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1 / 1)

原本能够随时hold得住全场的革命女将此刻跟孤魂野鬼似的,一张脸鼻青眼肿,额头上鼓着个大包,唇角还裂开了,往外头淌血。也不知道她是追车的时候摔的那跤太过于惨烈,还是她后来又挨了人的打。

总之,她现在整个人的形象与猪头十分接近,只是这猪头是那样的失魂落魄,以至于余秋都没办法幸灾乐祸。

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安慰这个倒霉的女人。

没错,在这件事情上,陈招娣可以说是极其倒霉。纵然她已经尽可能寸步不离,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还是不小心着了对手的道。

对方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买通他们这边的人,安插了奸细当内应。

余秋抿着嘴唇,觉得自己悄无声息地退让回避大概比较好,像陈招娣这样咄咄逼人的强势性子,肯定不愿意自己的窘迫难堪,被旁人看到。

说不定她以后翻了身,想起此刻的窘态入了赤脚医生的眼,还会想办法给自己小鞋穿。

不想这回陈招娣却先开口叫住了她:“小秋大夫,我们家老廖不是精神病对不对?”

余秋迟疑:“精神病的诊断不能轻易加的,廖主任先前并没有类似的病史,也没受什么刺激。这次突然起病,现在有发热症状,而且x片又显示出肺炎的征兆,所以我更加倾向于廖主任的精神系统变化是因为支原体肺炎所致。”

陈超娣不耐烦,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余秋:“你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你就告诉我一件事,这病要是不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余秋字斟句酌:“一般认为,支原体肺炎具有一定的自信心,很多人即使不治疗,肺炎症状也会自己好。不过当病变累及神经系统以及泌尿系统的时候,很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陈招娣的嗓门抬高了:“什么叫做严重的后遗症?”

余秋叹气:“肺外系统症状最严重的人可能会死亡,除此以外就是神经系统的后遗症,疾病对于大脑造成的损伤,永远没办法恢复。”

陈招娣急了,直接逼到余秋面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我们家老廖以后都好不了了?”

余秋用词谨慎:“一般认为,早期出现精神症状的患者只要尽早接受积极的治疗,恢复健康的概率都比较高。”

“要是不治疗呢?”

余秋摇头:“病都是越拖越严重的,我建议是让廖主任尽早接受治疗。”

其实这完全是句空话,如果她做得到的话,陈招娣肯定早就将自己的丈夫抢回头了。

余秋在心中叹了口气,朝这女人点点头,然后自己回值班室休息去了。

廖主任的事情是暂且告一段落了,其他人的情况可还一大堆呢。

孟凡的确不是铅中毒,24小时尿液测量的结果达不到铅中毒的标准,他体内的铅含量并没有超标。

然而毫无自觉症状,又或者,自认为毫无症状的孟家父母,体内的铅含量却高的叫人咋舌。两人已经可以夏铅中毒的诊断了,他俩却毫无所觉。

余秋打电话回公社卫生院详细问了两口子情况。这才知道他们夫妻有小酌对斟的习惯。

花间一壶酒,对饮只两人,没儿子什么事。于是中毒的,也就他们夫妻俩。

除此以外,那位拍片子显示肠梗阻的年轻姑娘的尿液经过太阳暴晒后也呈现出红棕色,经过静滴10%的葡萄糖以及给予止痛药物治疗,她的腹痛呕吐症状已经大为缓解。

周大夫送了她的尿液去市里头化验,等到结果返回,估计就能明确急性间歇性卟啉病的诊断了。

而且经过详细询问病史家族史,余秋还惊讶的发现这姑娘居然是孟凡的姨表姐。她这回来江县,本来就是趁着农闲时分过来探亲。

得,这还有的跑吗?又是典型的家族病史。

既然都碰上了,那么大家伙儿一块回红星公社卫生院,该怎么治疗就接着怎么继续治疗吧。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跑去县城渡口坐上船。

码头忙忙碌碌,杨树湾的独轮车一辆辆的拖出去,又一辆辆的运回来。10来岁的孩子们跑来跑去,明明入了冬,每个人的头上却都挂着晶莹的汗珠,个个都勃发着生机盎然的生命力。

余秋朝着他们的方向喊:“不要忘记学习呀,下次我过来会给你们出试卷的。”

这一回她忙得焦头烂额,压根都没顾上杨树湾的小孩。

孩子们发出哄笑声,李红兵快活地笑着:“我们等小秋大夫你过来啊,哇,两把菜刀闹革命。”

这帮兔崽子!

长长的汽笛声之后,船在薄薄的晨雾当中,激荡起水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县城。

余秋坐在船上,打了篇关于以神经系统症状为首发临床表现的疾病腹稿。船走的可真快呀,文章刚在她脑海中画上句号的时候,船就行到杨树湾了。

“我的天啦!你们杨树湾干什么啦?”李伟民站在船头大呼小叫,“你们杨树湾的圩埂,这么快就修好了?”

昨天他上县城的时候,明明这里还有拖拉机忙忙碌碌。

“你以为呢?”余秋有种谁不说俺家乡好的自豪,“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现代化?这就是四个现代化。这才是真正的人定胜天。”

说话的时候,她步伐轻快的踏上了踏板。

李伟民急了:“哎,你下早了,红星公社还在前头呢。”

余秋头也不回:“你们先走,我坐到下一班船过去。你好歹让我在家吃个饭吧?”

她都好几天没回家了,秀秀给胡奶奶捎的礼物她起码得赶紧送到老人手里头吧。

还有,就不能让她在家正正经经地吃一顿中午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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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缝纫机(捉虫)

余秋一进杨树湾,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好生热闹。

胡奶奶坐在屋子前头, 一边打草绳,一边抬头朝余秋笑:“来家啦?肚子饿了吧, 我给你去弄点儿吃的。”

余秋赶紧摆手:“不慌, 我早上吃饱了从医院出来的, 奶奶,谁家办喜事啊?好大的动静。”

嚯, 这鞭炮成串了吧?真是大手笔。

嘿,这保密工作做的,她先前就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

胡奶奶满脸笑容, 朝余秋眨眼睛:“喜事, 当然是大喜事。你上你大爹家里头去瞧瞧就知道了。”

余秋愈发疑惑,大队书记的儿女都成家了呀, 先前也没看他家儿媳妇或者女儿大肚子, 不应该这几天功夫就生下孩子来吧。

又不是结婚, 又不是生孩子,那到底是什么喜事要放鞭炮庆祝?大队书记过大寿吗?看着不像,现在提倡简朴,大爹不是那么张扬的人。

余秋连奔带跑往大队书记家去, 快到的时候碰上何东胜开着拖拉机出来。

他看到余秋就笑, 调侃道:“怎么着?我们小秋大夫也要争取去当缝纫工挣工分?”

拖拉机的噪音实在太大了。他扯着嗓子喊的, 余秋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索性朝生产队长挥挥手, 在拖拉机的黑烟中朝大队书记家的院子跑。

呵, 还没有到门口,她就听见里头热热闹闹的声音。

宝珍的母亲一连串的叫好:“这会儿咱们可是鸟枪换炮,上真家伙了。”

郑大婶抱着孙子,也兴高采烈的:“这下子,咱们杨树湾可真不一样呢。”

两人的腿边绕着二丫不停的跑来跑去。

小姑娘指着前头大喊:“啊,小鸡啄米!”

院子里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余秋听她的形容也忍不住笑,可不是小鸡啄米吗。院子里头7台缝纫机一字码开,每台机子前头都坐着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余秋还在里头看到了宝珍的二嫂跟秀华。

大队书记一声令下,嗒嗒嗒的踏板声中,年轻女子手中的布头子往前移,很快就走出了一条平整的线。

二丫惊奇地发出“哇”的惊呼,好快呀。

宝珍母亲一把抱起小丫头,逗着小姑娘玩儿:“小鸡啄米,是不是要生蛋啊?我们二丫今天中午吃水蛋好不好?”

二丫认真地点头:“跟弟弟一起吃。”

余秋忍不住揉揉二丫的小脸蛋:“我们二丫吃蛋蛋长个个。”

二丫立刻兴奋地往她怀里扑:“小秋大夫,你回家啦?”

宝珍母亲哭笑不得地纠正小丫头:“叫师父,这可是你师父。”

余秋赶紧阻止:“别,还是照着老方法喊吧。”

叫师父的话,她总有种自己是唐僧的感觉。

余秋从黄挎包里头拿出条小丝巾扎在二丫的脖子上,美滋滋地显摆着:“瞧我们家二丫长得多标致。”

郑大婶听到声音转过头,现状赶紧要拦:“哎哟,小秋大夫,你怎么能给娃娃买丝巾呢?快收起来,你自己扎。”

“没事儿,小孩子的丝巾又不值当什么。”余秋反拦住郑大婶的手,又从黄挎包里头拿出另一条,“县里头有个营业员在医院生孩子,刚好他们商场进了一批丝巾,她帮我们拿了两条,没要票。”

说着余秋又逗弄,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一直盯着二丫脖子上丝巾看的小根,“哎呀呀,我们小根太小了。下回小秋大夫给我们小根带个兜兜布好不好?”

郑大婶哭笑不得:“这小东西眼睛尖的很呢,看到啥鲜亮颜色都要瞅个不停。”

余秋笑着摸了把小根的脑袋,点点头道:“那我下回给我们小根也弄个红帽子。”

大队书记转过头来也跟着笑:“到时候你们一家的红小兵。”

他朝余秋点点头,打起招呼,“回来啦?多早晚回来的?”

“刚下的船。”余秋指着前头的缝纫机,疑惑道,“大爹,你们这是要?”

“停!”大爹朝着比赛踩缝纫机的姑娘嫂子们发号施令。

禾真婶婶领着几个村里头出了名针线活漂亮的婶婶们,都过去一个个的检查,看大家的速度,再看针脚的细腻程度。

婶婶们每人手上都有三颗豆子,对应的放在三个人前头。

这一组比完了,下一组再来。

大队书记下巴示意忙碌不休的缝纫机:“瞧见没有?我们杨树湾公社的缝纫合作组要成立了。”

余秋惊讶:“这么多缝纫机都是大队买的呀?”

大队书记点头:“那当然。”

这天一天冷胜一天,再过些时日估计村里头的姑娘嫂子们就捉不动线了。手太冷,缝出来的针脚可不得歪七扭八的。

缝纫机好,这机器不比人,天冷天热了,照样老老实实的干活。

只不过现在缝纫机是出了名的三大件,杨树湾就没几户人家有缝纫机,会踩缝纫机的人自然也有限。缝纫组成立起来,可不得好好挑选一下缝纫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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