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神他妈的御驾亲征!

一个白痴,这一辈子连京城的门都没踏出去,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金墉城,他懂什么出征!

嵇侍中和王戎都强烈反对,其余留守的官员也都反对。

但是他们手中无一兵一卒,反对无效。

东海王司马越也晓得群臣激愤,但是没办法,如果他不把皇帝一起带走,御驾亲征,那么很快就有另一个司马氏上位,控制洛阳城。

这是唯一能够防范其他司马氏控制皇帝上位的方法,东海王必须带着皇帝一起出征。

清河傻眼了,跑路计划再次破产。

出征之时,嵇侍中和须发皆白的王戎都主动要求跟着皇帝一起御驾亲征。

清河王悦百感交集,嵇侍中对皇帝一直不离不弃,但是抠门戎实在令人太意外了,他们去金钩马场挑选了两匹快马,送给嵇侍中和王戎。

清河说道:“战场刀剑无眼,骏马助两位尽快脱离危险。”

嵇侍中云淡风轻,不像去打仗,倒像是出游,“我跟随皇帝出征,王师乃正义之师,定会大获全胜。即使有什么意外,皇帝若有难,当臣子的难道只顾着自己逃亡不成?快马与我无用。”

嵇侍中拒绝,王戎大手一挥,两匹马全部收下,“反正用不着还能卖钱,两匹骏马值不少钱呢。”

清河王悦目送御驾亲征的王师消失在尘土里。

又走不了了。清河总不能扔下父皇一人,带着全家全家跑路。

清河问:“他们会赢吗?”

王悦道:“我不知道,嵇侍中和尚书令都在,我希望他们能赢。”

然而,王悦也立了个大大的flag,十几万匆匆召集的所谓王师几乎一触即溃,东海王司马越大败,皇太弟又打回洛阳城!

皇太弟司马颖进城当日,又把羊献容给废了,送到金墉城里关起来。

第68章 二立

荡阴之战,胜负即分。

真是不打一仗,就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的军队是有多水。

东海王司马越人如其名,东海啊,浩浩荡荡的全是水!

十几万军队在东海王的指挥下,在荡阴(河南安阳的一个县城)一触即溃,四散逃亡,根本不堪一击。

这下连皇太弟司马颖都懵了——以前是被长沙王司马乂给打懵了,而这一次他是赢懵了。

连皇太弟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赢的。

他以前被长沙王以少胜多,打得找不到北,干脆闭关不战,整天就是派人围着洛阳城挖壕沟,建立防御工事,像个乌龟似的所在龟壳里头,和长沙王干熬。

长沙王有良心,不想熬到洛阳城饥荒到易子而食的地步,打了大胜仗还要出城投降。

有了长沙王这么厉害的对手,皇太弟这次面对东海王十几万大军,他是怀着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破釜沉舟的心态去打这次仗的。

居然就这么赢了。

简直不敢相信!

皇太弟狂喜万分,兴奋得在营帐里左右踱步,根本停不下来,吩咐道:“所有人都停止追击东海王,这个丧家之犬没有用了,我们要集中兵力去寻找皇上。”

是的,由于十几万大军一战即溃后,所有人,包括东海王司马越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把御驾给丢了,至今都不知所踪。

必须要把皇帝找到,如果皇帝落在其他藩王手里,很快就会兴起另一个东海王。

前车之鉴,皇太弟不想走老路。吩咐寻找皇帝踪迹后,皇太弟又找来心腹卢志,下达了一个惊人命令:“找到皇帝之后,你负责接手,然后——”

皇太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递给卢志一包药粉,“放在皇帝日常饮食中,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就当做受惊而亡。”

皇太弟已经是储君了,如果这次能够借机把皇帝除掉,等到他回到洛阳,他就可以直接登基当皇帝!

这是要弑君啊!

卢志有些犹豫,毕竟皇帝不是陆机陆云兄弟,说杀就杀了,弑君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劣迹,甚至青史留名,要遗臭万年的!

卢志不肯接,“殿下是储君,皇上身体不好,迟早会驾崩了,何必急于一时。”

虽然朝臣都不怎么尊重君主,甚至背地里嘲笑轻视这个白痴皇帝,但皇帝就是皇帝,他没有胆子弑君。

卢志觉得,你要弑君、你要当皇帝,就自己动手嘛,我不干!

皇太弟继续蛊惑这个忠诚但没什么用的手下,“不是要你当众杀了皇帝,皇帝病了,华佗在世也无用啊。你只需把皇帝身边的护卫全部杀光,谁知道是你下的?你若完成重任,将来我登基,你就是大司马。”

利诱之下,卢志动心了,接过药包。

且说另一边,荡阴之战后,讨伐军崩溃,混乱之中,只有嵇侍中以及王戎一直保护着御驾撤退,可是讨伐军溃退的太快了,没头苍蝇似的瞎跑,一下子把众人给冲散了。

皇帝在车里,车夫扔下车跑了,皇帝想着嵇侍中的嘱咐,缩在车厢座位下面一动不动,等嵇侍中来找他。

可是马车的马被抢了,到最后连车厢都倾覆了,皇帝被甩了出来,脸被嗑出血来,身后还有追兵,刀剑箭矢如雨点般袭来。

皇帝一下子就中了三箭。

逃生的本能让皇帝拔足狂奔,他还记得嵇侍中说的话,“……遇到危险,不要跟着人多的地方跑,你要往树林里钻,往山上跑,不要害怕,不要i停下,你一直跑,一直跑,记住,无论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皇帝一直都听嵇侍中的话,他没有随大流,而是往路边树林里钻,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还有几处也是钻心的疼,但是他不能停,他一直往前跑,直到耗尽所有的力气,实在跑不动了,才靠着一颗大树下蜷缩着身体,等着嵇侍中找到他。

对此,皇帝深信不疑,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嵇侍中从来不骗我。

皇帝中了三箭,失血加上慌乱,又狂奔脱力,此时靠着大树晕了过去。

嵇侍中被讨伐军冲散了,被逃散的人群挤下山坡,等他从山坡爬上来的时候,御驾已经不见了,王戎也不见了。

嵇侍中顺着时隐时现的御驾车轮轨迹寻找皇帝的下落,却只看到倾覆的马车车厢,里面空空如也,皇帝不见踪影。

嵇侍中心脏狂跳,这时一彪骑兵追来,杀向这里,避无可避。

嵇侍中淡定的拍去战袍上的灰尘,拿起了佩剑,无论如何,要战到最后一刻。

可是这彪人马的军官远远看到前面有个飘然若仙的美男子仗剑而立,虽鬓发散乱,却不减风采,立刻举起右手,“停止放箭!”

嵇侍中太帅了,曾经以鹤立鸡群而闻名于世的美男子啊,死到临头也保持着风度,才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抱头鼠窜。

这是个推崇美貌的时代,军官惊叹嵇侍中的美,起了惜美之心,没有杀他,人间如此丑恶,这样的美人杀了一个,少一个,算了,放他一条生路。

这对追击讨伐军的人马和嵇侍中擦肩而过。

嵇侍中死里逃生,又开始寻找皇帝,他想起以前对皇帝各种唠唠叨叨的嘱咐,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往道路东边的一处茂林寻去。

没走几步,他发现血迹,鲜血滴落在枯叶上,一直没有断过,所以很容易追踪痕迹——是皇上受伤了吗?

嵇侍中凭着直觉一路寻过去,最后终于在一颗大树下找到了浑身是血的皇帝。

皇帝的左脸糊满了血,脸上有伤痕,身上还插着三支箭。

嵇侍中心脏停止跳动,脚步沉重,双手颤抖,直到看到皇帝胸部还有起伏,没死!

嵇侍中连忙跑过去,先试探鼻息,然后拿出药粉,拔箭止血。

幸好三箭都不是要害处,并无性命之忧。

嵇侍中用剑砍断竹子,升了一个火堆取暖,用竹筒取水,在火里加热煮沸,喂皇帝喝下,洗濯脸上的血迹。

皇帝终于醒了,一看到嵇侍中,立马扑过去紧紧抱着他,“我就知道嵇侍中一定会找到我的。我按照嵇侍中说的去做,我最听话了,我一直跑,身上那么疼也没哭,我把自己藏得很好,坏人都没找到我。”

嵇侍中轻轻拍着他的背,“皇上做的很好,等回去了,奖皇上一壶酒。”

皇帝受了表扬,很是高兴,笑的很是开心。什么战败,什么处境险恶,都不放在心上。

嵇侍中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了,“那边有果树,皇上坐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摘几个橘子。”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只要动手就能找到吃的。

嵇侍中摘了橘子回来,皇帝乖乖在原地没瞎跑,不过,皇帝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先是说冷,嵇侍中把战袍脱下来给他穿上,还在火堆里加了柴火,过了一会,皇帝又说热。

嵇侍中一摸,皇帝身上滚烫,是发烧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嵇侍中焦心不已,这时林中传来马蹄声,嵇侍中连忙将准备好的几竹筒冷水泼在火堆上,以免暴露行踪。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黑暗中,无法辨认敌我,但是不一会,骑马之人居然开始吟诗了,“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茕靡识,越在襁褓。母兄鞠育,有慈无威。恃爱肆姐,不训不师。”

这首诗嵇侍中再熟悉不过了,是他父亲嵇康所做的《悲愤诗》,前面几句述说自己的出身,襁褓时就死了父亲,被母亲和兄长近乎溺爱的抚养长大,无忧无虑。

声音也是熟悉的,正是走散的尚书令王戎。

天无绝人之路,嵇侍中连忙跑出去迎接王戎,“皇上在这里。”

王戎骑着骏马而来,身边还跟着一队琅琊王氏的部曲私兵。

这只老狐狸自有生存之道,乱军之中居然从容跑掉,银白的头发丝一丝不苟,根本不像是打了败仗。

嵇侍中问:“你是如何甩掉追兵跑掉的?”

王戎晃了晃一袋子轻薄如纱的金叶子,“我老胳膊老腿的跑不快,全靠我撒钱,我一路跑,一路撒金叶子,金叶子满天飞,追兵们忙着捡钱,就顾不上追我了。”

王戎这个钱串子到了那里都会带着财富,机会总是会给有钱人。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嵇侍中把发烧的皇帝背出来,“我们得找个机会给皇上疗伤,皇上中了三箭。”

王戎命部曲砍了竹子做了一副担架,把皇帝抬起来,“包在我身上,我在这附近有个粮仓。”

就这样,皇帝侥幸逃脱,暂时脱离了危险。

且说皇帝在隐蔽处养病,皇太弟的军队地毯式搜索找皇帝,想要弄死他,好方便自己登基,洛阳城的局势又有变化。

皇太弟在荡阴之战大获全胜后,二次废羊献容,只要找到皇帝弄死他,皇太弟就能立刻登基,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帝。

皇太弟即将攀上人生巅峰,其他处于观望态度的藩王们坐不住了——一个白痴皇帝好控制,还是一个年轻力壮、血统还纯正的新皇帝好控制?

毫无疑问,肯定是前者。

于是乎,河间王司马顒等藩王纷纷起兵“勤王”,也是满世界寻找失踪的皇帝,期间和皇太弟的军队狭路相逢,时有冲突。

皇太弟本来想直接去洛阳登基的,这一下被藩王们的军队给绊住,走不动了。

如此一来,原本是风暴中心的洛阳城暂时出现了权力真空,闻讯赶来的荀灌说动了留守在洛阳的叔父荀藩,伙同刘琨,刘墩等等希望大晋重获安宁的大将,以及王悦郗鉴等人,一起杀进了防守薄弱的金墉城,把羊献容给救出来。

如今皇帝生死未卜,急需羊献容出来稳定局面,这次由王悦亲手执笔,写下诏书,第二次复立了羊献容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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