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一下醒悟:“这是他家有人回来了?”
小林和他对一对眼神:“多半是,我们打听一下看看。”
锦衣卫干这个是一把好手,两人各自分头,在巷弄里转了一圈,不过一刻钟功夫,再碰头时已都有了答案。
王哥略有些乍舌:“他家这小子倒有出息,算算时间是一出孝就去乡试了,一考就中,这么点年纪,已经有本事来试金榜了。”
小林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当年百户说过,他考童生试时是案首,当年才不过十五岁。这样人,大概就是那些文官说的读书种子了。”
“就是命不好。”王哥眼睛发亮,他略微激动地哈出一口白气,“他老子成全了百户,如今该他来成全我们了。这消息报上去,怎么也能给我们记一功吧?”
“光报上去可不够,我们本就干的是刺探消息的差事,这点功劳,不过得两句嘴头上的夸奖,三五日就教人忘到脑后了。”
“那依你怎么着?”
“王哥,我们见了百户大人,除了把这件事报上去以外,还得再主动争取另外一桩差事——百户大人当年抄了人家的家,该拿的不该拿的一样都没落下,还不慎惊死了人家的娘,这仇结在这里,百户大人是断断不会乐意看见苏家重新起势的,这就有我们的活干了。”
话点到这个地步,王哥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会试里给他动点手脚?”
小林嘴角划过一抹笑意:“百户大人一定会想法这么干的,这活与其留给别人,不如我们顶上,前后功劳叠加,这分量才重了。”
王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我们现在就去见百户大人,等见了面,就这么说……”
两人一路低声商议,出了巷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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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手下们所羡慕的成百户其实并未在家中消闲,锦衣卫的人情往来少些,一般文武百官家都不必去的——谁家大过年的要见着锦衣卫上门,那是喜事变丧事的节奏。
不过锦衣卫总也有些需要拜年的人选,比如说本部上司。成百户就刚从直属的千户家里回来,听到等在家中的手下禀报,他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勉励了两句手下,重新披上大氅,出门飞马往万阁老家去。
巧得很,万阁老也是刚刚回府,皇帝刚炼出了一炉仙丹,他进宫捧场去了。
毕竟有年纪的人了,大年初一还要这么来回折腾,万阁老略有疲惫,听到成百户的禀报,他没怎么放在心上——阁老大人整垮的人家多了,个个都要灭门,阁老也忙不过来。这些都是手下败将,不足为虑。
不过既然撞上来,而且看着还真有一两分能成气候的样子,那阁老也不介意防微杜渐,顺手摁下了。
便你来我往,商议了几句,万阁老可以确保会试当天进贡院监查的锦衣卫必定有成百户这一支,而余下的事,就交给成百户了。
☆、第80章
苏长越亲去拜访的人家不算多,不过苏家现今没有车马,年节里也没处租去,他只能靠两条腿走着去,及到正午,这阖家团圆之际,即使人家极力相留,他也不便留下用饭,还得走回家去吃福松凑合的手艺。
吃罢歇息片刻,出门再把剩下的两三家跑完,该尽的礼数才算全了,揣了一袖红包踏雪回家——他虽衣着不显,但本人人才生得太好,就是气质冷一点也没人在意,去拜年的人家老太太、太太们反夸他沉稳,给拜年红包都是双倍地给,推了人家还不高兴。
进门时见福松已经回来,小跑着来迎他,便顺手塞他两个:“拿着,你跑一天也辛苦了。明天没什么事了,若有哪里耍花灯开戏,你想去都可以去,只是晚上需回来。”
福松兴高采烈地接了:“多谢公子!公子和我一道去耍呀?”
苏长越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会考在即,我要专心攻读,不能浪费时间了。”
福松心道,你哪天没在专心攻读,什么时候浪费过时间呦。不过知他心志甚坚,也不多劝,捏着红包殷勤地道:“公子,你先歇一会,我去弄晚饭,材料我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吃锅子!”
他一路说着,陪着苏长越到书房,替他把火盆的火重新笼旺,然后蹦蹦跳跳地往厨房去了。
苏长越则在书桌前坐下,沉静了心思,拿起早上出门前翻到一半的书卷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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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张家要热闹得多。
此热闹非过年的热闹,而是掐架的热闹。这场架和正院东院都没关系,和珠华呢,也没多大关系,不过因为一点历史遗留因素,让她擦上了点边。
话说这日一大清早,张家诸房也在准备出门拜年,主要分了两路。
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是不用出门的,只要等着儿孙们来磕头拜年就成。这两路是大房和二房,张推官和张兴志的交际圈实在没什么重叠之处,钟氏和马氏同理,这不分也不行。不过张推官这路带上了张良翰,二房对此也就满意了,出了门各自分头不提。
张兴志和马氏起初是一道的,慢慢随后的行程又有所不同,马氏妇人家话多,逢着那等上门拜年人多的人家,一屋妇人东家长李家短,谁家男人赌钱了谁家老婆偷人了,她挤在里面听得兴兴头头,一呆能呆好半天。张兴志渐渐没了耐性,甩手说累了,要回去,马氏兴致正高,也不管他,就叫他先走。
张兴志便当真走了,提前回了家。
但过了没多大功夫,马氏自己也呆不住了,提脚出门——她是被气走的,妇人们扎堆说八卦,说着说着说到了她头上去,听别人的闲话乐呵,听自己的可就没这么愉快了,要说人家也不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就是有一户妇人问了问张芬的亲事,流露出一点想结亲的意思。
这户人家从商,相对于张家二房来说,家里正经有点家业,然而马氏的眼光已经被张莲张萱两个人的夫家拔高了,她觉得自家女儿就算不比张萱,比着张莲找个差不多的总成吧?
她以为自己定的目标不高,怎奈别人家并不这样觉得,张推官也不是专业做媒婆的,几年里连着办了两个女儿一个侄儿的婚事,已经是忙得脱不开身了,没有精力再管张芬,钟氏倒给牵了两回线,二房俱不满意,便也罢了,毕竟张芬父母双全,没有她一个伯母非要包婚配的理。
大房给找的都不称意,凭自家的交际网更找不着合适的了,一拖二拖,这年一过,张芬就上了十八岁。这个年纪是真的不能再拖,马氏心里着急起来,把要求也放低了,但再低,她也看不上一个家里开卖油铺子的——要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商贾家还将就一点。
她那股瞧不起人的劲嘴上收着,但脸上没藏住,那妇人看出来了,自然不快,不敢明说什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两句张芬的年纪,“好心”劝她可要抓紧,女儿家的好年华可就这么几年,别错过了。
这种儿女婚嫁是妇人们最喜欢说的,当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马氏被附和得心堵无比,再呆不下去,随口扯了一事,跟着也走了。
也没心情再往别家逛去,闷闷地回了家,谁知道,撞见了更让她心堵的一幕!
一进二房院落,她就见秋芳往外跑,脚步惶急,差点撞上来,猛然刹住见着她,表情一下变得恐惧。
马氏心里正不快,抬脚就踢了她一下:“小贱人,惯会装样,你见着鬼了?!”
秋芳没敢躲,站着挨了,抖着嗓子道:“回太太,没、没什么。”
这要没什么就怪了,马氏收拾她是手到擒来,不上两句话,就逼出了秋芳的实话。
——说来简直奇葩:张兴志和魏妈妈勾搭上了。
还让张芬捉了奸。
现在在下人住的后罩房那里闹开了,小丫头跑来报信,秋芳赶着去劝和。
“……”
马氏脑子都是懵的,脚下倒还清楚,掉头飞快就往后罩房的方向走。
二房屋舍距离下人房最近,没几步路就到了,刚一近前,就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哭的不是魏妈妈,而是张芬,因为事发当时,她的庶弟张良勇正在附近摔炮竹玩,听到里面传来吵闹的动静,好奇过来一看,正看到张芬上前要打魏妈妈,他为了保护魏妈妈,跑进去用力把张芬往后一推,张芬虽比他大了好几岁,但一来没有防备,二来本身身娇体弱,让这一推,转头扑到了门框上,把鼻子撞破了。
于是马氏看见的这个场景,就是张芬流着鼻血呜呜在哭,张良勇有点吓住地站在一旁,张兴志和魏妈妈匆匆忙忙地在穿衣服。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接噎过去!
“你——”她热血上头,脑中空白了一瞬,才冲上去骂出了下句,“你这个王八,你对得起我!”
她骂的是张兴志,厮打的却是外袄还没穿好的魏妈妈。张兴志忙闪到一旁,他连貌美还给生了个儿子的秋芳都不大管,何况魏妈妈?这妇人都三十五了,长得也寻常,要不是主动勾上来,他又看她一身皮肉还算白腴,才懒得同她有私。
他睡魏妈妈,大概就等于不睡白不睡,不过魏妈妈对他那股跪舔的劲儿是马氏和秋芳都没有的,所以睡了几回之后,他倒也睡出一点不同的趣味来了,今天提早回来,便是有点惦记上魏妈妈这一口,捡个空子来放松一下。谁知道这么巧,先叫女儿撞破,马氏前后脚地也回来了,他总是有些理亏,就闷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马氏出气打人。
他想作壁上观,但魏妈妈先还不敢动,待叫打得受不了了,岂有不来望他求救的,挣扎着扑过来,嘴上求着饶,一边想往他背后躲。
张兴志叫牵连进去,没头没脸地也挨了几下,魏妈妈挂着他如救命稻草一般,他撕扯不开,不得不出声劝解:“行了,你也该出够气了,这事算我不对,一时糊涂,不过你也不能把她打死吧。”
他不说话还罢,这一说话虽然他本人真没有要护着魏妈妈,但听到马氏耳里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怒气又盛三分,骂道:“我就打死她又怎么样,一个做奴婢的贱人,还能叫我给她偿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