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看,也算是一顿不错的饭菜了。
吃饭之前,叶建国也不晓得和赵翠花说了些什么,在盛饭之前,就特意用着搪瓷缸单独装起来了一份,那里面的鸡肉和腊肉更是放的足,再加上腊肠闷米饭,这满满的一搪瓷缸差点没盖住盖子。
当然,厨房的这个小插曲也没人看到,叶建国趁着装好了以后,直接放到了立柜最里面,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晚上这顿,没了外人的打扰,再加上饭菜的分量也给的足,所以大伙儿都是吃的肚皮溜圆的,吃饱喝足,这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庄稼户人家,不像城里有那么多娱乐节目,等吃完了这晚饭,也才六点钟,还早的很。
难得地里面不需要忙活,家里的活计下午,大伙儿都鼓着一股劲儿闷头干完了,所以到了晚上,这会才是真正的闲了下来。
大伙儿围着火炉子守了一会夜,赵翠花和叶拴住两个到底是年纪大了,坐不住,一早就进了耳房歇息去了。
这长辈一走,下面的晚辈们哪里坐的住,四房的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各自回到了自己屋内去了。
秋秋从炉子里面抓了一把的烤熟的花生,也跟着进了西屋。
西屋的炕一早就被烧了起来,屋内暖和极了,尤其是坐在炕沿旁边,整个屁股都跟着热乎乎的。
秋秋拿进来的烤花生,她揣在兜里面好一会,盯着门口看,发现叶东来一时半会也进不来,她索性把花生给搁在了桌子上。
自给儿找了个位置,把沈姥姥和沈姥爷他们布置的作业给拿了出来。
其实,秋秋一点都不闲的,一是沈姥姥他们布置的作业,二是学校里面的作业,三还有沈秋萍给她布置的作业,这加起来,可是不少咧!
被秋秋惦记着的叶东来,这会去了一趟厕所,还没进去呢!就撞见了叶东宝,向来不知道谦让是何物的叶东宝,竟然主动让了位置出来,“你、你先!”
叶东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甚至都不看和叶东来对视。
到底是做了自己十几年的亲弟弟,叶东来对于叶东宝的性格是在了解不过的了,他挑眉,“怎么了?”
叶东宝终于抬头起来,他眼里里面含着惧怕,到底是鼓足了勇气,开口,“你还是我以前那个哥哥吗?”
这下,叶东来基本确定了,叶东宝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沉声,“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接着,话锋一转,“总归,和你没有关系的!”
叶东宝呢喃,“是没有关系!”接着,他连厕所都不上了,直接扭头就跑,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叶东来并不惊讶,他也没去追,站在外面好一会,身上冻的冰凉冰凉的。
一进西屋,热气便扑满而来。
沈秋萍是个勤快的,屋内也收拾的特别齐整,一早就把炕给烧上了,她坐在煤油灯旁边,拿着针线篓子给叶东来他们做着棉袜子,袜子材料用的不是别的。
正是家里养着的兔子,褪下来的兔毛,沈秋萍手巧,把这兔毛都贵收集了起来,攒了好几天,打算尝试做下袜子。
脚一暖和,身上就跟着暖和了,孩子们也能舒服一些。
至于秋秋趴在一旁,老老实实的拿着笔写着作业,东东闲不住,许是身体好了,他也皮实了不少,怕打扰到秋秋她们,所以一个人在炕上,滚来滚去的玩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为什么,煤油灯的灯光明明是柔和的晕黄的,但是在叶东来的眼里,却刺的他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迎了上去,低声,“妈!您在做什么呢?”
沈秋萍头都没抬,“袜子!”顿了顿,“把你脚上的袜子脱了,我量下长度,给你多放两寸存来!”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高窜的厉害,脚丫子也跟着窜的厉害。
叶东来才多大啊!都穿四十二码的鞋子了。
叶东来瞧着筐里面的布头和软和的兔毛,他摇头,“兔毛留着,给秋秋做双手套!”
这下,沈秋萍终于把头给抬起来了,“这是你的,秋秋也有,你甭管她!”说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叶东来的脚丫子看,“甭脱了,我估摸着做,大些就大写,穿的舒服!”
叶东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没说话,老老实实的坐在炕旁边,盯着沈秋萍的飞针走线看着,沈秋萍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还想跟妈学针线活啊?”
叶东来耳朵红了,他是真有这个打算,“学下,也可以!”
这下,连秋秋都没忍住抬头了,她噗嗤笑了出来,把叶东来的书本推了出去,“哥,快把这两章的内容背了!”想了想,又一股脑的把先前抓进来的花生也推了出去,“吃完花生,在背!”
叶东来被笑了,反而放开了去,他抱着书本,真心实意,“妈,您改天教我下呗!”
他是真觉得学点针线活没坏处的。
能做不少东西。
沈秋萍手里的针线一顿,“有妈在,衣服鞋子你甭担心,听秋秋的,把你的几篇课文背一背,多做两个题,到时候用处还大一些,妈还指望你将来能考个大学回来,让妈也光荣光荣!”
叶东来低头,眼眶有些湿润,他来三房以后,什么活都不用做了,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不像以前在二房的时候,每天学习都是抽着时间点,悄悄的来,但是在三房,沈秋萍他们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活都给揽过去,把时间空出来,给他用来学习。
叶东来发现,日子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发愣的时候,秋秋一口气剥了好几个花生,堆成了小山,推到叶东来面前,她笑,“哥,吃!”
叶东来看着面前剥好的花生粒,他眸光微暖,哑着嗓音“好!”
原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笑,眸子里面带着星星点点,“真好吃!”烤熟的花生又酥又香,一口下去,香到心坎里面去了。
叶东来一口气吃了不少花生,问道,“怎么没看到爸?”那会奶奶一说散了的时候,等他一回神,叶建国就没了人影了。
秋秋也有些茫然,“我也没看到!”说完,她抬头看向沈秋萍,沈秋萍拿着针线的手一顿,“你爸出去有事了,我们早些休息,不等他!”
秋秋和叶东来对视了一眼,明显自家妈妈有事情瞒着他们,爸爸也有事情瞒着他们。
不过,沈秋萍嘴巴严的很,不管秋秋他们怎么套话,都没套出来。
而此时,被秋秋他们惦记的叶建国。
穿着一件大棉袄子,怀里贴身揣着一个搪瓷缸,一路向着红旗生产大队的牛棚走去,走着走着,已经黑的彻底的天上,就下起了雪粒子。
瞧着,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而林杏也刚好从林家出来,瞧着方向,是跟叶建国是同一个,她走了一会,在瞧着不远处的身影是叶建国的时候,她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大过年的,她是去那里的,叶建国这会出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林杏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叶建国并不知道后面跟着人,他紧了紧怀里的搪瓷缸,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起来,约摸着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一直到了山根下。
他才停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子,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而躲在不远处的林杏,在叶建国回头望来的时候,偏头一侧,整个人都躲在了篱笆园的阴影里面。
不过,叶建国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好一会。
林杏的心都在嗓子眼,差点蹦了出来,心里却在暗骂,这叶建国也太小心了一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建国竖起耳朵听了了一会,没察觉到动静,这才转过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雪粒子,抬手敲了敲门。
门“咯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国字脸男人,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破烂的棉袄子,瞧着那棉袄外面不知道破了多少洞,感觉被这刺骨的寒风一吹,就直接吹到肉里面。
男人对于叶建国的到来并不惊讶,他低声,“进来!”说完这话,他还回头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而躲在不远处的林杏,浑身都是冷汗!
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差一点,差一点她都被发现了!!!
第88章
牛棚的房子特别破,哪怕是屋顶被修缮了好几次,仍然有些漏风,叶建国原以为进来以后,起码会暖和一些,谁知道,这屋内跟屋外没啥区别,照样是冷湫湫的。
他脱到一半的棉袄子又继续扣了起来,捂的严严实实的,感叹,“老岳,你怎么连个炕都不烧!”
那国字脸男人叫岳华荣,他听到叶建国的话,叹了口气,“我这前脚烧了,后脚都能被人给举报了!”
他们是牛鬼蛇神,要在最艰苦的地方生活,能烧炕?那叫啥艰苦,那叫享福!
岳华荣可不想因为这,再次被连累到脱成皮。
叶建国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我们大队你又不是不晓得,对这一块,看的根本没有这么严格!”
岳华荣还是摇头,“看的不严格,不代表就不小心谨慎了!”走到他这一步,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更是要步步小心。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好你来了,你要是不来,这大年三十的晚上,我这可不要饿肚子了!”晚上煮了一锅水喝,喝完就饿了。
听到这话,叶建国这才从胸前拿了一个搪瓷缸出来,递给了岳华荣,“我要是不来,我怕你这不是要饿死就要被冻死!”
岳华荣也不恼,他满脸的褶皱子都叠在了一块,接过搪瓷缸一看,好家伙,最上面的一层,全部都是肉。
那种用大火炒过的腊肉上面沾着明晃晃的油汁,在晕黄的煤油灯下,仿佛跟会放光一样。
他瞠目结舌,“老叶,你这是发财了?”
岳华荣以前的条件也不差的,只是这些年,流放了下来,过惯了苦日子,天天吃糠咽菜的。
这么多肉,对于他来说,这可是好东西咧!
光闻着味,就够人香的了。
叶建国笑骂,“去去去!我要是发财了,给你拿的就不是糙米了,到时候请你吃白花花的大米饭!”
至于这肉是哪里来的,他也没细说,虽然他跟着岳华荣的关系不错,但是还不至于把自家闺女都供出来的份上。
岳华荣也不嫌弃这饭菜已经有些凉了,直接坐在冷冰冰的炕沿旁边,端着搪瓷缸,就是一阵扒拉,吃到嘴里的肉味,才有了一种真实感,他语气复杂,“我都不晓得多久没尝过肉味了!”
他来红旗生产大队这么多年,还是有叶建国这个熟人照顾着,日子仍然是艰难,他不敢想,他的那些老友们,日子又是什么样的。
瞧着岳华荣这般狼吞虎咽的,叶建国也觉得不是滋味,“怎么,书越是读多,道理越是懂的多,日子这也过越差起来!”
这是实话,岳华荣可是文物方面的老教授了,读了一辈子的书,不知道帮国家挽回抢救了多少好值钱的文物。
可是说出事就出事,直接从京城那种大地方,给流放到了红旗生产大队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还不说,上面还给了他政策,要好好照顾岳华荣,他是牛鬼蛇神,是老封建,要到打到一切牛鬼蛇神,这照顾,自然不是真的照顾,而是要监督岳华荣好好改造,在艰苦困难的生活中,反思错误。
叶建国不明白,怎么,明明是帮着国家挽救文物的,怎么成了错误了。
不止岳华荣,沈家也是,他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可是顶顶有文化的人了,还是散尽家财,来到康庄生产大队,只能偏安一隅。
要不是自家岳父沈老爷子私底下偷偷跟自己说,那岳华荣为人不错,在京城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资助了多少上不起学的学生上学,叶建国还真的按照上面的指示,好好的照顾照顾岳华荣了。
越是知道的多,叶建国越是觉得这里面的不公正来。
岳华荣大口大口的嚼着腊肉,他头都没抬,苦笑一声,“大环境是这样,读书读的越多,越是要流放,要改造,要批斗!”
顿了顿,他不想提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腊肉来,“这野鸡和腊肉,味道是真好!”一口下去,满口的肉香味,而且这肉还特别有劲道,嚼在嘴里,也特别有真实感。
叶建国笑道,“这是我媳妇做的,我媳妇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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