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节(1 / 1)

程斌迟疑地转过身,诗玥却冲他淡然一笑,“也许,是我想多了。你不用以此为负担,就当我没说过。”

“不!”

程斌又是一刻的迟疑,但是这次,他下定了决心,“我一直,一直当小主是朋友。”

“叫我诗玥吧,”诗玥笑了笑,“就私下里。”

“诗玥……”

程斌脸孔微红,诗玥终是松了口气,“那我们是朋友了,有话我就直接问了。这些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程斌一句话停在嘴边,他实在不知道,说出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可是,诗玥坦诚又充满信任的目光,让他实在没办法拒绝,“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在,在你发烧,神智不太清楚的时候。”

诗玥身上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桌沿儿,“你听到了什么?”

程斌垂下头,没有注意到诗玥瞬间迸发出的冰冷,只是叹口气道,“我听到了苏培盛的名字,听到你念着他……”

“不过你放心,”程斌猛地抬起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哪怕被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一句不会说的!”

空气在无声中缓和下来,诗玥的身体微微放松,“谢谢你,程斌。不过,你也不用多想。我和苏公公的事,王爷他知道。”

“啊?”程斌诧然。

诗玥笑了笑,“你忘了,我以前只是个侍女,做侍女时我就心仪苏公公了。后来,一次偶然,我救了王爷。王爷念我的功劳,才给了我位份,荫封了我的家人。我以前的一切,他自然也都清楚。”

“可是,”程斌有些想不通。

“苏公公为人清正,待我也只有朋友之谊。至于王爷,只是为了还我的恩情……”

诗玥说的很淡然,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对程斌也就没有必要全然隐瞒。

程斌这面却是明白了,他没有再怀疑其他的。

只是想起那次给诗玥把脉时,苏培盛突然到来,那温润的手腕下竟莫名地有了力量。

想起诗玥曾对他说过的话,她的恐惧,她的担心,她无法排遣的愁绪。

程斌的心里,有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怜惜。

十一月十五,咸安宫

深夜,明月高挂,月辉洒落下来,映得窗棂上影影绰绰,十分幽静雅致。

胤礽坐在窗前,描着一副丹青。

圆月、故人、一盘棋、两只竹垫,和着清风、柳林和一块儿胖胖的石墩。

李佳氏与端着茶碗的侍女一起走到门口,侍女正要开口,却被李佳氏制止了。

屋内很静谧,胤礽画的很专心,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暖和煦,像是沉浸在不知过了多久的美好回忆里,让人不舍得去打扰他。

红烛又燃了半寸,胤礽终于提起了笔,小心地吹了吹,又细细地端详了起来。

李佳氏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轻声走进房门,“爷是画了幅好画吧,这么开心?”

胤礽抬起头,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是啊,难得画的这么顺。”

李佳氏把茶碗放到胤礽手边,也探头去看那副画,却又有些奇怪,“这画里怎么就一个人啊?一盘棋,两只竹垫,有两个人才圆满啊。”

“是有两个人的,”胤礽浅笑,目光再次落到画上,“只不过,一人在画里,一人在画外……”

翌日

李佳氏来替胤礽收拾书房,看见了还铺在书桌上的那副画,只不过,画上比昨晚多了一行诗。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李佳氏对着那副画站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一人在画里,一人在画外……”

“可是又有谁知道,画外的人也在别人的画里呢……”

窗外旭日初升,不知哪里飞来的鸟,落在咸安宫的屋檐上,吱吱喳喳地叫了起来。

李佳氏苦笑着摇了摇头,找来了一只长匣,将画卷好放了进去,收在了书架上。

第441章 矾书案

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二十, 乾清宫

时至深秋, 万物萧瑟。

康熙爷负手立于窗前,眼中尽是衰败之景。

“边关的消息, 应该就快到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万岁爷合该比老臣更想的开些才是,”大学士李光地侍奉在侧,“万岁爷当年北征噶尔丹时,不也是如此吗?”

“人老了……”

康熙爷长叹口气,复又自嘲地笑了笑,“朕现在可没有当初亲自统兵的精力和能耐了。”

“皇上是一国天子,征战沙场本就该是武将的事。”

“可这些武将, 各个好大喜功,争强好胜,”康熙爷转过身, 神情已经冰冷了下来,“额仑特和色楞本该合围策凌敦多布。可这一路上,两人竟互不相让, 各自为政。色楞更是孤军深入,一路连兵站都不设, 头尾不顾, 轻信他人。”

“这几年朝廷安稳,边境也难逢重大战事,武将们多少有些懈怠。策凌敦多布跋山涉水进了西藏,谁也没想到, 他真的能站稳脚跟。色楞与额仑特只怕都没把这伙敌人放在眼里,也错估了藏地的复杂。”

“朕看他们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康熙爷重重地哼了一声,“朕派他们镇守边关,是让他们保家卫国,不是让他们去争名夺利的。”

“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岁爷这次若想再度出兵入藏,务必要派一位能镇得住这些老油条的统帅才行。”

“统帅……”

康熙爷念叨了一句,对李光地倒也没有隐瞒,“朕也想过了,这次与当初策妄阿拉布坦侵扰哈密不同,朝廷已经吃了败仗,西藏已落入敌手。朕不能再单单指派一位大臣去平事了。不管川陕边关养了多少土皇帝,朕都得让人敲碎了这块儿硬骨头!”

“那,万岁爷心里定是有属意的人选了,”李光地心里也大概猜得出,却也没有明确说出来。

“启奏皇上,”梁九功适时走进了内殿,“辅国公阿布兰有急事求见圣上。”

“阿布兰?”康熙爷与李光地对视了一眼。

李光地想了想道,“阿布兰近来不是轮值看守咸安宫吗?”

永和宫

十四阿哥与德妃坐在内殿,手里端着茶碗,却半天没喝上一口。

德妃最是了解儿子,任他发愣半晌,终于想起要喝茶时,才开口道,“清菊,却给胤禵换杯新茶。”

“是,”清菊笑了笑,拿过十四阿哥的茶碗,“阿哥先坐着,奴婢去去就来。”

清菊出了屋子,殿内就剩了母子两人。

“说吧,今儿来额娘这儿,总不是来发愣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额娘,”十四阿哥笑的有些复杂,“四哥这些日子常来给额娘请安吗?”

“每月初一、十五总要过来的,府里也常送东西来,额娘也不指望别的,有这份心就好。”

“如今,四哥在皇阿玛面前很受重用,”十四阿哥抿起嘴角,“朝臣对他,也都很尊敬……”

“额娘知道,”德妃靠在软榻上,神色很平静,“但额娘更关心你怎么想。”

“你自小在额娘身边长大,是额娘这些年仅剩的慰藉了。额娘失去过很多孩子,你四哥刚一出生就被抱到了承乾宫,你六哥早亡,温宪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如今也离世了……”

“额娘,是儿子不好,让额娘伤心了。”

十四阿哥垂下了头,“可是,儿子不甘心,儿子不比别人差。所有人都在争,难道只因他是我的亲兄长,我就得退避三舍吗?”

“亲人反目,兄弟阋墙,这对天下所有母亲来说,都是最残忍的!”

德妃嘴唇微抖,脸色越发苍白,“可是,我也知道,额娘劝不住你,更劝不住你四哥。”

“额娘,”十四阿哥往前坐了坐,企图与德妃靠得更近些,“儿子不会要求您做什么的。儿子只想您不要参与进我与四哥的争斗。反正,无论我与四哥谁赢了,您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太后?”德妃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孝惠先太后病重时,额娘与其他嫔妃一起侍疾。万岁爷何等贤孝,对待嫡母犹胜亲母。可是,孝惠先太后这些年,又何曾真正地开怀过?年纪尚轻时,她还惦念一些权势。可后来,人也老了,头发也白了,每日里除了青灯古佛,再无他事。日子过得像一团死水,这宫里的嫔妃、孩子又有哪一个与她真的相关?哪怕再高高在上又如何?这样的日子,过得不如一个死人。”

“额娘……”十四阿哥有些不忍开口,“我害怕您受到伤害。”

“你小看额娘了,”德妃擦去眼角的一点湿润,脸孔又恢复了平静,“额娘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苦没经历过?什么疼痛没忍受过?在这座死城里,要想活的有声有色,就要学会争取,学会割舍。”

外间突然一阵吵闹,清菊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十四阿哥,咸安宫那边好像出事了。”

咸安宫

“你们去后殿!你们去库房!”

“快!动作都快点!”

“翻仔细一些,每本书、每张纸都不能放过!”

正殿堂上,二阿哥坐在中间的木椅中,面上无悲无喜,双眼清冷地看向门外,无视了周遭的一切。

李佳氏站在二阿哥身边,身前的小丫头护着她,她不肯去里间躲着,她不放心二阿哥一个人在这里。

突然闯入的侍卫,说是奉了皇命,二阿哥心怀不轨,私与外臣勾连,开始大肆查抄咸安宫,搜寻所谓的证据。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佳氏几乎是咬着牙道,“这咸安宫被封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二阿哥的书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李佳氏咬紧了嘴唇,看着那些粗手粗脚的侍卫把二阿哥的藏书、手稿、画卷一堆一堆地抱出来,扔在院子里。

“画卷!”李佳氏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恰在此时,一个侍卫抱着一只长匣走了出来。

“你放下!”

李佳氏正要上前,却被二阿哥抬手抓住。

“由他去吧……”

长匣被打开,画卷被人随手一展,接着落到了泥土翻飞的石砖上。

咸安宫后院

二福晋石氏与侍女玉沁躲在卧室里,看着外面一众侍卫在库房进进出出。

“也不知这是又怎么了?咱们见天儿呆在咸安宫里,能有什么事儿呢?”石氏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来气。

玉沁从桌上端起一碗药,走到石氏身后,“福晋先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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