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钧被烛芳一路拉着穿过石道,经过凉亭,路过树荫,前头带路的小姑娘欢腾得像春日里的小黄鹂,耳根脸颊都兴奋得像扑了一层淡胭脂。
“真有这么高兴?”
“当然了!”小姑娘回头,眼眸里星光一片,认真且肯定道,“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从在下界参加婚宴那回我就一直在想,若我们也可以像米酒和温姑娘他们一样该有多好……”脑子里猛地蹦出不久前才被训过的话,她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手指,“这样算不矜持吗?”
“自然不算。”
小姑娘眉开眼笑,“那就好。”
暖色的日光洒了她一身,眉眼弯得像小勾子。又温软又动人。
他顺遂心意地微一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克制力道,漂亮的下颌线条紧紧绷着,眸里神色幽邃得看不清。他想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姑娘,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信任他,懂事又乖巧,偏生却会为他露出小爪牙。
然而此刻,这样一个姑娘温顺地被他抱着,自己开心了也不忘关心他,“你究竟是如何与我父君母后谈的?他们可有叫你做什么事?”
他用唇角贴了贴她的发顶,“不过是问了问我从前的事和今后的打算而已。事情确实有一件,但不是你父君叫我做的。”
“什么事情?”烛芳一时没捋明白,“不是我父君叫你做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件事情是我自愿做的。至于是什么事情,等我做完再告诉烛芳好不好?”
“不好。”不等他说话,她又道,“是不是有关魔族的?”
重钧叹口气,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边给她理头发边解释,“是。魔族的东西还没清理干净,我接下来有些日子不能陪烛芳了。”
“清理魔族天庭可以派人去,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呀?”
“清理之前总要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我可以散开神识感应三界。魔族占有之欲很强烈,会在本族的书册或是其他物品上烙下魔印,这个找法是最省时省力的。”
“三界那么大,会很费力气的。”
他浑不在意,“那等我回来以后烛芳可要多补偿我。”
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子。在下界时他可以抛掉一切浮华,国运战事也惊不起他一点波澜。他并不是喜欢把“三界安危”扛在肩上的神仙,归来以后不报复只是觉得没意思没必要,或许还有不想让她为难的缘故。
烛芳觉得自己有些不懂了,“你为什么会想要做这件事情?”
池子里的鱼吐了个泡泡,绕着荷叶游几圈后沉入水底不见踪迹。
重钧望那游鱼消失的地方少顷,忽然道,“从前有人问我,若大限将至时我要做些什么,但是我思来想去没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记挂,所以我回答他‘若真到那日,我大约会去睡个好觉’。”
“那个问问题的人是魔尊,后人说他嗜杀冷漠又自私,可那样一个人却说我‘与他相像’,还说我‘骨子里什么也不放在心上’‘而他至少有野心’。”
烛芳急忙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笑,“我自然与他不同。”
烛芳松口气,“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回答烛芳的问题。”
池子里的游鱼甩着尾巴回来,这次还露了半个鱼头出水面。
“只有三界太太平平的,烛芳才能开开心心地。”
第52章 契阔七
重钧其后果然就被仙侍领上九重天万轮台。那地方本是历来天族祭祀大荒神祗的场所,也是天界灵气最纯净之所在。就连烛芳平日里也不能随意进出。
他没同她说此去查探需耗时多久,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估摸不出个大概。不过见他脸色稀松神色,烛芳心里便平静安心无比。先前在无尽海时他说“若是他闭关,必然舍不得把她丢在外头”,这次情况不同,但也略有相似,料想他是舍不得让她久等的。
百花宴热热闹闹到来那日,烛芳破天荒地睡了个大懒觉。
碧落把她从被窝里刨出来的时候还奇怪得很,“往年百花宴,最兴奋的不就是你么?今年怎么没一点兴致?”
刚睡醒的人的情绪总是最盛也最真实的。
碧落见那懒虫低语一句什么,然后揉眼睛打哈欠,眼里神色还有几分涣散。
没听清烛芳方才的嘟囔,碧落趁她迷糊不罢休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他了。”带点小鼻音,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的情绪。
“我往后生个女儿也就你这样子了。”碧落把她搂紧,手摸她脑袋一顿乱揉,脸上的慈爱都要溢出来。
烛芳被她彻底揉清醒,好容易挣脱魔爪理顺头发,又闻碧落问,“你今儿起这么晚,就是因为昨晚想人想得睡不着?”
“……不是!”
才怪。
她昨夜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人还是刘介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就是一幅百花宴的绣图,那时他还与她说“大开眼界”,可如今大开眼界的机会来了,他人却不在。
碧落没拆穿她,还给她提建议,“你若真这么想他,不如就去照心池照一照吧。”
“照心池?”
“是啊。”碧落笑着摇摇头,揶揄道,“虽然摸不着,但总能看一眼。”
“你不要乱讲!”
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地反驳了碧落的提议,但烛芳也被这话勾起几分兴致——她从小便听闻“照心池能照出人心里的渴求”,她照过许多次,次次在池里所见都是她自己。反倒是敖旭,每回一照都是一条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金龙。
天后还打趣过他们两个:“小烛芳最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小敖旭的志向倒是比我们烛芳大得多。”
如今池里的东西真的会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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