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于是,他手持竹箫,轻轻敲了下甄停云的额角,露出些微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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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晦和甄停云这里难得轻松,据说马上就要启程上京的摄政王府一行人却是气氛僵冷。

几队侍卫神情冷肃,他们腰配长刀,轮番值守,行动之间竟是没有半点声响也不见半分懈怠,乃是久经阵仗。尤其是侍卫身上的肃杀之气,显是在尸山血海里磨练出的。

这样的寂静中,正中的那个房间里却忽然传出一声冷哼——

“我不同意!”年轻将军谢秋雁身上甲胄未去,笔直立在桌旁。他面容冷峻,蹙眉看着对面的人,一双黑眸如同点了两簇烈火,亮得出奇。此时此刻,他不假辞色的模样像极了他所配的秋水长剑,言辞更是锋利无比,“王爷至今还未有消息,如何能走?!你有此议,究竟是何居心?”

站在谢秋雁对面的却是一个青衣文士,比起谢秋雁刀锋一般冰冷犀利的容貌与言辞,他的容貌气质平淡无奇,好似白水。

这样的冬日里,青衣文士手上仍旧执着一柄羽扇,当真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只见青衣文士微摇羽扇,徐徐道:“将军莫恼,在下此意亦是出自公心,乃死中求生的唯一之策。”

第17章 她趴在人怀里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谢秋雁目光冰冷的看着青衣文士,一字一句的道,“如今王爷不在。唐贺你若再敢当着我的面七扯八扯,误了王爷大事,信不信我立时便砍了你?!”

话罢,谢秋雁抬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模样。

唐贺脸上微僵:“……”古人诚不欺我——秀才遇着兵,真真是有理说不清。

对着个随时都要拔剑的谢秋雁,唐贺忍不住用力摇了两下羽扇,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胸中郁气稍去了些,开始切入正题:“你我皆知,王爷此番入京虽名正言顺,京中那些人却并不欢喜——郑太后乃新帝嫡母,自然不希望新帝身边多个亲近的皇叔;内阁如今总掌政务,自然也不希望多个插话分权的摄政王。可真要说下狠手派人行刺的,必是郑家无疑。”

这说的是郑家,而不是郑太后。

谢秋雁外粗里细,对此也是心里有数,点点头,冷着脸接口道:“往下说。”

唐贺便接着往下道:“这几日,我让你停下仪驾,整顿手下,为的就是试探郑家的态度。”

“若王爷出了事,郑家只怕立时就要发作,只需以护卫不利为由问罪我等即可。可郑家一直按兵不动,显是有所忌惮,所以我估计:王爷应是无事。此回刺杀,王爷必是安然逃脱,郑家方才心存忌惮,不敢妄为。”

谢秋雁闻言,神色稍缓,随即不禁蹙眉,沉声道:“既然王爷无事,怎的仍是半点消息也无?”

唐贺缓声道:“你我皆知,王爷原是想令我等护卫仪驾先行,随后再行,一明一暗,既是想路上查看民情,也是想要试一试京中态度,引蛇出洞。此乃王爷密令,除我等心腹外少有人知。可你我一路畅通无阻,王爷却路遇刺客,必是底下有内奸暗泄机密,方才会置王爷于险地。”

谢秋雁闻言,脸上已是怒色勃然,以手握拳,用力击案,恨声道:“若是叫我知道哪个狗娘养的泄了消息,必要将他活剐了不可!”

“所以,我猜王爷必也是心存疑虑,这才没有立时联系我等。”顿了顿,唐贺方才淡声道,“所以,还请将军定一定心。我等既是奉了王爷之命送驾入京,自当依此而行。至于其他事,王爷自有计较,也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其实,唐贺还有话没说:王爷一直没有消息,除去疑心内奸外必还有其他缘故,只是此时说这个未免有扰乱军心之嫌。再者,无论王爷是何状况,他们此时起驾入京,至少能够吸引开一大部分的目光和注意力,也算是暗助王爷一力。

谢秋雁心下却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听说王爷无事,之所以不回来也是疑心内奸之事,另有计较。他也心下大安,自是不再拖拉,果决点头:“我知道了,我立时安排,下午便走。”

说罢,谢秋雁还白了唐贺一眼,用力拍了下唐贺的肩膀:“你也是,早说不就成了,非得要这么神神道道的,叫我担惊受怕好几日。”

唐贺险些被他这一拍给拍得手臂脱臼,忍不住躲开了几步,随口应道:“如今内奸未明,我自是不好将王爷的事到处乱说,总得先看一看人。”

谢秋雁一直走到门边,这才反应过来——唐贺这王八蛋的意思是,他先前还疑心谢秋雁是内奸,这才瞒着没说!

谢秋雁这个气哦:他之前怎么就没怀疑这姓唐的是内奸呢?!

一想起自己居然这么信任这姓唐的,姓唐的反倒疑心自己是内奸,谢秋雁更添几分恼火,差点没卷袖子上去揍姓唐的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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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仪驾起行后,一直被堵在后面的行商路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林管事与甄停云互相通了气,分头收拾了一番,第二日便起身上路了。因着甄停云早便被元晦说服,回头又说服了甄老娘,甄家这两辆马车的安排便如元晦所说的那样:甄老娘、六顺还有八珍一辆;元晦和甄停云一辆。

林管事知道了,难免要劝一回甄停云:“姑娘,到底还未行过正经的拜师礼,如此同坐一车,就怕伤到姑娘名声。”

甄停云主意已定,自不会被林管事这三言两语给劝动。再者,既是已禀了甄老娘,事情也算是定了。

说来,因着后头那辆马车要栽行李,比之前头载人的小马车倒是宽敞许多。偏偏如今又添了煮茶的小火炉和一整套茶具,再加上元晦这么个身形高大的大男人,车厢内部空间多少有些狭小,略有些挤。

元晦原已打算忍一忍,入了马车后却还是觉得有些忍不下去,不由蹙眉,开口道:“我出钱,再买一辆马车吧。”

这么挤,如何能忍?

甄停云省钱省惯了,也不是个爱浪费钱的,见状连忙宽慰元晦:“没事,我把东西收一收就不挤了。”

说着,她又把那煮茶的小火炉往后挪了挪,将那些个包袱搁在上面,倒是又省出了许多地方。

眼见着甄停云又是抬火炉,又是搬包袱的,大冷天里竟也忙得脸颊微红,鼻尖冒汗,元晦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免软了软,到底还是没再说买马车的事情,也就忍了下来,默认了马车的事情。

既默认了马车这事,元晦也就尽量忽略了这糟糕的环境,反倒考虑起利用环境。

看了看车厢左右,他便与甄停云道:“你可以试一试,将纸贴在车厢上,然后提笔练字。这样也能锻炼腕力和定力,进益更快。”

不得不说,元晦这法子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

且不提将纸贴在车厢上写字原就更加费力,单是马车路上行驶的颠簸,别说是想要写好字,只怕是写个端正的字都难。

然而,甄停云想了想,竟也点头应了——以她如今基础,真要按部就班,还真难追上前人。只有更努力,更拼命,更加丧心病狂才是。

元晦说完了这个,忍不住又看了看左右。他其实是真有些不习惯和人同车——他原先提议是想留甄停云在身边服侍,毕竟这一行人里也就一个甄停云比较合他心意。结果马车里堆了许多行李,车厢比他想象的要狭小许多,两人面对面的,难免离得太近了。

元晦面上虽是不显,骨子里却有一种野兽般的领地意识。甄停云离得这样近,对他而言也算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叫他不由得浑身紧绷,半点也无法放松。

哪怕甄停云全无旁心,也就是练字、吹箫,看看算学书,做点题目,可他就是不自在。

好容易强忍着放松了一下,路面不稳,马车跟着颠了一下,正在看书的甄停云一时没有防备,手上的书跟着滑落下来,整个人往后倒,一不小心就跌入了元晦的怀里。

甄停云:“!!!”

元晦:“!!!”

元晦只觉脸色微变,就好似有人拿锤子在他胸口敲了一下,浑身都僵住了,堪称手足无措。

女孩的发丝无意间蹭过他的鼻尖,绿鬓间的幽香若有若无,但是摔在他怀里的重量却是实实在在的,叫人抱了个满怀。

哪怕是元晦,此时脑中竟也不觉浮现出“温香暖玉”这样的词。好半天,他才稳住神,垂下眼去看比自己更呆的甄停云。

少女年纪正小,还未开窍,只一心向学,路上又要赶路,鲜少装扮。平日里也多是素衫旧衣,不施粉黛。

然而,此时的她趴在人怀里,绿鬓松散,雪颊染霞,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像是浸水的黑宝石,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上车了,肯定有福利的嘛~

不过,元晦他最后舔几口糖,就该去做正事啦

第18章 也该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元晦才反应过来:甄停云那脑袋正好就磕在自己心口位置,可不就和“有人拿锤子在他胸口敲了一下”一模一样吗?怪不得胸口疼,怪不得心脏跳得厉害!

元晦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念了几句佛经,方才稍平心气。

然后,他眼睫微敛,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冰的声音:“……我就说,得再加辆马车!”

甄停云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尴尬的差点说不出话,手脚并用的要从人怀里爬起来:“就,就是意外。偶尔一次……”

话声未落,马车又颠了一下。甄停云还未从元晦身上爬起,顺势跟着马车晃了一下,手脚一软。

于是,她又一次的摔回了对方怀里。

这一回,甄停云摔得结结实实,脸颊磕在对方结实坚硬的胸膛上,雪嫩的脸颊都被磕红了。

甄停云捂着脸,可怜兮兮的,声音里都带了些鼻音:“好痛!感觉脸要肿了!”

嘤嘤嘤!

元晦却像是生气了,绷着脸,面上线条凌厉,五官如刀刻,深邃冷峻。他皱眉看着甄停云,那目光像是带着火。

火焰照在雪白坚硬的冰面上,火光瑰丽。像是能融化冰川,又仿佛能将人从皮到骨都烧得干干净净。

甄停云捂着脸颊揉了半天,心里也有几分委屈,本还想抱怨一下。被元晦这样一看,她心中一窒,立时便服软了:“先生,您坐了这么久,觉不觉得累呀?要不我给您按一按肩膀?”

元晦眉心微跳,最后还是闭上眼睛。

眼不见为净,也算是默认了甄停云的话。

甄停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跪坐在元晦身后,又把《九章算术》摆在自己身边,一面给人揉肩,一面那眼角去看那本《九章算术》,偶尔抬手给翻个页,然后接着揉肩,接着看书。只是,她看着看着,手上的动作不免也懈怠了许多,仿佛敷衍。

元晦冷哼了一声:“一心二用,如何能够做好事情?”

甄停云嘴上抹蜜一般:“我的心全在先生身上,如何就是一心二用了?”

元晦:“……”

甄停云不要脸起来,元晦也只得认输,闭着眼不再说话。

结果,甄停云一面看书一面揉肩还不老实,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开口:“先生,这道题……”

“肩膀!”元晦淡淡道。

甄停云嘟着嘴,哼了一声。

她在手上用了点力气,使劲揉了好几下。只可惜元晦看着瘦削,身体却称得上高大健硕,肌肉坚实,哪怕她用尽力气揉捏,故意拿指甲偷偷掐了几下,落到元晦身上也多是不痛不痒。

……

因着有个死不要脸的甄停云,元晦便是再不习惯,再不自在,久了也就惯了。

在经历了被练字的甄停云甩墨水、被学吹箫的甄停云折磨耳朵、被坐不稳的甄停云不小心投怀送抱……

总之,无论元晦是否愿意,他终于还是不知不觉被迫放松了下来,连着一直紧绷的心情也都好了许多,有时候坐在马车上看着甄停云给马兰头摸头喂胡萝卜,他还顺嘴教她些骑射知识,嫌烦了就赶她出去骑马,倒也落得轻松。

骑马这是原就是要放开了练才能练出成效来的。如今甄停云得了元晦指教又有马兰头配合,竟也骑得有模有样的,也能说一句英姿飒爽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好容易才赶至京城附近,甄停云的字和竹箫已是大有进益,如今都能够手持竹箫,吹出一些简单的小曲儿,悦耳动听,时不时的就要与甄老娘显摆一二。

便是叫元晦说,甄停云这也算是个有天赋的。

眼见着甄停云好似小狐狸翘尾巴一般的洋洋得意,到处显摆,元晦既觉好笑又觉欣慰:虽然甄停云这辈子怕是不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日了,但她能有一二进步,自己做先生的自然也不丢脸。

只是,元晦心里也明白:既已到了京郊,明日就要入京,想必也到了自己和甄停云一行人分开的时候。

事实上,这一路上,他虽面上如常,心里却也已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说,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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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再三,元晦到底没有不告而别。

临入京前,他还是寻了个恰当的机会,开口与甄停云这个小徒弟辞行:“我想起了些事情,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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