套,但谁让你走得这么早,根本没给我塞行李的时间。(我本来想把这段划掉,感觉像是个喋喋不休的怨妇,但觉得本来错就在你,我说得没错)
纸鹤说你在那边吃了很多甜品,希望天使不会有蛀牙的毛病。除了甜品之外也要好好吃正餐,你上次来时都饿成熊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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