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1 / 1)

外厅中,年氏、钮祜禄氏、诗玥坐在堂下,神色都颇为紧张。

“也不知这个法子管不管用,”钮祜禄氏转着手上的帕子,“会不会对王爷的身体造成什么害处啊?”

“别胡思乱想了,”诗玥拍拍钮祜禄氏的胳膊,“丁芪他们也都研究了,说这个法子可行。再说,依王爷的病情,总比一直拖着强。”

“那倒也是,”钮祜禄氏勉强地镇定了些许,转而冲年氏道,“也是咱们王爷命好,这个钱氏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了。否则,只依靠太医院那些废物,咱们王爷还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康复呢?”

年氏抿了抿唇,眸色微微发暗,沉吟了片刻转头吩咐凌兮道,“你派人去查查那个钱氏的底细,看她说的都是不是实话?”

“是,奴婢这就去,”凌兮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钮祜禄氏看着凌兮走出门口,转头道,“侧妃是怀疑那个钱氏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还是小事儿,”年氏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我是怕她跟谋害王爷的人有所勾结。”

诗玥闻言担心地望向内室,“有傅鼐他们守在外头,王爷不会有事儿吧,那个周院判一口一个维护大局,咱们也不能冒冒然地进去。”

“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年氏放下茶碗,“若真是想害死王爷,何必还多此一举,城西的那些病人不是都不治而亡了吗?这个钱氏若真是有些人故意安排进来的,必然别有所图。不过眼下,我们顺水推舟,让她治好王爷才是紧要。”

皇宫

苏伟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连忙蹦跳着吵醒一个院子的人,准备直接杀到宫门口去,却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毓庆宫小初子见过苏公公,”微胖的小太监冲苏伟拱了拱手。

苏伟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认了这个小初子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初子,才压下满心的异样回礼道,“不知可是太子有所吩咐?”

胖小初子点了点头,把苏伟拉到一旁,“殿下让我口述给您听,您记好了。”

“哦,好,”苏伟连连点头,把耳朵凑到小初子嘴巴旁边。

胖小初子像背剧本一样地背诵道,“顺天府抓到的匠人在兵部任职时与尚未升任兵部尚书的萧永藻相识,后由萧永藻推荐给纳兰揆叙,这名匠人曾数次暗中出入八爷府的后院,与一名叫绣香的丫头来往密切。四弟只须顺藤摸瓜,便可查出真凶。而今,四弟身染重疾,二哥甚为心痛,指使此事之人居心叵测,还望四弟洞清时事,不与二哥离心。待此间事了,二哥定与四弟携手,使那为非作歹之人付出代价!”

苏伟一时愕然,在原地征愣了良久,猛地一拍胖小初子的肩膀道,“好兄弟,你记性真好,等回头我们王爷康复了,兄弟再来请你喝酒!”说完也不等小初子反应,便一挥手带着一堆刚从慎刑司出来的手下呼啦啦地往宫门去了。

胖小初子挠了挠后脑勺,对这位传说中的苏公公倒是很生好感,抬头看了看冉冉升起的朝阳后,连忙脚步匆匆地回毓庆宫去了。

寝殿中,太子正在洗漱,侍卫统领卫敏跪在一旁,向太子禀报调查来的情报。

“这么说,”太子拿起沾湿的布巾擦了擦手,“那封信真是十四使人送来的?”

“是,”卫敏低了低头,“十四阿哥在这之前也确实见过萧永藻。”

太子轻声一笑,将布巾递回太监的手中,“这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一转眼老十四都长大了。”

“殿下,”卫敏起身跟着太子出了内厅,“十四贝子摆明了是站在雍亲王身后的,若让他收了萧永藻,这雍亲王的势力就更不可估量了。”

“老四现在还生死未知呢,”太子转身坐到榻上,“就算他能熬过这关,有胤禵调查出的情报,老四跟老八也是不死不休了,本殿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可,”卫敏蹙了蹙眉,“眼下圣上对雍亲王是越来越看重了,这回雍亲王重病,万岁爷对雍亲王的态度让朝臣们都开始动摇了。托合齐大人他们也怕,夜长梦多啊。”

“再怕又能如何?”太子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之前本殿失败的还不够多吗?眼下还不到时候,让托合齐他们安分点儿。”

卫敏抿了抿唇,踌躇了半晌,终是俯下身子道,“是,奴才领命。”

苏伟等人回到王府时,天已大亮,吴书来早早地等在门口,看见苏伟等人立时分奔过来大喊道,“师祖,师父,王爷的病有起色了!”

“真的?”苏伟身子一晃,张起麟还没来得及扶住他,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正院外一片忙碌的身影,奴才们正在洒扫庭院,去除晦气,祈祷王爷的身子早日恢复健康。

苏伟一路飞进寝殿,正想直接奔去四阿哥床前,却不得不在外厅猛地停住脚步,向屋子中的几位小主请安。

“苏公公请起吧,”年氏坐在正中,“也是辛苦你了,受了罚还赶着来伺候王爷。”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苏伟俯了俯身,有些诧异地瞄了一眼跪在屋子当中的陌生人影。

诗玥暗暗地观察了苏伟一番,试探地开口道,“苏公公没事儿吧?王爷的病情已经渐好,苏公公也不用急在一时。”

“小主放心,”苏伟紧忙冲诗玥拱了拱手,“奴才并未受大刑,休息了一晚已经没事儿了。”

“还是苏公公老练,进一趟慎刑司都能全身而退,”钮祜禄氏弯了弯唇角道,“王爷该醒了,苏公公进去吧。”

“是,”苏伟俯了俯身,又看了一眼跪在堂中的脸生女子,转身进了卧房。

四阿哥果真醒着,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见苏伟进了屋子,才略微缓了神色道,“我就猜你是被敬事房带走了。”

苏伟挠了挠后脑勺,走到床边傻傻一笑,“顾问行没想为难我们,慎刑司还有焦进朝,我们就是进去装了个样子,倒是顺手把赵启治了,也算没浪费这一晚。”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眸色微暗,神情上有些蔫蔫的,但苏伟能看出四阿哥确实脱了病气了。

“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周院判他们又研究出了新的药方吗?”苏伟掀开四阿哥的被子往里面瞅了瞅,这一瞅不要紧,立时吓了一大跳,“你身上怎么了?怎么疱疹都瘪了?”

“爷没事儿,”四阿哥按住苏伟的手,“是有人曾经见过这种病,恰巧知道治疗的法子,昨晚帮爷挑破了身上的疹子,挤出了脓水,爷才能好得这样快。”

“是吗?是谁?”苏伟瞪大了双眼,“得好好的赏人家才行,人在哪儿呢?”

四阿哥瘪了瘪嘴,把头转到床里,闷了半天才道,“别提了,爷恶心着呢,让年氏她们处置吧。”

苏伟愣了愣,随即有些地恍然道,“是外面跪着的那个姑娘?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为什么要处置人家?”

“别问了,”四阿哥不爽地动了动身子,“你们几个不在,都没有人好好伺候爷,爷喉咙都冒烟了!”

“哦,我去给你倒水,”苏伟连忙起身奔水壶去了,这边四阿哥长长地吐出口气,脸色还是黑黑的。

“对了,我还有件事儿没跟你说,”苏伟端着茶碗回来,等四阿哥一口口地喝进去,将太子的话转述给了他,“除此这外,焦进朝也跟我说,那个乌喇那拉氏格格在你发病前后突然失宠,而后一直派人打听你的病况。”

“竟然是她?”四阿哥抿紧了嘴唇,“这件事果然是胤禩指使的,为了离间我跟二哥,他也算煞费苦心了。”

“可是,”苏伟蹙了蹙眉,“乌喇那拉氏一个外嫁之人是怎么把力气使到你身上的?我觉得比起她,小远子几率还大点儿。”

四阿哥微微闭了眼睛,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你忘了,咱们府上不是也有个乌喇那拉氏吗?”

“你说福晋?”苏伟瞪大了眼睛,随即猛地摇头道,“不可能啊,福晋有什么理由害你?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福晋也不能犯下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福晋该是不知情的,”四阿哥一手放在额头上,“爷记得,病发前几天,爷往福晋的屋里去过一次……对了,是那盘白糖糕啊。”

苏伟鼓起了腮帮子,“八阿哥一早安排了小远子顶罪,是拿捏着咱们没有证据,不敢查到他府里吗?”

“他安排的确实巧妙,”四阿哥敲了敲太阳穴,“你别看二哥查出了他是背后主使,好像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是我与二哥,却到底是起了隔阂。老八肯用这一招,是明摆着告诉二哥,我早已知道了托合齐、齐世武、耿鄂都是他的人。从今以后,我与二哥,是再难复从前了。”

第265章 揩油

康熙四十五年

八月初四,雍亲王府

寝殿正堂,钱氏跪在屋子中央,年氏、钮祜禄氏俱是脸色不善地盯着她,只有诗玥时不时地望向内厅。

“你好大的胆子,”年氏重重地吐了口气,“枉我们这么信任你,竟然趁着王爷药性未散,做那献媚勾引之事!”

“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有心的,”钱氏抬起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蛋,“是王爷药浴后燥热难耐,奴婢只是想帮王爷解开衣领——”

“你住口!”钮祜禄氏打断钱氏的话,“王爷缠绵病榻多日,哪有力气来强迫你?你只跟我说,你之前到底有没有跟王爷行那床笫之事?”

“我——”钱氏一时语窒,面色绯红。

年氏微微眯起双眼,向椅背上靠了靠道,“不要打那些小算盘了,不说王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之前奴才们进去伺候,也没看见什么痕迹。你的身子到底破没破,找个嬷嬷验一验就知道了。现在给你个体面,是看在你到底救了王爷的份上。”

“奴婢,奴婢还是完璧之身,”钱氏低下头,眼泪顺着脸庞滑下,“可奴婢绝对没有勾引王爷的心思,是奴婢一时糊涂,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如今,奴婢与人有了肌肤之亲,只求侧妃赐奴婢一死,奴婢不想给父母抹黑,求侧妃恩准。”

年氏冷冷一笑,看着钱氏没有作声。

钮祜禄氏蹙起眉头道,“咱们处置她倒是容易,只是她衣衫不整地躺在王爷身边,被那许多太医都看到了。若是传了出去,怕会让人议论,说咱们雍亲王府忘恩负义呢。”

“王爷的病才刚见起色,”诗玥闻言也转过头道,“此时,确实不宜再多生是非。”

“我明白,”年氏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先寻个院子把她关起来吧,等王妃回府后再行处置。若当真一头碰死了,就先找个地方埋了,回头再跟人说,此女伺候王爷时,不幸染病而亡。死后留下个大功德,也不算咱们王府亏待了她。”

钱氏听了年侧妃的话,立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上,两个年纪大的嬷嬷迈进屋子,把钱氏架了出去。

内厅里,四阿哥虽然精神好了很多,但折腾了一晚上也是累了,由着年氏她们问了安,便直接把人都赶回去休息,转头抓着满是嫌弃的苏公公的手安安稳稳地睡了。

八月盛夏,雍亲王的病情终于好转,宫里宫外都随着万岁爷的脸色好过了不少。只余些别有用心之人,又开始在朝堂内外左右钻营。

留香茶庄

八阿哥与纳兰揆叙、鄂伦岱等人品着凉茶,神色上颇为闲适,言语间却并不轻松。

“这四阿哥的命还真硬,”阿尔松阿放下茶则,轻轻打开壶盖,“染上那么重的时疫都能逃脱升天,我看朝中不少大臣都有巴结之意了。”

“皇上对四阿哥的态度摆在那儿,无怪乎朝臣们闻风而动,”鄂伦岱刮了刮茶末,“不过,这太子与四阿哥关系的还一直未挑明,现下,只希望贝勒爷的一番筹谋没有功亏一篑。”

“兄长们放心吧,”八阿哥端起茶碗,弯了弯唇角,“二哥就算不与四哥扯破脸皮,也该由此知道,一直隐忍在后的雍亲王并不是个蒙眼瞎子。毓庆宫有多大的势力,他比谁都清楚。”

“贝勒爷安排的巧妙,”纳兰揆叙从旁道,“就算四阿哥知道了事情真相,对太子也不得不提高警惕。有凌普和王懿的疑影在前,如今这一出戏又捅破了太子跟四阿哥间的窗户纸,咱们就不用一直担心受这两人的双面夹击了。若能让他们兵刃相向,坐山观虎斗,就更是上上策了。”

“兄长谬赞了,”八阿哥放下茶碗,向椅背上靠了靠,“二哥、四哥不比其他皇子,这背后缘由怕是瞒不了他们多久。如今,四哥已然康复,若让他查出真相,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诸位兄长在朝堂上行走还要多多小心啊。”

“贝勒爷勿须为我们担心,”阿尔松阿给几人倒上新茶,“反倒是贝勒爷身边,要多加注意才是。”

八月中旬,京郊大粮庄,

诗瑶带着京中的传信走进屋内,福晋的小月做得十分辛苦,气血两虚的身子反倒没有耿氏恢复的好。

“王爷的病情已经基本康复了,”诗瑶面上带着喜气,“宫中给两位小阿哥的赏赐接二两三地送进王府,说是库房里都快堆不下了。”

福晋靠着金线牡丹的大迎枕,微微弯起唇角,“也是上天眷顾,如今就只等王爷上折请旨,为两位阿哥求个名字了。”

“咱们三阿哥是王爷的嫡子,自是要个尊贵的名字的,”诗瑶端了碗红糖银耳羹递给福晋,“当初,府里人还说二阿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如今我看着,咱们三阿哥的精神劲儿是一点都不比弘盼差的。”

“行了,”福晋搅了搅汤匙,眉梢轻轻扬起,“耿氏的孩子是早产儿,叫太医多看顾着点儿。吩咐下面的人,不许总把几个阿哥放在一块儿比,谁没事儿乱嚼舌头根,直接赶出府去!”

“是,”诗瑶福了福身,一只手慢慢伸进袖里,脸上渐渐现出犹豫的神色。

福晋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诗瑶抿了抿唇,又踌躇了片刻,才把藏在袖中的信递给了福晋,“佳晖少爷派人送来的,说那个小远子似乎不是谋害王爷的凶手。而且,最近——”

诗瑶看着福晋渐渐惨白的脸色,没敢继续说下去,转而安慰道,“主子不要太担心,苏培盛关了咱们院子的几个丫头,未必就是王爷怀疑您。毕竟,凶手藏得深,总得一个个排查不是?再说,咱们清者自清,您又刚刚诞下了三阿哥,咱们不怕人家说闲话。”

“苏培盛不会无缘无故地查到我的头上,”福晋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诗瑶紧紧抿着唇,看着福晋越蹙越紧的眉梢,半晌没敢吭声。

“难道——”福晋猛地想起了什么,“不对,不可能啊,那碟白糖糕是家里呈给我的。我们谁都不知道王爷会在那个时候过来……”

“白糖糕?”诗瑶征愣了片刻,“大夫人送来的那碟点心?难不成,是大夫人想谋害主子,却不想主子吃不下,倒是让碰巧过来的王爷用了。”

“不可能的,就算长嫂有那个心,她也没那个胆子,”福晋一手抚着胸口,靠在迎枕上喘粗气,“除非——除非娘家有另一个人,对我恨之入骨,却可以毫无阻碍地出入厨房,又能使乌雅氏毫不怀疑地把那碟糕点送来给我。”

“主子说的是,”诗瑶上前扶住福晋,压低声音道,“嘉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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