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1)

婢女取信之后便离去了。

薛夫人在永信宫中,却是坐立难安。

她对皇帝越来越不能把控,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薛夫人起身去了太后寿安宫。

日前卫不疑被调回,才至洛阳,卫绾也敏锐地洞察某株草儿已是坐立不住了,她想阿兄和常百草也有几个月见不着了,便假意说要回娘家,请卫不疑来护驾,常百草一听自是十分激动,忙收拾好了行李,打点上下,乘车与卫绾出宫。

出宫游玩了一整日,主仆二人才归来。

其时天色已暮,暮霭昏黄,于重楼绮殿间游弋。卫绾一身疲累地归来,却被韫玉告知,今日太后派人前来召她入寿安堂,且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了,她们无法扯谎,便实话实说,太后据说已很是不快,但仍在等着她过去。

卫绾悚然失色,忙更换宫衣,收拾妥帖了与月娘等人入寿安宫。

至寿安宫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皎白幽邃的月华落在脚边,映得她绣鞋上宛如落了七八颗星子,明光熠熠。十支人形高烛架着,正殿亮如白昼,太后身旁傍着正替她捏肩捶腿的薛夫人,于卫绾走入宫室时,薛夫人停住了,听太后话坐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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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眼盯着卫绾,“又出宫了?你身为太子妃,携宫中女眷出宫,游街过市,成何体统?”

卫绾以为只是小错,供认不讳:“回太后话,只是兄长平安从北境归来,心中实在欢喜,故一时失态……”

“太子不在东宫,你便要作为东宫表率,岂可任性胡为。”太后皱眉,本意也不是为了叱责这么一桩小事,这件事说出来,她再严苛,也不过是惩罚卫绾再于戒堂跪上一晚罢了,她转了话锋,道:“前不久,陛下生了场病,这病缠绵许久不见好,一直是你于每日晌午时分,将午膳做好了送到广明宫,伺候陛下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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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略感疑惑,仍旧颔首,“回太后话,确有其事。”

“好大的胆子!”

太后喝道:“宫中自有太医与御厨,几时轮到太子妃来亲自下厨数月,为皇帝侍疾?何况,皇帝这病一直不好,如今即便好了,也留下了后遗之症,这必定是你在暗中捣鬼。太医告诉哀家,哀家起初不信,但在太医院着人问了一圈,都道是如此,你在每日里送给皇帝的药膳之中,下了一道无色无味的毒,平日里无人能查知,前儿个,才终于教人从残渣中扒出来了!对此,你有何话要辩解?”

卫绾猛然朝薛夫人望去,惊讶之下,反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皇帝又屈从了……

在薛氏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时,他是不可能彻底醒悟的,连环掌还在后面。

第 67 章

太后不至于无故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与皇帝虽非亲母子,却有亲如母子的情意, 事关陛下龙体, 太后应无可能捏造事实构陷于她。

卫绾惊讶之后, 也极快地镇定下来。

“太后发现了甚么?”

太后冷冷瞪着卫绾, 用严厉的声音问道:“还欲狡辩?汤渣之中发现毒.药残渣, 那药膳是你一手烹制, 其中只过了你们东宫之人的手, 哀家纵然信你, 可你也有失职不察之罪,罪及连坐,饶恕不得。”

卫绾道:“太医确实嘱咐过我,将午膳做成药膳,但药材都是他亲自挑了交了方子给我的, 怀珠去太医院拿的药, 她是东宫老人了, 这不可能出错。”

“照你之意,是太医院出了错?”太后扬声朝外说道, “传怀珠和太医院的人来。”

太医院的人向来是照方抓药, 对各宫负责拿药的人均很是熟悉,长久地打过交道,怀珠与太医院那边自然熟识。但怀珠随着寿安宫的人进殿之后, 又等了片刻,等来太医院负责与她拿药的人, 跪在了太后跟前。

太后又命人呈上物证,李太医嗅了一口,道:“这确实有芙蓉毒,此毒极伤肾气,要是长久服用,便能让人卧床不起,医术不精的人也找不出其中缘故。这毒流传甚广,洛阳城暗不见人的作坊夜市之中到处都能买到。”

听罢太后悚然一惊,瞪着双目道:“你频繁出入宫闱,原来是到外头去采买这种阴毒之物?”

卫绾也是大惊失色,“李太医,我与你素无冤仇,你……”

李太医面色镇定凛然,卫绾惊愕地又回眸望向跪在自己身后的怀珠。

这一望之下,卫绾顿时眼眶发涩。

她不确定这其中出了甚么差错,但她直觉不是李太医要害她。

在场之人,只有太医院负责抓药的药童最为可疑,她又道:“太后明鉴,卫绾虽然人微言轻,但也蒙陛下抬爱,赐婚与太子殿下,卫绾自嫁入宫中来,除一心侍奉太子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今日发生了这桩事,卫绾事先也是不知的,卫绾愿以性命起誓,如我知道这药膳之中被人偷下芙蓉毒,便教我立时……”

“卫绾。”薛夫人忽然开了口,制止了卫绾要说的话,“宫闱之地,岂容放肆,将那些不吉利的话都吞回去。”

从小到大,卫绾被卫织栽赃无数,泼过无数污水,她常常不知如何辩解,薛淑慎会装聋作哑,将黑锅扣在她和卫不疑头上,父亲也会对薛氏母女信任不疑。她反倒生了一身的反骨头,也不屑于解释鸡零狗碎蒜皮事。她一直自诩为大度,不过是不屑同卫织争蝇头小事,谁知到了今日她才真正发觉,自己根本连辩驳的能力都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东窗事发突然,但蓄谋之人算计由来已久,并很可能就在这堂上坐着。

她猜测,十有八.九是薛夫人在背后使的计,但她没有证据,并且太后对薛夫人是完全地信任的,对她则是完全地看不顺眼,视为肉中之刺,当然不会信任她所言。

但太后心头却掠过一朵疑云,嘉懿跑到她跟前哭诉,陛下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太后起先甚至动过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疑心皇帝将目光放到了卫绾身上。但转念一想,皇帝虽然贪恋美色,但从没有荒唐到这种地步,何况他身体有所好转以后,对卫绾与以往也没有太大不同,如今再看卫绾的面貌,又觉得她与皇后的容貌并不相似了。这真是稀罕。

“你说,怀珠拿给你取药的药方,在你手中么?”太后的凤目微眯,朝那药童盯了过去。

药童瑟瑟发抖,忙稽首伏地,宽大的袍服底下仍然可见肩膀的战栗,“小的、小的不知,是这位姐姐让小的取药,她每次拿了方子来,小的只顾着照方抓药,别的一概都不知啊,太后明鉴!”

几人互相推诿,太后冷笑道:“怀珠,你说。方子在你手中么?”

怀珠则惊愕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不过是东宫清扫尘障的婢女罢了,平素也管着一些人,帮殿下和太子妃拿药,但这药方,太子妃娘娘向来是让她取了药,便拿回来交到她手里的,说是不能外泄,以免被用心之人利用!”

卫绾则是倏地一怔:“我几时让你拿回来的!”她脑中轰然一声,原来怀珠竟是内鬼!

她太过信任殿下带给她的安全感,却一直没有想到,他身边也是可能被安插眼线的。殿下那般放心地出征,是因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

太后叱道:“卫绾,你收着方子做甚么?怕别人看穿你的好事?如实招来。”

“我没有收。”卫绾半边身子几乎跪得僵硬了,她抬起头朝薛夫人看了一眼,薛夫人微微凝眸,垂着粉面默然无语,她心冷如灰,咬唇,复又松开,“不管太后信或不信,我都是这么一句。再请太后想想,卫绾虽不聪慧,可也不是蠢人,无端端为何要对陛下不利?这不是陷殿下于不孝,陷我父于不忠么?再退一万步来说,太后真的相信卫绾会如此堂而皇之地授人以柄,让人通过一点药渣便能查到我身上来?我知,我眼下没有证据,说甚么都是徒劳,太后未必肯信,但请太后将卫绾暂时羁押,我相信清者自清,太后和陛下,必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她将皇帝祭了出来,又见她言之凿凿,太后心头再度浮上疑云,但很快出于卫绾的厌憎,她将心头的怀疑压了下去,“好,就如你所言,哀家这便去问过皇帝。嘉懿,卫绾和这个贱婢便交给你审理,来人,将人押到戒堂去。将太医院的药童一并扣押起来。”

“太后?”卫绾惊讶地被人架住了双臂,她挣脱那两人的钳制,蹙眉道,“太后是后宫之主,真要偏听人言,对卫绾屈打成招么?”

“放肆,哀家行事岂容你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