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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掌中的药瓶温凉滑腻,只要一松手,便能于地面摔成粉碎。

她越过楚王的胳膊,望向坐于一旁冷笑着凝视而来的薛氏。

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让他们母子得逞。

“答应,你立即就可以走出去,只要太医确诊你腹中孩子流去,本王便会放了卫不疑。否则,你的兄长性命是否能在……”

“容我考虑考虑。”卫绾捏紧了药瓶,低声道,“最迟今晚,东宫便会有消息传给你。”

“好。”楚王轻笑,指腹划过了卫绾滑腻如脂的香肩,眼眸讳莫如深。

卫绾避开了他的触碰,沉默地捏着冰冷的药瓶走出了永信宫。

在永信宫外的大理石阶上,眺望着重重华丽的楼阙,心脏如绞,滞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够聪明,然而今晚之前便要拿决断。也不知月娘是否带回了消息,她快步朝东宫回去。

第 73 章

卫绾独自于寝宫之中待到黄昏, 这其间月娘始终未归,卫绾又派了几人出去。

这时寝宫内传来一串轻飘飘的跫音, 她猛然抬起头, 只见是韫玉。她竟还没有走。如今顶替了韫玉职位的, 是另一个暗卫, 韫玉被太子以玩忽职守的罪名, 罚到北宫去做苦力了。

她步子轻快地走了来, 蹲在卫绾腿边, 低声道:“娘娘, 卫不疑被抓了,我们这边的人才收到消息,几乎是卫不疑一出城,便被薛氏的死士偷偷拿下。这消息属实,奴婢才敢拿来报给娘娘。方才我来时, 听说月娘在宫门便被扣下了, 这时东宫的人已无法出宫。”

卫绾咬着嘴唇, “那你有办法,向我父亲递个消息么?便说薛氏要谋逆, 对我阿兄不利, 让他及早部署,以免到时候洛阳全面受制于楚王。”

“奴婢可为太子妃娘娘传达这个消息,但, ”韫玉冷静地凝视着卫绾,道, “怪陛下,当初命殿下持虎符调走了卫大司马的五千兵马,这件事娘娘你是知道的,殿下走时,留在洛阳的兵力几乎只剩下三成,如果薛氏举族揭竿而起,仅靠这些人手,根本难以逆转败局。奴婢这话太子妃娘娘或许听不进,但奴婢必须说,殿下是专情的男子,但不是会为了女人坐以待毙,将将士的性命视同草芥的庸君,他不能回洛阳来,于他而言,一旦楚王反叛,他带兵从城外攻破,胜算至少有七成,他若回来,落入楚王圈套,那么外面便会群龙无首了。奴婢这话,娘娘应该明白。”

卫绾明白,这时候,太子不能回来,她垂着目光望向自己正隐隐坠痛的肚子,手指掐入了掌心软肉。

“奴婢有特训的信鸽,即刻便可以对卫大司马传信,娘娘稍安勿躁。”

卫绾怎可能安心,眼见得夜幕即将降临,她必须给永信宫一个交代,否则她的哥哥立时便会性命不保。

卫绾眼眶泛红,“你去吧。”

韫玉颔首,起身往东宫外走去。

卫绾又坐了一会,对屋外道:“百草,你进来。”

于是被卫绾吩咐守在寝殿门外的常百草,闻声大踏步地跑来,卫绾道:“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冷静地凝视着常百草,道。

常百草虽不解其意,觉得卫绾从永信宫回来之后与往常有些不同,但没有多想,立即去嘱咐人倒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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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独自待在寝殿,将门阖上了,她沉默地走到了屏风后,将外裳解了下来。

薄如流云的纁色罗绡,软软地坠落于地,没有激起丝毫的声音,她的手指在不住地发颤,望了一眼被她放在木案上的药瓶,柳眉攒起,轻细地发着抖。

末了,中衣、肚兜被她全部解了下来,她颤颤巍巍地抽去腰间的系绳,将亵裤也褪下。薄薄的一层雪色绸料裤中间,沾染了半拳大的血迹。她静静地看了许久,走入了早已放好热水的浴桶,慢慢地将雪白的身子沉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思忖了半晌,肌肤犹如一块冷冻的豆腐,于温热的汤泉之中融化开来,全身每个毛孔几乎都有热流渗入,让她僵硬了一整日的四肢终于重新活络起来。

随后,她从浴桶之中起身,将准备好的衣衫严谨地穿在身上,从屏风后走出,“百草。”

常百草再度走入,卫绾凝视着她,道:“替我将张太医传来,便说我肚子突然不适,怕是孩儿不保,让他务必过来一趟。”

常百草大吃一惊,快步走了过来,声音几乎带了哭腔:“姑娘你怎么了?”

卫绾捂着发痛的小腹,面容沉静如水地道:“速去,请张太医过来,再迟片刻,便来不及了。”

常百草连连点头,丝毫都不敢再耽搁,一面落泪一面飞快地跑向太医院。

是夜皇帝匆匆回宫,宫中安静得极不寻常,没有嫔妃来接驾,一贯在擅长在他面前撒娇献媚的薛嘉懿,这会儿竟不知所踪,于是皇帝信口问了一句,崔明德糊弄道:“薛夫人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早早歇下了,命人送来了莲子羹,正要让陛下吃上一口,老奴拿食盒封得死紧死紧的,还热乎儿着,陛下去尝一口?”

“不了。”皇帝说道,“朕腹中尚饱。”

皇帝入广明宫,拿起了奏折,随意瞥了几眼,还是昨日那些,便没有多想,随意翻阅了一番,便到了净室去沐浴更衣。

崔明德捧着衣裳,折腰候立在白玉云母屏风外,雕镂精细的屏风上是一幅白龙戏水图,里头水雾迷蒙,皇帝的龙体隐微可见。

他等了一会儿,听得皇帝又问:“卫绾呢,今日在宫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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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过太子,要替他保下卫绾,至少在太子大捷之前,都要护住卫绾使其无虞。

崔明德道:“太子妃娘娘今日好生地在东宫里待着,寸步不曾离开,像是吃了安胎药,人亦是昏昏欲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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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叹了一声,“也好,让她在宫里休养,你替朕传个话去,从今以后,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骚扰东宫,不得矫命东宫任何人,肆意欺压。”

崔明德应了,“奴婢知道了。”

皇帝点了点头,今日在外游走了几圈,人实是疲乏得很,于净室中活动开筋骨,将后颈和腰背处都揉按了一会儿,便换了干净的裳服走出了净室,回龙床上躺着。

躺了一会儿,崔明德因未等到陛下睡去传出鼾声,便不敢走,他听得皇帝侧卧着,声调懒懒地问道:“皇后凤坤宫里那些旧物,还都在么?”

崔明德佝偻着腰,手里揣着皇帝的龙袍,替他悬于架上,低声道:“大半都还是在的。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吩咐着,说怕皇后芳魂眷恋旧里,舍不下太子,回来探望,瞥见物是人非,心中伤怀,怨怪陛下,奴婢们感动甚深,对保留凤坤宫原样不敢怠慢,每两三日便有宫人专门打扫,原物有不少生了锈痕的,亦让巧匠专打造了一模一样的换上。”

“朕记得,”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倦懒,这屋子今日燃的香似不是龙涎,格外有安神的功效,皇帝这会儿愈发昏倦了,“皇后宫里有面极大的铜镜,是朕命南海的工匠特意用深海明珠镶嵌的,送到宫里来后,朕瞧着这宫中之人唯独皇后最美,配得上朕赐的镜子,便将那面铜镜赐给了皇后。朕记得,她每日早晨起来对着镜子梳妆,珍珠的光辉犹如笼在她的脸上、衣衫上,像沐浴在云中的圣洁神女……”

“朕每每瞧见,都羞愧容颜不佳,配不上她。”

崔明德道:“陛下言重了,您是真龙天子,龙颜俊美无匹,当世任何女子都配得。”

“那也是当世,皇后仙去多年了。”皇帝道,“朕始终忘不了她的容颜。真是……极美极美……”大婚那晚,他便为之惊艳,怦然心动。

若是她心上的那个人是他便好了,她待他若有当初薛夫人之十一,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肯为她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