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没有华丽的床帐,却有一尊冰雪般剔透的水晶棺。
上好的丝绸细致铺满了水晶棺的每个角落,女人枕着冰崖的晶心,淡金色的长发披散,鲛海幻珠朦胧的光柔柔撒在她精致的容颜上,她肌肤雪白,唇瓣樱红,长长的睫毛下双目阖着,像童话中沉睡的美人。
弗里德希扶着水晶棺的边沿,俯下身,深深凝望着她。
她与他上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
只有他在变。
他在那里看了很久,才去旁边的浴室,换下染着尘土和血迹的战甲与王袍,打理干净自己,才披着洁净的长袍走出来。
水晶棺很大,她双手交叠在腹前,捧着那颗从他心口挖出来的碧色魔法石,静静躺在正中间。
他也慢慢躺进去,娴熟地侧过身揽住她的腰,低头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一口她的气息。
这是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带着阳光和花香,清甜又温暖,只有躺在她身边,只有抱着她,他脑袋里那一根根紧绷的神经和心口无时无刻不在肆虐的情绪才能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抬起,轻柔地擦过她细腻的脸颊。
她真实的容貌与圣女的容貌有些区别,也许更美、也许更冷、也许更圣洁一些,但是看在他眼里,却没有任何不同。
他从来无所谓她的容貌,她美丽他就为她沉醉,她平凡在他眼里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即使她像传说中的自然女神一样,是一阵风或者长着金角的鹿,他也爱她,他爱她的全部。
是命运的安排,让他再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为她无法自拔的倾倒沉沦。
他爱得不是光明女神,而是她,但是既然她是女神,那他就爱慕信仰女神,那他就用她喜欢的方式去爱她。
可惜他失败了,女神没能为他而停驻。
他仿佛看不够一样一遍遍轻抚她脸颊精致的轮廓,这三年来,他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成型,从刚开始只有的两只手,到现在基本完整的身体轮廓。
他低下头,看着她还显得有些虚幻的双腿,按照埃里德从古籍中研究的,当她的双腿彻底成型的那一刻,她的神魂就会降临这具身体,她会重新在人间苏醒。
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纤细的胳膊,又往下点了点她像笼着一层凝霜的膝盖,她小小的足已经显出轮廓,足弓娇软雪白,精致的指甲呈现淡淡的娇丽的粉,像初春最鲜嫩的花朵。
弗里德希一眨不眨凝视着它,他渐渐屏住呼吸,喉结轻轻滚动。
他看了看她,她敛眉沉睡的模样,温柔又娴静。
他喜欢她这样。
她安静温柔的样子,仿佛一种无声的纵容,能纵容他做任何事。
他慢慢揽住她拥进怀中,让她乖巧的紧紧贴合着他的身体,他嗓子发烫,喘出来的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化成淡淡的水雾。
他碰了碰她的手腕,握住她小小的手,用拇指按住她的掌心分开,十指交叠,他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往下。
他喜欢她的手,温暖又细嫩,总是可以让他得到无法言喻的极致快乐。
腰带被扯开,宽大的长袍敞开,他紧紧咬着嘴唇压抑住喉咙里那些混乱的声音,低下头,急切隐忍地亲吻她的脸颊,叼着她鬓角那一小块细嫩的皮肤啄吻轻咬,直咬得那雪白的皮肤泛起桃花般细嫩的粉红。
弗里德希绷紧身体,像蛇一样黏着她,柔软的丝绸与绒毛被摩擦扯动的声音细碎又绵长,呼吸烫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粘腻的空气像甜蜜的枫糖,一滴一滴顺着绸缎滑落。
“殿下…我的殿下…”
“赫利拉…赫利拉…我的爱,你看一看我。”
“求你看看我…”
他阖着眼,一遍遍低低唤着她的名字,语气越来越急切变调,力道越来越粗暴强硬,像是要把自己碾碎。
酥麻顺着头皮的每一根沟壑蹿过,一根根绷断理智的线,她身上靡丽的香气几乎让他变成失去神智的野兽,只知道掠夺和占有。
他突然压抑地哼了一声,然后一切骤然平静下来。
弗里德希沉沉地喘着,他一下一下啄吻她的嘴唇,舌尖抵住她的牙关轻挑,两个人嘴唇都变得润泽殷红,像是刚刚共饮了一杯血水。
他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激荡的情绪才渐渐化为满足的慵懒。
他用手帕擦干净她的手,连指甲缝都细细擦试过,那花瓣一样粉嫩的指尖让他爱不释手,他拿到唇边吻了吻,又舍不得放开,看着她软软粉嫩的指尖嘴里发痒,他温柔地又亲吻着,舌尖轻柔舐过指腹,又爱又怜地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他碧色的眸子看着她,像泛着水波一样潋滟柔和,那深情艳丽的注视足以让任何人面红心跳,但是他的女神却仍然阖着眼、唇边淡淡的微笑,温柔又漠然的沉睡着。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的狂欢。
三年来,都是这样。
他脸上的笑意和柔情慢慢僵硬,像被风干碎裂的面具,他死死盯着她,眼睛里痛苦又残忍的爱意像是火在炙烤她,但是她却一无所觉,精致雪白的脸颊,像一尊玉做的雕塑。
弗里德希的面容渐渐扭曲,是滔天的怒火,与让人绝望的悲伤。
他僵在那里很久,才慢慢俯身重新抱住她,紧紧的,高大健壮的身形却像婴儿一样蜷缩着,他用力抵着她的额头,拇指神经质般一下一下擦着她的眼角,生生把那里擦红,让她看起来也像是要落泪一样委屈。
“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他喃喃着:“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看一看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回应?”
高高神国之上,她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在彻夜难眠地思念她。
他喜欢她这样乖巧的、柔顺的他怀里,由着他为所欲为,但是短暂的愉悦之后,却是更深重无边的空虚和痛苦。
他想要她睁开眼睛,他想要让她看着他,就像曾经他们最甜蜜亲昵的时候一样,面对她真诚纯洁的爱意,哪怕他只能隐忍着克制着小心的谋求一丝半点罪孽般的亲密,他也觉得是满满的快乐。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有耐心,但是他知道,他快等不及了。
弗里德希紧紧拥住她,他咬住她的唇瓣,痴缠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
他的眼中闪烁着晦涩的暗光,他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快醒来吧,我的殿下。”
否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被爱意折磨疯了的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也许他可以打上神国,一步步踏着血与爱,亲自推开她神宫的大门,看着她惊讶抬头看来的目光,那一定会很有趣。
谁知道呢。
……
这又是人世平凡的一天。
直到殷宸醒来了。
当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近在咫尺悬挂着的珠子,动一动手,数不清的光明珍宝就劈里啪啦从身上往下掉。
她一脸懵逼地从水晶棺里爬出来,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东西,不可思议:“他是把整个西泽大陆都搬空了?”
不夸张的说,这一屋子天南海北的宝贝卖出去,瞬间就能武装出来一个强大的帝国。
纯洁的光明女神被这邪恶的人世黄金屋给迷了眼,她顿时明白为什么人世贵族和教廷那么容易堕落了,这真的太罪恶了。
她赤脚踩在羊毛铺成的地板上,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白袍,勾勒出纤弱曼妙的身形,袍尾只到膝盖,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纤长雪白的手臂赤着,只环了一个金灿灿镶宝石的臂钏,她对着高大的穿衣镜看着,总觉得自己这副打扮莫名的…色气。
她表情怪异,但一时也没想太多,随意动了动手,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被塞了个碧色宝石。
它的颜色和力量早已黯淡,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当年送给弗里德希的,那时想为他缓解黑暗力量的伤害,现在想来…呵,作为黑暗力量的大boss,他也是真够能忍的。
这玩意儿上有她的神息,他就是用它强行牵引她的神魂坠下人世。
感受着自己因为神魂强行降世而削弱了不知多少的力量,殷宸心里生气,用力捏了捏那宝石,都有那么点想直接摔了。
但是她翻过面来,看着宝石背面那浓重的早已凝固的血痕,那些气就又瘪了下去。
她恨恨掐了掐那宝石,随手扔在一边。
她走到露台,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袍角,她闭上眼伸展开手臂,无数金色的光点从她身上升起,化为一只只飞舞的蝴蝶,向四面八方飞去。
神国陨落的未来太过骇人,克罗特也不惜耗费极大的代价降世寻找解决的契机,西泽太大,她不知道他降临在哪里,她得尽快找到他。
纯净盛大的光明之力触动了房间里的感应光球,诺大的宫殿开始回荡着清脆的声响,每个听见的侍卫和侍女都瞪大眼睛,从圣亚安帝宫调过来的宫廷总管激动的带着众多侍女冲到楼上走廊的尽头,她们推开门,正看见露台上纤细高挑的身影,披着一身明亮的阳光回首,美丽的容貌依稀还有往日的柔和悲悯。
宫廷总管不可置信看着她,激动的跪下叩首。
“尊敬的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女神微微的笑了一下。
“是的。”她说:“我回来了。”
……
弗里德希是当天就赶来的。
诺大的北大陆,他本是带军正在最北面攻打强大的冰雪帝国,殷宸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半天之内跨越这么广博的距离出现在她面前。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灿烂的晚霞只剩下了一个尾巴,她坐在温暖的壁炉旁慢慢看着书。
然后她一回头就看见他。
他还披着厚重的战甲,手肘夹着头盔,扶着门框眼都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殷宸被他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觉得“如饥似渴”这个词完全是为他准备的,哦,被“生吞活剥”这个词估计也可以用来形容她。
然而她一点都不感觉荣幸。
她迟疑地看着他,其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个态度。
克罗特说的那个未来暗黑大boss,她估计就是他,所以态度太冷太硬了不行,把这个蛇精病逼疯了,他指不定真能做出搞死神国把她囚禁的事儿。
但是太柔和也不行,光明女神的架子在那里摆着呢,他妄自信仰黑暗,一再欺骗她、糊弄她,又不顾及她的意愿强行把她的神魂拉下人世,她没上来就抹杀了他已经是真爱了。
殷宸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搞,于是只能先摆个“淡淡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但还没等她琢磨一下剧情发展,青年已经大步冲上来,紧紧地一把抱住她。
殷宸:“…”
她艰难地呼吸了一下,推还是不推,这,是一个问题。
但很快,她就感受到男人因为激动而轻颤的身体,她甚至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她的脖颈滑落。
他哭了。
她顿了顿,心一下子就软了。
唉,她的男朋友,太难了。
她改了主意,慢慢环住他坚实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好了。”她安抚着:“我已经回来了,弗里德希。”
她柔和的嗓音,她那独特的、包容又平稳的语调,连她呼吸的节奏和轻重,都是他日夜思念渴求的。
是的,她回来了。
他深深呼吸着她的气息,低下头,把滚烫的唇瓣印在她修长的脖颈上,慢慢往上亲吻,嗓音沙哑低沉:“我很想您,我的殿下。”
他能感觉女神微微僵了一下。
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执掌,但是在她的记忆里,还是三年之前,他们纯洁的连一个亲吻都没有的时候。
她不自在地推了推他,像曾经一样理所当然地说:“先起来吧弗里德希,等你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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