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1 / 1)

“王懿……”苏伟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道,“不是那个王编修吧?”

四阿哥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就是他,在张谦宜之后,给爷当老师的。”

张廷玉长叹了口气道,“微臣就是听说了这个,才急忙来向您禀报的。王懿虽说跟王爷来往不深,但到底做过您的老师。这不远不近的关系,最容易让人起疑。万一,太子那边怀疑是您指使的——”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上冷峻了几分,苏大公公突然不觉得热了,背上凉丝丝的好像盘了一条毒蛇。

“还不只是这样,”四阿哥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齐世武跟太子的关系不浅,如今他刚刚就任刑部尚书,王懿就参奏了同为太子僚属的托合齐,齐世武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以后王懿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但他又到底是我的老师……”

“王爷,依王懿大人的性情,当是不会投靠八贝勒的。毕竟他对您都十分避讳,显然是不想卷进皇子之争中的,这一次应当是被人利用了,”张廷玉沉下嗓音道。

四阿哥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书架前,“王懿的品行我是了解的,所以我才更加担心。若是齐世武阻挠他弹劾托合齐,怕是会让他更加怀疑,如果再被他查出了齐世武、托合齐与太子的关系,这局面就更难扭转了。”

“王爷,王懿的奏折内阁应该已经递上去了,”张廷玉蹙着眉头,沉下嗓音道,“太子那边,要早做准备才好啊。”

隔天,步军统领托合齐被刑部给事中参欺罔不法、贪恶殃民等款已是举朝皆知。早朝上,康熙爷倒没有其他颜色,只是把奏折发给了托合齐,让其明白回奏,并嘱刑部调查此事。

毓庆宫

书房里,太子一人坐在棋盘旁,侍卫统领卫敏俯身行礼后禀报道,“殿下,雍亲王去永和宫看过德妃娘娘后就出宫了,并没有往毓庆宫来的意思。”

“老四一向聪明,”太子往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他的老师参奏托合齐,跟本殿有什么关系。这皇宫里,都是皇阿玛的眼睛,一言一行都不能错了半分。”

“可是,”卫敏皱了皱眉,“王懿跟雍亲王的关系实在让人怀疑,年羹尧如今升任四川巡抚,十三阿哥也从行宫回了京城,雍亲王若是有了不臣之心,殿下可是十分危险啊。”

太子捏着白子半晌没有动,末了轻叹口气道,“王懿是胤禛的老师,我不信胤禛会让自己的恩师卷进这进退两难的地步里。你派人通知齐世武,不可太过为难王懿,皇阿玛那儿暂时没有处置托合齐的意头,让他不要一时冲动,反而坏事。”

“是,”卫敏俯身领命,躬身而去。

卫敏走了半晌,太子才又下了一子,看着未变半分的死局,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初子!”

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捧着凉茶,闻声而入,微胖的脸上带了些细密的汗。

“你倒懂事,”太子轻声一笑,端过凉茶抿了两口,“看你热的,回去换身衣服,吃点儿凉的再过来伺候!”

“奴,奴才不热,”小初子捏着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奴才伺候殿下。”

太子弯了弯唇角,不再多说,转而缓步走到窗前,看着艳阳高照的晴天,长长地吐了口气。

入夜,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避过长街巡逻的侍卫,由旁门进了八爷府的后院。

嘉仪的小院中亮着一点烛光,侍女绣香拎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篮子走进堂屋,“小主,”绣香皱着鼻子,尽量将篮子拎的离自己远了些。

嘉仪瞥了一眼绣香,目光森冷,“怕什么,西城的疫病不都控制住了吗,根本就不是天花”。

“是,”绣香抿了抿唇,依然不敢凑得太近。

“行了,拿下去吧,”嘉仪向后靠到软垫上,“怎么处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奴婢这就去,”绣香福了福身,拎着篮子趁着夜色出了府。

七月二十五,京郊大粮庄

福晋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福晋的长嫂乌雅氏与二嫂富察氏都被接进了庄子。

接生嬷嬷给福晋检查了身子后,放轻了声音道,“王妃不要太过忧虑,孩子的胎音很正常,只是日子还没到罢了。这几日,王妃尽量少走动,吃些清淡养气的食物,肯定是没有大碍的。”

“我知道了,多谢嬷嬷,”福晋靠在软榻上,让诗瑶给了赏,送接生嬷嬷出去。

富察氏上前给福晋掖了掖毯子,柔声安慰道,“你已经是第二次了,生产时肯定顺当,不要害怕,咱们到时都在产房陪着你。”

福晋与富察氏的关系更加亲近些,是以微笑着点了点头。

乌雅氏见状抿了抿唇没说话,转头望向门外,见自己的侍女拎了食盒来,忙起身道,“对了,家里给你送了红枣白糖糕来,是咱们家老厨子做的,我让人给你热了,你就着小米粥吃上两块可好?”

“恩,我正想着呢,”福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乌雅氏接过食盒,将糕点摆在软榻的炕桌上,福晋端起粥碗,突然一阵恶心。

“哎呀,快拿走,”富察氏把糕点端到一旁,给福晋轻轻拍拍背,“这糕点太腻了,姑奶奶怕是吃不了。”

正说着,诗瑶迈进屋门,向福晋福了福身,“主子,王爷来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雍正线时,大家看到小苏子挨打,回忆说挨了不少打什么的,

其实呢……我东凑西凑也没让小苏子挨过几次,可能因为我太心软了,大家不要总幻想小苏子以后天天挨打,四爷渣到亲妈都不认识了。

但是雍正线大体事件发展是没有变化的,小苏子开头挨打跟当时年羹尧和十四阿哥有关,就这样……

第255章 天花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二十八,京郊

苏伟特意起了个大早,把要启程回归化的王朝倾、史大学一路送到了官道上。

“苏弟快回吧,时辰也不早了,”王相卿转身勒住马缰,“以后京城这边就辛苦苏弟了,杜宏是把做生意的好手,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他”。

“我知道了,大哥一路小心,”苏伟像模像样地冲王相卿拱了拱手,“等大哥从科布多回来,一定还要来京城,到时我一定把吉盛堂经营的风风火火。”

“那是自然,我相信苏弟,”王相卿弯起唇角,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解下一枚木牌递过去,“这是大哥的信物,若哪一天苏弟到了蒙古,可凭这牌子去寻吉盛堂的马队,他们见了必定鼎力相助。”

苏伟怔怔地接过牌子,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武林少侠被江湖前辈看重,传下毕生绝学的自豪感,顿时双手抱拳道,“多谢大哥,小弟一定不负所托。”

王相卿一愣,随即也笑着抱拳道,“好,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两队人各自转头上路,史大学牵着马走到王相卿身侧,看着王相卿不复适才的落寞面孔,压下声音道,“相卿,我见你对苏财东似乎很不一般啊。你的事儿,咱们兄弟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更何况是苏财东那样身份的人。”

“别说了,大哥,”王相卿轻吐了口气,抬头望向不知尽头的路途,“我从没奢望过什么,只是不想苏弟那样的人,终生背负奴才的身份,永失自在……”

皇宫,景运门外

“微臣参见王爷,”刑部给事中王懿向四阿哥俯身行礼。

“老师请起吧,”四阿哥一手扶起王懿,紧蹙的浓眉间沁出几滴凉汗。

王懿微微躬着身子,语态谦和,“不知王爷召微臣至此有何吩咐?”

“老师最近的境况不太好吧?”四阿哥抿着唇,略略地挺了挺身子,将身体里涌出的阵阵寒意强自压下,“老师上折弹劾托合齐之事,眼下已是举朝皆知。本王还听说,老师这几日又联系了不少同僚,打算再次上奏。托合齐任步军统领之职,手握京城卫戍,老师一介文儒,这般冒冒然地与之对抗,怕是顶了不少压力吧?”

王懿低下头,沉吟了片刻道,“微臣得皇上看重,擢升刑部给事中,监察官员是否清正廉明本就是分内之事,自是不能因着一点打压就妥协退步。”

“本王知晓老师心性,”四阿哥咽了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只不过,老师未免太过短视了,步军统领的职务在京城之重,岂是一句欺罔不法、贪恶殃民就能随意更替的?老师这般咄咄逼人,将皇室的安全置于何地?”

“这,”王懿一时征愣,抬头看向雍亲王时,却发现这位王爷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豆大的汗珠正从额角划落,“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立在稍远处的张保听见王懿的惊呼,匆忙上前,四阿哥身形一晃,被张保一把扶住,“王爷,当心!来人啊!”

乾清宫

康熙爷接连翻了几本奏折后,无奈一笑,“这帮老学究啊,满朝上下,也就他们敢追着托合齐不放。”

梁九功陪着笑了两声,给万岁爷换了杯热茶。

“胤礽那儿,有什么动静没有?”康熙爷低下头,轻轻刮着茶末。

“回皇上,太子殿下这一阵很安静,”梁九功俯了俯身,“托合齐被弹劾之后,殿下也没什么动作,那王懿大人现在还好好地呆在刑部呢。”

“恩,还算沉得住气……”康熙爷抿了口茶,“朕记得,王懿曾经教导过胤禛吧,他突然蹦出来,可跟老四有什么关系?”

梁九功放轻嗓音,垂首道,“奴才听顾问行说过,这王懿颇避讳跟雍亲王的关系呢。只是这一阵,雍亲王倒是在刑部打点了不少人,大体是不想让恩师受人迫害吧。”

康熙爷点了点头,将茶碗放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朕还以为大封皇子之后能安分一阵儿呢,眼见着是都长大了,一个让人省心的都没有——”

“万岁爷,”御前太监李玉匆匆而入,冲康熙爷一俯身道,“外头来报,雍亲王在景运门外晕倒了!”

京郊大粮庄

苏伟回到庄子时,四阿哥还没有回来。

小英子领着小胖墩吴书来在院子里收拾花盆,苏伟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热闹。

吴书来很得李英的喜欢,李英便向自家师父要了他做徒弟,苏大公公也就了华丽丽地多了个徒孙。与新进府的其他小太监不同,吴书来没有跟着贾进禄学规矩,而是由小英子及小英子的师父亲自调教。为此,张起麟对小书子的未来持保留意见。

“师父,”小书子蹲在李英身边擦着一只朱陶花盆,“你不是说规矩的太监不能偷懒吗?”

“是啊,”小英子也辛勤地劳动着,其实这些清扫的工作本来不用他做的,但自从收了小书子做徒弟,他就下定决心事事亲力亲为,给小书子做个好榜样,决不能像某人一样把好好的苗子硬是带歪了。

“那苏公公为什么不用干活?”小书子指了指房檐下乘凉的某人。

“额……”小英子闷闷地看过去,自家师父很没心眼地冲他们招了招手,这会儿还端了碗酸梅汤滋溜滋溜地喝着。

花盆旁的一大一小齐齐地咽了口唾沫,小英子愤懑地转过头道,“我师父是特例,小书子你千万别跟他学啊,一不小心会掉脑袋的——”

“苏公公!”库魁打断了小英子的话,一阵风似的跑进小院,“福晋那边发动了,刚挪进产房去了。”

“怎么这个时候?”苏伟从小板凳上蹦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让张起麟进京通知王爷,问问丁大夫需不需要什么,缺了的就近买。好在太医、嬷嬷都准备好了,两位侧福晋都赶过去了吗……”

产房外

几个小主坐在花棚下,看着丫头、嬷嬷们进进出出的忙碌。

“福晋这一胎可是足月足日的了,”钮祜禄氏摇着团面小扇,“就是这大夏天的生产,多少要遭罪了。”

“王爷体恤福晋,”李氏弯了弯唇角,“特意让福晋在庄子里待产,避过暑气,咱们也都跟着沾光呢。不过,也可想见,王爷对这个嫡子有多重视。”

“王爷疼爱孩子,”耿氏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是嫡是庶,是男是女,王爷都不会嫌弃的。”

“那是自然,”李氏也跟着摸了摸耿氏隆起的小腹,“耿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我瞧着妹妹的精气神不差,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沉稳懂事儿的。”

苏伟到了后院,远远地站着,见门口的几位太医面色和缓,心知应该没有大碍。

过了半个多时辰,福晋的长嫂乌雅氏从产房中走出,年氏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我们王妃怎么样了?孩子有动静了吗?”

“还没有,羊水刚刚破,还得等一会儿,”乌雅氏抿了抿唇,随即四处看了看道,“王爷还没回来吗?有夫君在外头,王妃也能安心些。”

年氏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回身冲苏伟招了招手,苏伟硬着头皮走到产房门前,“侧妃,大夫人——”

“苏公公,派人通知王爷了吗?”年氏打断苏伟的问安。

“已派人进京了,”苏伟有些为难地道,“但是这一来一回,怎么都得两三个时辰。”

年氏点了点头,转身冲乌雅氏道,“院子里的嬷嬷、太医都是京城最好的,夫人不用担心,王妃需要什么只管说,庄子里什么都不缺。”

乌雅氏抿了抿唇,随意地点点头后又进了产房。

李氏走到年氏身旁轻声一笑,略带鄙夷地道,“哪是王妃寻安心啊,我看是她想在王爷跟前卖个功劳吧。这肚子都还没动静呢,人家富察氏怎么不跑出来晃荡啊?”

“行了,别让屋里听见,”年氏转身往花棚走,李氏撇撇嘴也跟过去坐下了。

独剩下的苏公公,看了看产房紧闭的屋门,又转头看了看空落落的院门,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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