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她小心翼翼将衔苍吐出的那些血花收好,与桃花瓣一起搓成一缕红烟,注入他的伤口。

“嗯,是我的错,还好他没看到。”

衔苍的龙影仙心从他的眉心处钻出来,啧啧摇头。

人虽昏迷,但心却在记录每一刻发生的事情。

颁玉只好安抚道:“并非我错,只是时间太久,有许多口诀,唤醒的太慢。”

龙影摇头摆尾。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倒是活泼,看你比刚刚健硕有精神,我也就安心了。”颁玉手指在那龙头上一弹,将那龙影仙心弹了回去。

衔苍闷哼一声,动了动眉,缓缓睁开眼。

颁玉笑眯眯问道:“魔尊大人可还好?”

衔苍呆望着她,像是被谁定住了魂一样,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她看。

颁玉也说不上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间,对上他的目光,她就想伸手去,揉一揉他的脑袋。

揉魔尊的脑袋,会不会太奇怪?

想了想,颁玉还是忍住了冲动。揉小的可以,大的……就算了吧。

许久之后,衔苍虚弱一笑,像冬雪可怜兮兮融化在温柔的春溪之上,笑的轻柔又有意境,连颁玉也忍不住感叹:“还是魔尊这种有了年岁经历的,才能笑得如此有层次。”

衔苍缓缓坐起身来,捂住伤口,满目欣喜道:“只仙子一人在?”

“你是问你儿子吗?”颁玉指了指隔壁的床,“他睡了。”

衔苍的目光就更是欣慰了。

颁玉问:“魔尊大人是缓过来了?”

看样子,还是有点薄脆,需要再固固魂才是。

“让仙子担心了。”衔苍抬头,嗅了嗅气息,柔柔一笑,“是魔界。辞吾他,还没带仙子逛过魔界吧?”

“魔尊大人也没昏多久,我脚还没踏出过这座小院。”

衔苍站起身来,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又裹上了雪白斗篷,戴好了兜帽,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手,温柔请道:“仙子随我来。”

颁玉眉毛一抽。

衔苍笑道:“我见仙子最喜观人,来都来了,不如随我去看看魔界的大昭人,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颁玉:“也好。”

她也想看看,如今的魔界,和她印象中的有何不同。

衔苍驻足:“且慢,有件东西,忘了给仙子了。”

他垂目呆了半刻,手指一点,胳膊上,多了件万紫千红的斗篷,百花织就,绚丽得很。

颁玉吃了一惊。

衔苍:“这是为仙子准备的。”

他动作轻柔,为颁玉披上。

颁玉看着身上这姹紫嫣红,抬头说道:“我似乎记得……”

“什么?”衔苍为她系好带子,退后半步歪头打量,自己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颁玉说:“说龙这种东西,喜欢缤纷色彩,璀璨闪亮的珠宝,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衔苍轻轻一笑,说道:“想不起就想不起吧。”

还有,喜欢用自己的喜好,装扮他的配偶,求爱的时候,还会把窝里装满鲜花宝石。

当然,这些都是年少轻狂时的喜好,成年龙没这么幼稚。

不过,成年龙或许会在配偶失忆时,抓住机会幼稚一回。

衔苍笑得开心。

颁玉则一脸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大事。

衔苍推开门,一阵劲风吹来,他咳了几声,闭上眼睛,缓了缓气。

颁玉举目,只见门外黄沙弥漫,狂风大作,军营的大昭萧字旗猎猎作响,在狂风中挣扎着站直。

“今天看来是不适合郊游。”颁玉说道。

衔苍摇了摇头,低声道:“魔界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失去神护的子民,不适合活物生存,被遗弃的土地,这就是魔界。

一炷香后,狂风戛然而止,街道上也渐渐出现了活人。

他们动作迅速,井然有序地修理房屋,修补围栏。

“凡人可真是有意思。”颁玉说道。

衔苍眼中盈着笑,轻声说道:“嗯,很脆弱,也很顽强,凡人是最有韧性的生灵。”

作者有话要说:  衔苍:好开心!!不必带孩子的一天!!!

第27章 【游云】归乡

衔苍带颁玉逛了魔界的“王都”。

说是王都, 实则像个村落, 且十步一狂风,百步一血雨,环境着实恶劣。

颁玉问:“这是魔界最繁华的地方?”

衔苍摇头, 钦佩道:“是魔界最难生存的地方,大昭从前的权贵子孙, 都在这里,是他们特地将王都设在此处。”

“为何?”

“魔界能种的地不多, 为了让更多人生存下来, 皇族才有此决定, 他们带领着军队士兵驻扎在天穹护最薄弱的边缘,为住在中央的大昭人抗风沙,守平安。”

颁玉疑惑道:“如此通情达理的皇族,又是如何亡国的?”

“十天十夜。”衔苍心口一痛,蹙眉说道,“再强的兵, 再为国为民的皇室,也扭转不了天意。”

他拉着颁玉躲进了一处建在地面下的小酒馆, 倒上一杯薄酒,叫来了这家店的老板。

一个穿着厚厚的皮袄, 浑身携着风沙味的老头走了过来。

“魔尊大人!”老头凭穿着认人,揣着手道,“有失远迎,外头的风可真大啊!”

“是啊。”衔苍指着颁玉, “这位外界来的贵客,想听听十日屠界的往事。”

老头叹息一声,拿出一把破旧的板胡,变拉边唱:“水变作了血,太阳久久不升,天飘血雨,天边乌云滚滚而来,我们的神啊,她闭上了眼,从此孩儿们开始了流浪……”

颁玉托着下巴认真听着,起先是觉得这凡人唱的有趣,后来,慢慢明白了他在唱什么。

琼华神殒身后,天飘血雨,水变作血,天兵带西边的大楚人从天而降,而大昭士兵们的枪刃全都软做了泥,他们只能逃亡,可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天兵追到,他们的精锐在天兵面前,如同地里的大头菜,被天兵们一刀收割,追在后面的西楚人有新神撑腰,又有天兵助阵,各个猛如虎,因而大昭人节节败退,到最后,退无可退。

“那些天兵不怕火不怕刀,更是长生不死。”

“后来,一些人怕了,怕极了,跪地求饶,做奴隶也行,求天饶了我们。如果是哪里惹怒了天,那也应该惩罚我们的皇上,大昭的皇室才对。”老头放下板胡,揉了揉眼,“那十日,对大昭人而言,是地狱。我现在还记得,皇上那时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无助。皇上带着所有的王公贵族跪在通天台,大家吟诵《祭神》后,齐饮了鸩酒。皇上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握着御剑,摇摇晃晃检查着通天台上的尸体,因奶娘不忍,尚在襁褓中的皇孙未沾鸩毒,还在哇哇大哭……”

老人浑浊的眼睛含着泪,说道:“皇上闭上眼,御剑慢慢刺死了皇孙后,悲痛而逝。”

衔苍给他递上了一方手帕,老人接过擦泪,抬头,见颁玉只是一脸好奇,并无悲意。

颁玉问道:“既如此,你们这里的皇族,又是从何而来?”

老人神色复杂,缓缓说道:“是三皇子的。那是我们大昭最荒唐的皇子,喜……喜招妓逛那烟花柳巷,骨头也是最软的,那十日,最先哭着让皇上投降求饶的就是他,可没想到,唯一活下来的皇族血脉,也是他留下的。”

“如今贵客看见的大昭皇室,就是三皇子养在外面的名妓所生。皇上应该知情,可那日通天台上饮毒酒,却未让人捉她来……或许是不承认她肚子里的是皇家血脉,又或许,是想留下一线生机吧。后来,我们被魔尊所救,那名妓在魔界诞下了孩子,是个男孩儿,孩子渐渐长大,很出色,还练出了一支军队……彼时,大昭人一盘散沙,有想在魔界偏安一隅凑合生活下去的,有想回故土的,有想站着回去的,也有想跪着回去的,彼此之间矛盾战乱不断,需要主心骨,是他站出来,安定了大家的心。”

颁玉问:“那他又主张哪一个想法呢?”

老头骄傲道:“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我们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重返家园!”

“哦,站着回去的。”颁玉点头。

老头又道:“他做不到,他的儿子,孙子也能做到!”

颁玉问:“如今是第几代了?”

老头叹了口气:“前几个都已作古,如今带领我们的,是第四代,还是个十七岁的嫩娃娃。”

颁玉掐指算了后,表情微妙,抬头问道:“都是男孩儿?”

“每一代仅一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男孩儿,这是天意。”

颁玉心中暗道,倒也未必。

她再怎么掐,这第四代也……算了。

颁玉听完了故事,一口气喝光了那杯薄酒,迅速轮转后,拉着魔尊起身。

出了地下小酒馆,颁玉才道:“我刚刚给这老头掐算了一回。”

衔苍道:“如何?”

“不是人呢,他。”颁玉道,“冥界不收,留他在此,似乎还有用。”

“嗯,这里有许多这样的状况。”衔苍说道,“大昭人在魔界给自己划分了九十九个村落,每一个村落都有一位经历过大昭十日十夜国难的老人,这些老人长寿不死,负责给新成长起来的孩子们讲那段过往。”

“原来如此。”颁玉点头道,“使命未完,人无法安心逝去,因而长留魔界。”

衔苍笑道:“这里的人,命数都已打乱,是什么人,什么命,都靠自己,不想走,就会留灵在此,等夙愿圆满时,自会安然离开。”

衔苍要来拉颁玉的手,颁玉递出桃花枝。

衔苍惊了一瞬:看来,她已渐渐开始关注这些细节礼仪。

他内心无奈一笑,摇头轻道:“难办。”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衔苍握住桃花枝的末端,轻轻一提,颁玉就随着他飞了起来,轻盈如花瓣。

衔苍带她落于地处中央的一座陡崖,陡崖之上竖着一块漆黑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刻着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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