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迷迷糊糊的四阿哥完全不了解苏伟此时的想法,一只手不老实地四处摸,最后抓到了在胸前胡乱擦拭的手,满意地咂咂嘴,翻个身睡了。

苏伟胡乱地扑棱扑棱掉在枕头上的点心渣子,看着四阿哥清俊微红的面庞,很没原则地笑了出来。

储秀宫

贵人王氏大着肚子由宫女扶着在屋里慢慢走,乳母在一旁哄着十五阿哥。

春末的天气渐渐有些热,王氏虽然一人住着储秀宫的东正殿,但还是觉得闷。

宫女领着卫氏进了屋子,卫氏冲王贵人盈盈一笑,“庶妃卫氏,给贵人请安。”

“妹妹快起来,”王氏上前扶起卫氏。

卫氏作势看了看王氏的肚子,“姐姐下月就到日子了吧。”

王氏点点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一胎也不老实,好在我也不是第一次生,没那么害怕了。”

卫氏笑笑,“姐姐快坐着吧,我见您也不方便出屋,就过来跟您说说话,您别嫌我烦。”

“怎么会呢?”王氏拉拉卫氏的手,“我正觉得闷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储秀宫人虽然多,肯跟我说话的就只有你了。”

卫氏拍拍她的手,“她们呀,是嫉妒你。皇上这般宠爱不说,如今又有了十五阿哥。等你肚子里的这个再出来,封嫔封妃不是指日可待嘛。”

王氏低下头,略有羞赧地抿抿嘴唇,“封嫔封妃我可不敢指望,只要皇上心里有我个位置就行了。”

卫氏嘴角微扬,左右看了看,“你这怀着皇子,不比往日,惠妃娘娘时常惦记着。你若是缺什么就遣人去禀报,千万别掖着藏着。”

王氏点点头,“惠妃娘娘关心我,我知道,等孩子落地了,我就去延禧宫请安。”

卫氏点点头,“惠妃娘娘盼着你去呢。娘娘上次还说,你这二次有孕,进宫的时日也不短了,这位分早该进一进了。只是最近准格尔闹得凶,时候不好,娘娘说等前朝局势松范了,就跟皇上提一提,给你晋了位份,单辟一宫,省得你和两个孩子挤得慌。”

王氏闻言一愣,连忙站起来,俯身道,“妹妹一定要替我谢谢惠妃娘娘。”

“哎,”卫氏扶起王氏,“咱们一同服侍皇上,都是自家姐妹,不要这般客气。”

卫氏陪着王氏聊了一会儿就告退了,王氏一路将卫氏送到大门口,目送着卫氏走远才想往回走,却看到西厢的门被打开,庶妃佟佳氏走了出来。

佟佳氏看看走远的卫氏,又转头看看王氏,微微一低头,“王贵人吉祥。”

王氏知道佟佳氏的身份,自然不敢追究礼仪问题,只轻声细语道“妹妹出去啊?”

“出去走走,”佟佳氏站在浣月撑起的纸伞下,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对王氏道,“姐姐入宫年头也不短了,可曾听过郭贵人?”

王氏愣了愣,答道“听过,宜妃娘娘的妹妹。”

佟佳氏笑笑,“原是如此,妹妹进宫晚,只见过郭贵人一次,面色苍白,身体羸弱。听人说,她以前贵为嫔位,还生过皇子呢。”

王氏皱皱眉,语气颇为不解,“妹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佟佳氏转过身子,抚了抚自己的衣领,“没什么,只是恰好看到卫氏想起了而已,听说那郭贵人以前与卫氏最为亲近呢。”

王氏眨了眨眼睛,还未有所反应,佟佳氏已经走远了。

六月

李格格的临产日期还差一月,后宫中先有了动静,十五阿哥生母王贵人又诞下一位皇子。皇上大喜,重赏六宫。

苏伟在这春末夏初的日子,向四阿哥讨了假期,跑出皇宫去溜达。结果在京郊承恩寺,遇见了熟人。

苏伟本来在城隍庙无所事事地闲逛来着,却听路人讲承恩寺今儿个请来了众多大师、高僧为新铸的佛像开光,据说佛像全金身打造、高愈两丈很是壮观,而且还会当场派发素食。

正好闲话的路人赶了马车要去,苏伟就凑了份子,坐上了车。这是苏伟第一次一个人往京郊去,一路上新鲜的很,马车赶了一上午才到了承恩寺。

承恩寺依山傍水,风景优美,苏伟在山寺旁转了两圈,才挤进人山人海的信徒当中。

所谓的金身佛像远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圣,苏伟象征性地上了香,就转去了后院。后院相对清净,苏伟挨个庙门看了看,结果在药王菩萨门前正碰上了上香的德柱。

承恩寺后门外有一段长长的石阶,似乎走的人很少,长了不少青苔。苏伟与德柱选了个干爽的地方并肩而坐,眼前是葱翠丛山,绿柳石林。

“太子大婚时,我怎么没看到你啊?我见太子的哈哈珠子似乎都在。”苏伟压着胳膊,弯着身子,用小树枝划着脚下的青苔。

“我近来没在宫里,太子派我出门办事了,”德柱远远眺望着山景,心里难得地平静。

“哦,”苏伟应了声,拄着下巴,把树枝叼进嘴里,“怎么也是太子大婚嘛,你应该提早赶回来的。”

德柱低下头,沉默半晌道,“我只是个奴才,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大碍。”

苏伟转头看看德柱,没再说话。

德柱碰了碰苏伟的胳膊,“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跑到京郊来了?”

苏伟咧嘴笑笑,“无聊嘛,听说这里有热闹,我就过来了。反正主子不知道,没关系的。哎,好像今儿个还派发素斋呢,我们一会儿去领点儿,吃了寺庙的饭说不定能积点儿福分呢。”

德柱无奈地摇摇头,“福分哪有那么好得啊,要真如你说那般,世上就没有苦命人了。”

“事在人为嘛,没做怎么知道呢,”苏伟拍拍胸脯,“你看我一个半男人都积极向上呢,你身家背景那么好,干嘛总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德柱笑笑,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半晌,“你说得对,是我矫情了。”

苏伟得意地晃晃脑袋,叼着树枝哼着小曲。

时到傍晚,四阿哥晚膳都用完了,出宫的苏公公还没回来。

张起麟跑到了神武门旁去等着,苦命的王朝倾站在冰块一样的四阿哥身后默默祈祷。

终于,眼看着宫门下钥的前一刻,苏公公划着石板路就冲进来了,要不是令牌亮的早,估计守门的侍卫当场就把人刺成蜂窝煤了。

“哎哟,我的哥哥唉,”张起麟哭丧着脸迎上来,“您这是跑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哎呀,”苏伟窘迫地挠挠脑袋,“意外,纯属意外。”他怎么知道来领素斋的人会那么多,一时估错了时间,才踩了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家主子的脸现在黑到什么程度了。

正三所

张起麟刚一迈进正殿大门,就高喊一声,苏公公回来啦,说完一个侧身就没影了。

苏伟瞪了门外一眼,捧着一直藏在胸口的纸包进了卧房门。

“奴才去给主子打水啊,”王朝倾见苏伟进了门,利落地朝四阿哥一俯身,转头冲出去了。

苏伟看看晃动的门帘,撇了撇嘴。

四阿哥坐在床边,两手拄着床板,面无表情。

苏伟垂着肩膀,挠挠后脑勺凑了过去,“主子,我知道错了,发生了点儿小意外,才回来晚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眼色黯然。

苏伟在屋里站了一小会儿,打开了牛皮纸,拿出一只黄澄澄的包子递给四阿哥,“主子,这是我在承恩寺抢,不是,领来的。他们今天给佛像开光,才派发素斋,我特意去拿的。都说这样求来的心诚,能给人带来福分……”

四阿哥抬起头,看了看苏伟,又看了看那包子。

苏伟扁扁嘴,又向前蹭了蹭,把包子按到了四阿哥嘴边,四阿哥微微张口,咬了一点儿。苏伟顿时笑了,“嘿,好吃吗?什么馅儿的?”

四阿哥低下头,叹了口气,“没吃到。”

“恩?”苏伟拿起包子看了看,照着四阿哥的嘴印又咬了一大口,结果还是没看到馅儿。

“过来!”四阿哥伸手把还和包子较劲的苏伟拉到床边坐下,苏伟拿着包子泪眼汪汪的,他白抢了,早知道这包子没有馅儿,他直接去领窝头就好了。

四阿哥偏着头看着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的苏伟喘口气,最后胸口一闷,手一伸,揽着苏伟的腰躺到了床上。

四阿哥的身子压下来时,苏伟手里还拿着包子,后来包子不知去哪儿了。而去打水的王朝倾,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第95章 谁更了解谁?

康熙三十四年

苏伟蹲在偏廊下,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忙活儿来,忙活儿去的王朝卿。

自从苏伟由屋子里出来,王朝卿就没站住脚过,路边的花盆都被他挪了六次了。

这人肯定是看到了,苏伟暗暗笃定。昨晚本该他当班的,就算事有缘由,王朝卿也没张起麟那个胆子敢直接回房休息。

更何况,昨晚滚到地上的包子不见了。

午时,王朝卿准备往阿哥所膳房一趟,结果刚出了大门,就见到了萧二格笑面虎一样的脸,“王公公,出去啊?”

“恩,”王朝卿点点头,转身往膳房走,然尚未走几步,就出了一身冷汗,“你跟着我干什么?”

萧二格挠挠头,“小弟也要去膳房一趟啊。怎么,不方便?”

王朝卿抿了抿唇,摇摇头。萧二格是谁的人,整个正三所的奴才都知道,这人职位不高,却直领着二十个洒扫太监。因着苏公公的威风,平日里有什么赏赐都不会缺了他那一份,在院子里可说是无孔不入。

四阿哥用完午膳,苏伟别别扭扭地进了四阿哥书房,把当班的刘裕遣了出去,自己抱着膝盖坐在榻子上。

四阿哥翻着书瞅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等苏伟开口。

苏伟看了看四阿哥,又撇了撇嘴,昨晚他当真心惊肉跳了一番,还以为自己的晚归刺激了四阿哥的雄性荷尔蒙,要晚节不保了。谁知两人翻腾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手,碰了碰嘴。为此,苏伟还有点儿小小地失落,寻思着四阿哥是不是有什么忌讳或者嫌弃啥的。

不过,在苏伟疲累至极,陷入昏睡的前一秒,突然意识到,也许,不是四阿哥不做,而是不知道……多年前的那本红皮书,貌似,没有男男的情景……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关键,苏伟晃晃脑袋,转头冲四阿哥低声道,“主子,昨晚,王朝卿是不是进来过了?我掉在地上的包子找不到了。”

四阿哥抬眼看看他,“王朝卿跟你办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信不过他?”

苏伟拄着下巴,叹口气,“也不是信不过,只是有些风险,我冒不起……”

四阿哥抿着嘴唇笑笑,“放心吧,他什么也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的,这人聪明着呢。”

苏伟眨眨眼睛,“那包子哪里去了?”

四阿哥没看苏伟,低头翻书,“愿意哪里去就哪里去呗,就指甲点儿白菜馅儿,想吃,让膳房蒸两屉给你。”

苏伟歪着头盯着四阿哥看了一会儿,白菜馅儿?切,苏伟了然地咂咂嘴,晃晃荡荡的出去了。

储秀宫 东正殿

王贵人靠在床头,头上扎着红巾,心不在焉地听着小宫女汇报惠妃娘娘送来的东西。

她生下十六阿哥已经半个月了,皇上除了几次赏赐,再没任何言语。这几日听乳母们嚼舌头,皇上开始频频往永和宫章佳氏那儿去了。

章佳氏与她不一样,没有位份,只是庶妃,生下十三阿哥不久后,就搬到了永和宫。虽然没能亲自抚养十三阿哥,但也相隔不远,听说德妃对她很是照顾。

提到四妃,对于后宫女子来说,是颇为神圣的存在了。虽然王氏自己也很得惠妃照顾,但自那日听了佟佳氏的话,就越来越觉得不舒坦。

她偷偷派人打听过郭贵人,郭贵人原封亚嫔,生过公主,因冲撞有孕宜妃被贬,亲生女儿被送进翊坤宫抚养,自那以后就一直抱病。后来被人从储秀宫移进了延春阁旁的静怡轩,再未受过召见,等于半个身子进了冷宫。

打听的宫人悄悄告诉她,郭贵人本来颇受宠爱,也确实曾与卫氏和惠妃走得近,很可能就是因此遭了亲姐姐宜妃的忌讳。让人多想的是,就在郭贵人出事前,迁宫不久的五阿哥差点被人毒害。

细思极恐,王贵人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中间的关系,她纵然想不清楚,也不得不怀疑。这储秀宫里住得虽大都是位份较低的新人,但却也是御前太监来的最勤的地方。

六月的尾巴,已经渐渐有了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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