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我下班就走人了。”前台姐妹狐疑地看他两眼,要不是知道这一行人是来录节目的,她都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方夏被小姑娘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
前台见这几人又沉默了,便转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顺便时不时地偷看两眼江一鸣,自己偷着乐。
“对了,这些照片都是……?”张曦涵忽然开口,目光驻留在前台一直在折腾的照片墙上。
“哦,都是之前住在这儿的住客。”前台说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忽然笑起来,指了指走廊上挂的那些相框。
“看到那些照片了么?那些也都是先前‘住’在这儿的住客。”她笑着说道,竖起两只食指勾了勾,一语双关。
张曦涵微愣,她是看见照片墙上有江一鸣和钟晟的合照,才想起来问的,却没想到对方会提到走廊上的那些装饰挂照。
那些照片,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还小声吐槽过这幢别墅主人的装饰恶趣味。
一行人特意走过去,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上面的每一张挂画。
走廊的两边墙面,都钉上了满是狰狞面孔、扭曲肢体的人像照片,处理得倒像是某种怪诞的艺术品。
看他们清一色的宽大白色着装,双手被缚,像是被处刑的犯人。
“你们都还不知道吧?这幢别墅之前可是关押即将被处于极刑的犯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在前台的姑娘走到了他们中间,声音放轻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她压低声音,仿佛贴在一行人的背后说话:“他们被处刑之前,都住在这儿呢。”
张涵玉一行人听着,齐刷刷地打了个冷颤。
前台看他们胆子如此小,不由得笑起来,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行人:“这就怕了?那你们要是去地下一楼的酒吧的话,千万别往左右两边看,那两边墙上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完了,听都听见了,谁能忍住不往左右两边看?
人就是那么奇怪,害怕归害怕,好奇归好奇,明知道结果或许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外,可偏偏还要去尝试。
江一鸣倒是没有留意过酒吧那层楼两边的墙壁装饰,不过他想,要是真有那么奇怪的东西,当初他和钟晟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他就该注意到了。
何况有了之前几次并不轻松的综艺经历,江一鸣不觉得薛珂还有胆子找一个有如此渊源的“原址”作为活动场所。
——江一鸣猜的没错,薛珂的确不敢。
他特意找了一家干干净净的民宿,能容纳的住客不多,可以允许一到两个随机出现的素人住客,增加节目的随机意外性,丰富可看性。
离闹市区的城镇不远,便于联络和处理意外事故,却又相对独立僻静,可以营造出节目所需要的氛围。
为了找到这么一块符合要求的地方,薛珂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节目的随机意外性实在太高了,远超他的预估。
明明之前团队来摸底的时候,也没看出这个鸭舌帽男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归根结底还是薛珂大意了——之前接连几期录制这档综艺的轻松和谐,让薛珂一时间放松了警惕,而现在,一个小小的漏洞就足以让这个节目又一次变成求生游戏。
薛珂想,如果他有机会重来,他一定会好好查清每一个人的底细。他顿了顿,觉得不够谨慎,又划掉了这个念头,并且修改为:他一定会拒绝鲍启文要把江小少爷塞进这档综艺节目的要求!
“酒吧作为资料背景里特意提到的场所,去那儿是必不可少的。”方夏打破了沉默,清了清嗓子开口,看了一眼已经脸上有些慌乱害怕的几个同伴,说道,“既然这样,不如趁着白天先过去翻查一遍,总不见得白天你们还怕吧?”
张宇铭被方夏这么一刺激,不可避免地升起几分作为男人的攀比和逞强来,他撇撇嘴说道:“不就是装饰?怕什么?走呗。”
他说完,带头走在最前面。
他心里想着,充其量也就是节目组的布置而已,只不过这一次的节目更加让人身临其境,可说白了,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张宇铭往前走了几米,正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可忽然,他意识到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不由得顿了顿,扭头看回去:“干嘛不走?”
其他人都留在原地,脸上有些讪讪,目光确实不约而同地看向江一鸣和钟晟,似乎是在等他俩做决定。
江一鸣对此感到一丝意外,不过看起来至少这些人不是脑子里空有废料的傻瓜,至少知道谁是可以信赖依靠的。
他微眯了眯眼,对于昨天夜里感觉到的那一瞬异常,他有心想要找出源头来,但也不放心让这几个年轻人单独分散行动,他稍琢磨了一下,看向钟晟,眼里传达出明显的询问对方意见的意思。
钟晟见状,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声说道:“做你想做的,之后有我。”
意思很明确了:你尽管做,收尾收拾麻烦的事情,钟晟全都大包大揽了。
江一鸣扬了扬眉梢,尽管他并不需要钟晟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应付那些可能出现的麻烦事情,但显然江小少爷很吃钟晟的这番话。
他眼里带出一分星亮的笑意,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下来。
江小少爷转而看向那些年轻人,微扬下巴示意:“走吧。”
通往地下一层酒吧的那条走廊,逼仄窄长,头顶上方却悬着突兀的大灯泡,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江一鸣明显发现这里和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但要是为了节目而重新装潢……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一是时间不允许这么大的重塑工程,二是这个节目的成本耗不起。
两侧的走廊,就如同那个前台姑娘说的一样,比之之前挂满照片的那条走廊更显阴沉怪诞——用金属包裹的墙面,墙里竟然是一把长椅,依稀可以看到椅子上刻着并不那么清晰的字迹。
“这是原来此处牢房里的长椅。”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加入进来,“这上面的话,也都是原先囚犯们刻下的话。”
男人突兀的声音显然吓到了不少人,胆子稍小一些的两个女孩更是小声尖叫了一声。
“吓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男人咧开一个笑容,显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抱歉。
他摘下鸭舌帽,揉了两下头发,手掌垂下来的时候,掌心里竟是拽了一把头发。
他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看着他们,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几秒,最后定格在江一鸣身上:“还记得我吗?你们想了解什么?可以问我。我是本地人,你们想玩哪儿?我告诉你们什么好玩啊!”
这一幕,让本来就惊魂未定的几个年轻人感到更加诡异,不由得下意识聚成一团。
就在这时,江一鸣挑起一个笑,淡淡开口:“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头发吧。”
“年纪轻轻,脱发就那么严重,怕不是要中年秃顶。”
第198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九十八天·【第一更】“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看看那场景”
“我们暂时不想出去, 只想待在这里面休息休息。”方夏开口,他被边上张涵玉拉了一个趔趄,只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手里把玩着鸭舌帽的男人闻言, 目光转向方夏, 方夏这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一只是斜视的,盯着自己的时候,那只斜视的眼睛令人不适地转动着。
方夏头皮发麻, 说完这句话后,就立马缩到了人背后。
这回节目组找来的npc还真是让人不太舒服。绝了。方夏在心里嘀咕,唾弃自己的表现, 可让他重新再来, 或许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
“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喝点小酒吧, 反正大家都已经在这里了。”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笑笑说道,他径直走到吧台里,挑了一瓶酒打开, “或许你们也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对了,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陈鹤宁。”鸭舌帽男人这么说道。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这是进入剧情了吧?资料卡片上那段,酒吧里开始互相讲述彼此朋友身上发生的故事?
于是张涵玉几人便顺从地坐到吧台前的那一排椅子上。
“椅子上好像有字。”张宇铭忽然说道, 手指在皮质的椅垫上摸了两下, 然后弯腰低头凑近了看,“‘方夏的椅子’。”
他笑起来,揶揄道:“方夏, 你什么时候悄悄过来刻上名字的?”
方夏抽抽嘴角,没有搭理。
张涵玉闻言稀奇, 也低头找了找自己身下这把椅子的名字,是张宇铭的。
她乐了,笑道:“诶,椅子还一对一对号入座呢?来来,都换好坐上。”
几个人重新排序坐下来,依次是方夏、张涵玉、张宇铭和张曦涵。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没有入座,两个人在不大的酒吧里慢悠悠晃了一圈,没有加入这几人的意思。
戴鸭舌帽的男人见状也不在意,他给四个年轻人各调了一杯酒,推到四人面前,慢吞吞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现在很少有人记得我叫陈鹤宁了,他们都叫我‘那个疯子’。”
四个年轻人齐刷刷一愣,谁都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么的……令人尴尬。
他们该说什么?四个人彼此讪讪对视两眼,仍旧是沉默。
“请不要介意,我当然不是‘疯子’。只是那些人害怕我。”陈鹤宁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继续说道,“因为我看得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因为我了解他们不了解的东西,他们害怕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害怕的是未知,因此宁愿否认我的一切,把我说的都杜撰成一个疯子的言论,这样可能多少可以给他们带去一点安慰吧。”
陈鹤宁说着又笑了一声。
几个年轻人讪讪地附和着牵起嘴角笑。
江一鸣和钟晟两人站在墙边,他一边听着那个“疯子”的话,一边端详着眼前这面被金属包裹灌注的墙壁,对钟晟说道:“光是这点,我看他没说假话。”
他不屑地弯弯嘴角:“这的确是人的通病。”
钟晟看向他。
“恐惧未知,抹消未知,把所有不合适的言论打成异类。似乎哪怕过了几百上千年,斗转星移,这一点都不会变动。”江一鸣低声说道。
钟晟微低头看着他,开口道:“因为那些人胆怯懦弱,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江一鸣笑了一声,微抬下巴点头:“的确。”
他眼角余光在陈鹤宁的身上稍稍停留了短暂的一瞬,淡淡说道:“可惜被人当成疯子久了,真疯假疯就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钟晟知道江一鸣说的是陈鹤宁。
陈鹤宁的故事还在继续,四个年轻人不自觉地往嘴里送酒,火辣的烈酒下肚,似乎能驱散一些故事带来的不适和地窖酒吧的阴冷。
“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住在这幢别墅的后头,那里之前有一小片成群的木屋,住着四五户人,都是猎人。不过这些人猎的不是野兽。”陈鹤宁说道。
“不是野兽?”张曦涵问道。
陈鹤宁露出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声音里掺杂了一点古怪的笑腔,他慢吞吞地拖长了调子:“他们猎的都是人。”
几个年轻人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江一鸣转过身,看向陈鹤宁,微微皱眉。
“怎么跟你们解释好呢……你们这些人呀,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应该没法理解我们小城镇的执法方式。很多时候我们用不到法庭法官这些司法程序。”他说着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一些不那么严重的犯罪,我们会把人关押起来,关到老实了,便把他们放开。”
“猎人们会给这些人一些干粮,让他们先跑出去半个小时,接着他们便开始追捕了。追捕过程中的任何伤亡都是允许的,顺利逃脱的人就算是完成了服役,而那些没有逃脱的,好些的可能是受了点伤,当然这是极少的,不幸的则是在反抗过程中就被杀了。”
“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看看那场景,真是让小时候的我印象深刻,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
“那种场面,婆娑的树影在月光下,像是怪物干枯的手,蓬头垢面浑身血腥的猎人,和狼狈不堪满身伤痕的逃亡者,那一片树林里的风都是血的味道。”
那个男人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到现在,他还能闻到那股气味一样。
“即便是年龄最小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也是一名合格的猎人,各个都是好手,他们从来不用热武器,冰冷的鱼叉、粗犷的斧头,我敢说那些人一定享受这些利刃刺入皮肉里的触感,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钟情于此。”
张涵玉和张曦涵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都刷地白了,哪怕她们心里知道这只是节目组编撰出来的故事,只是他们要走的剧本的一部分,但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在蔓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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