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王悦晓得清河心里的挣扎,道:“好,我答应你。你不要想太多,那些无解的事情,终究就是无解。你想也没有用的。”

王悦是清河心中的檀郎,也是她的知己。

他还那么好看。

清河感叹,我能在人生中遇到王悦,是何等的幸运呢。

荀灌道:“王悦你就放心的走吧,洛阳城还有我在。”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荀灌一句话打破了离别的伤感,王悦一笑,拍马跟上车队。

王悦和曹淑在冰雪初融、桃花初绽的春天离开洛阳城。

到了桃花落地,结着毛茸茸的小果子,樱花成为当季最霸道的花朵时节,已经阳春三月初。

长沙王司马乂当个三个月的大司马,摄政藩王,已经站稳了脚跟,并且得到了朝臣和皇室的一致认同。

长沙王是贤王,工作勤奋,尊重皇室,从来不闹什么幺蛾子,爱惜百姓,和士族的关系也维系的不错。

据传,长沙王要被立为皇太弟了。

成都王司马颖再也坐不住了,他一直等着长沙王就像当年的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一样,身居高位后,野心膨胀,开始昏了头,屡出昏招,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但是长沙王一直没有膨胀,相反,他越来越谦逊,越来越贤了,声望也越来越大。

更要命的是,长沙王和赵王、齐王这种疏远的皇室血统不一样,他是晋武帝的儿子,皇帝司马衷的亲弟弟,皇家血统纯正。

如此一来,长沙王最晚也会在年底册封为皇太弟,一旦确定了储位,定了名分,再起兵勤王就更加师出无名了。

怎么办?

成都王联合其他几个藩王密谋,商议对策。

晋武帝司马炎一统三国,成为一代雄主,自然也接收了魏蜀吴三国的嫔妃,妃子多到需要用羊车来决定今晚睡谁,妃子们纷纷在门口撒盐来吸引晋武帝的羊车。

妃子多,儿子自然多,二十多个儿子,现在都是雄霸一方的藩王,听说长沙王司马乂要封皇太弟了,这二十几个藩王谁会服气?

他们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都是晋武帝的亲儿子,都是庶出,长沙王当得,我也当得!

于是乎,成都王司马颖振臂一呼,藩王们纷纷响应。

成都王掐指一算,长沙王手上只有十万军队,而藩王们的勤王军队加在一起有三十万之多,力量足足可以碾压长沙王。

那么问提来了,长沙王是个贤王,目前都找不到何时的把柄起兵勤王,师出无名啊!

这是大忌讳。

怎么办?

成都王司马颖为首的众藩王们开始了头脑风暴,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勤王的借口。

长沙王找不到把柄,那就竖一个新靶子呗。

谁当新靶子?

成都王说道:“羊皇后的父亲,国丈羊玄之。”

羊玄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羊玄之是个平庸柔弱的士族,不过凭借祖先们的丰功伟绩,以及上一辈人和皇族司马家的通婚,树立了泰山羊氏在大晋顶级士族的地位,靠着吃老本就过得很滋润了。

羊玄之连亲生女儿羊献容的婚事都无法做主,被岳父大人孙秀一手包办,他能干什么坏事?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去年奸臣孙秀暴尸街头,是女婿羊玄之收尸安葬的,成都王杀了除了孙会之外的孙氏全家,也是羊玄之派人收尸,将孙家人安葬。

成都王找到了羊玄之的把柄,说他和孙秀这个大奸臣勾结,祸害国家,投靠伪帝司马伦。

又在逆贼司马冏上台的时候,凭借女儿羊皇后的关系,由此脱罪。

羊玄之同情奸臣孙秀,为孙家收尸,全城皆知。

又道羊玄之和现在执政的长沙王勾结,狼狈为奸,表面仁义道德,实则意图谋逆,想废帝取而代之。

诸王为了匡扶正义,维护皇族正统,特起兵勤王!

成都王奇思妙想,众藩王纷纷叫好,一致通过讨伐书。

在樱花乱飞的春天里,讨伐书也传到洛阳城,长沙王司马乂、国长羊玄之的名字赫然在目。

未央宫。

“简直胡说八道!”向来温柔矜持的皇后羊献容都忍不住发脾气了。

清河暂停念讨伐书。

长沙王说道:“是我连累了国丈。”

羊献容道:“不是大司马的错,实乃成都王人心不足,想要抢夺皇太弟之位,但苦于出师无名,就给我的父亲罗织罪名,把大司马牵扯进去。”

清河想起嵇侍中给她讲过狼吃羊的故事,狼要吃羊,还怕找不到借口?

清河说道:“讨伐书已经下来了,大晋无人不知,成都王以勤王的名义起兵,他就是想要打仗,想要当皇太弟,是他的野心作祟,并非大司马和祖父的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都不要自责,一起想办法。”

成都王的狼子野心,从他前年刚刚攻进洛阳城就灭孙家满门就昭然若揭,长沙王对成都王起兵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长沙王只有二十七岁,年轻气盛,并不怕事,说道:“成都王看似兵力强大,气势汹汹,其实除了他自己招募的十几万军队,其余藩王并非真正支持他,只是希望借着打到京城之后,分一杯羹,甚至取而代之,三十多万勤王军队看似可怕,其实一团散沙。我先派出幕僚去游说各个藩王,成都王许诺给他们的,我现在就可以给,甚至给的更多,先分化他们。”

清河心中一动,“大司马,如果游说成功,分化瓦解勤王军队,是不是就不用再打仗了?”

因郗鉴全家灭门惨剧,清河对战争之残酷认识更深,一场大战下来,只有主导战争的少数人是胜利者,得到好处,大部分参战者,其实没有什么输赢之别,大家都是输家。

长沙王经历过两次勤王,每次都胜利了,但是他对此并不乐观,“我也希望能够先谈判,不要轻易起干戈,大晋近年动荡不安,都是自己人杀自己人,国力日渐衰败,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少一次战争,能活不少人。”

看了那么多藩王,长沙王最顺眼,最务实,对皇室最好,可是他越好,其他藩王就越看他不顺眼。

何时是个头啊?

清河很是惆怅,只过了三个月的安稳日子,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折腾了。

长沙王正在说他各个击破、游说诸王的计划,嵇侍中来了,表情凝重,一看就不是好消息。

清河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有比成都王勤王更坏的消息吗?

嵇侍中对着羊皇后行礼,“皇后,国丈羊玄之惊闻讨伐书有他的名字,要诛杀他之后,当即……气绝。泰山羊氏已经派人进宫报丧,皇后,请节哀。”

羊玄之居然活活被吓死了!

第三季:五废五立

第58章 一路向南,一路向北

羊玄之和羊献容父女,父亲的懦弱是骨子里的,女儿的懦弱是伪装出来的。

笼罩在强势先皇后贾南风被毒死金墉城的阴影之下,懦弱是羊献容的保护色,其实真实的她一直在想办法抗争,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接受一切结果了,可是听到父亲活活吓死的那一刻,心还是痛的。

羊献容的母亲过世的早,父亲一直没有续弦,童年和少女时光里,父女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羊献容进宫当皇后,羊玄之其实不愿意的,泰山羊氏在上一辈已经出过羊徽瑜这个皇后了,并不想再出第二个皇后,何况嫁给白痴皇帝当傀儡皇后,对家族而言并没有价值。

但是迫于丞相孙秀和赵王司马伦的强压,羊玄之不得不同意。

从此,一入宫门深似海,羊献容和父亲、和家族的关系就淡了。

听到父亲吓死的噩耗,羊献容心中一悸,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抱着清河,好一会才缓过来,说道:“清河,你去羊家一趟,替我祭拜父亲。”

清河代表母亲,嵇侍中作为天子之使,替天子祭拜国丈羊玄之,两人同去。

两人都换上了白色的祭服,牛车上,清河问嵇侍中,“我祖父已经去世了,讨伐书中列举我祖父的罪名,是不是就师出无名了?”

嵇侍中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决定面对现实,“国丈一死,成都王可以说是畏罪而死,正好坐实了讨伐书上的各项罪名。”

总之,羊玄之难逃一死。

不是现在死,就是以后死。

清河听了,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泰山羊氏目前虽没落了,近些年没有出过掌握实权的大人物,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羊家除了和司马家有姻亲,和京城各大士族也还互相通婚。

比如,琅琊王氏。

今年初春桃花开时,把曹淑王悦母子送到建业的王敦就是泰山羊氏的外孙!

王敦的母亲羊氏,也是来自这个古老的家族。

王敦是襄城公主的驸马,清河要叫他姑父。但是论起母族羊氏的辈分,清河还是王敦的表外甥女呢。

由于泰山羊氏对羊献容的淡漠,清河和外祖家的人都不熟,祭拜外祖父羊玄之时,白茫茫一群人里头,清河眼里唯一的熟面孔居然是琅琊王氏的王敦。

王敦在护送曹淑王悦母子去了建业回到洛阳后,朝廷也给他授过官,但是他一直不肯赴任,就这么一直待在永康里,训练琅琊王氏的私兵部曲,也不晓得他到底想干嘛。

但是很快,清河知道王敦要做什么了。

祭拜羊玄之后,清河去了永康里找尚书令王戎——这个狡猾的老头子今天看到讨伐书后,立刻装病,称病不朝,窝在家里。

琅琊王氏对这次成都王和长沙王之争至关重要,清河想登门拜访王戎,尽量把王戎拉到长沙王这边。

然后,清河发现不对劲了。

整个永康里车水马龙,大街小巷里全是各种马车牛车还有下人坐的骡车。

车里装满了箱笼,王敦率领着琅琊王氏的五千部曲私兵在街上巡逻,家家户户大门大开,奴婢们簇拥着主人登上华丽的牛车。

看这个架势,好像是琅琊王氏集体出远门?

或者,像前年那样,去琅琊王氏老家祭祖?

清河拦住巡街的王敦,“驸马,你们要去那里?”

王敦淡淡道:“去琅琊老家祭祀。”

像琅琊王氏这种大家族出行,携带的财富惊人,几乎富可敌国,所以需要养着有战斗力的部曲私兵一路护送,以免遭遇劫匪。

王敦文武双绝,尤其善战军事,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带着家族部曲训练战斗,是家族的“保护神”。

清河很是疑惑,“你们琅琊王氏十年一大祭,这才过去两年,又要举族出动了?”

明明王悦前年刚刚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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