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既然说不清楚,不如不说!害得他此刻恨不得跑回去翻卷宗!

那张姚玲一听,普通一声跪了下来,“青天大老爷,民妇这还是头一次听闻,我夫君竟然是中毒而亡的,您可一定要查清楚了,到底是谁害死的他,害得我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啊!”

黄青天正是恼怒,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这一下子用力过猛,不小心捶到了自己的小指甲,疼得双脚直抽抽,但面色却是不显。

谢景衣瞧着皱了皱眉头,这张姚玲果然是一个十分狡猾之人,而且反应迅速。

开棺以及郎中的证词,都只能够证明齐家父子二人,都是中毒后非正常死亡,但并不能够证明,凶手就是张姚玲。

齐老夫人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来,躬着身子高举着双手。

张姚玲眸光一动,轻唤了一声“婆母……”

齐老夫人看也没有看她,认真的说道,“这是我近日在我儿的遗物之中,找到的一封告亡妻书,乃是我儿媳尤氏亡故之后,他写的悼词,其中在最后一段,我儿明明确确的说道,他已经查明,乃是张姚玲的陪嫁嬷嬷,四处传播流言蜚语,方才导致尤氏……他下定决心,要休妻,从此再也不会另娶他人,只认真教导光耀长大成人……”

齐老夫人说着,抖了抖手腕上的玉镯子,看向了张姚玲,“虽然因为我夫君去世,家中已无爵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齐家家财万贯,光是我的嫁妆,都够我孙儿光耀用到老了。反而张家,虽然是大族,但并不富裕。张姚玲嫁来我齐家之时,因为是填房夫人,也并没有多少嫁妆。”

“张家有祖训,若是被休妻回家的人,是要送到家庙清修一辈子的。张姚玲若是知晓了我儿的打算,便有了杀人的动机。”

张姚玲一惊,摆了摆手,“夫君没有同我提过,而且以前怎么从来没有瞧见婆母你拿出这悼文来,莫不是伪造的罢?”

齐老夫人冷笑出声,“我儿中过进士,试卷尚且封存于库,大可提调出来对比,看是不是老婆子仿造的。”

黄青天收了信,挠了挠腿,他总觉得,今日这断案好似没有他什么事儿啊!

这齐老夫人跟大状师一样,自己个便早就提前把证据准备好了,还一环扣一环啊!

齐老夫人的准备,显然远远不止如此。

她说着,看向了张姚玲,“张姚玲,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可敢回答,那日我孙儿齐光耀去山上探你,撞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说出对我齐家问心无愧这样的谎言,惭愧不惭愧?”

“我劝你不要撒谎,因为我这些天,已经找到了证据,你不说出来,就别怪我,一条一条的说出来,将你钉死在那耻辱柱上。”

齐老夫人说着,指了指大门口。

张姚玲脸色顿时一白,捂住了嘴。

谢景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门口,站在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花袍子,以半袖遮面,看上去十分的醒目。

第161章 铁证如山

张姚玲摇了摇头,“我在庙中为光耀祈福,并未做任何对不起齐家的事情。婆母虽然不喜欢我,但也不能够随随便便抓一个人来,就污我清白。寡妇门前是非多,您也守寡多年,知晓我的不易。”

齐老夫人被她气笑了,拍了拍掌,“好好好,我果然是小瞧你了。黄府尹,老身恳请金大官人上堂作证,当日我孙儿齐光耀上山去见张姚玲,便撞见了金大官人。”

黄青天皱了皱眉头,还是点了点头,“本府有言在先,做伪证可是触犯我大陈律的,你们可明白?”

门口的金大官人缩了缩脖子,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看了张姚玲一眼,远远的避开了她,跪到了一个角落里。

他那手脚蜷缩的怂样子,让周围的人一阵鄙夷。

说起来,这金大官人在开封府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曾经一掷千金同人抢过头牌娘子,是四处招蜂引蝶的浪荡纨绔子。

金大官人吸了吸鼻子,“金钱参见府尹大人,小的一听到齐光耀真的死了,吓得病了一场,门都不敢出,青天大老爷明鉴,我虽然喜欢沾花惹草,但绝对不会做那害人性命之事。齐光耀的死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说那日,张姚玲约我在庙中相会……”

张姚玲一听,立马打断了他,“你胡说什么,我压根儿不认识你!”

金大官人被她一吼,吓得又往旁边挪了挪,果断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肚兜儿,又掏出了一块玉佩,“小人不敢撒谎,我同张姚玲早在三年前,就好上了。以前的时候,都在青磨坊的一家大车店相会,那店里的王婆子,是个掮客,总替我们遮掩。”

“因为那青磨坊在城南,没有贵人出没,是以我们倒是没有被人撞见过。不过王婆子家人,还有左邻右舍,定是都知晓的。这红肚兜儿,还有玉佩,都是张姚玲给我的信物。”

“今年年节的时候,王婆子回了老家去。张姚玲约我上山,我瞧着索性无事,便去了。没有想到,半道儿齐光耀那个愣头青闯进了,当场就给我了一石头,砸得我吐了血。”

“我下山之后,在保和堂看了郎中。当时我吓坏了,张姚玲骂骂咧咧的,嘴里浑说要是齐光耀这个狗崽子死了就好了,他若是死了,这事儿便谁都不知道了。她是寡妇,出了这事,要被沉塘的。”

“我当时也十分的气恼,跟着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应该也说了要齐光耀死的话。可是青天大老爷,我就是一时气恼,并不是真要杀人。是张姚玲这个贱人,给我下套,她自己个说得小小声的,我却被引得大声嚷嚷,庙里的大和尚全都听见了。”

“大老爷您要明察啊,齐光耀的死,跟我一个大子儿的关系都没有。我被打伤了之后,就坐着马车去看了郎中,然后回家躺着了,之后一直在花街饮酒,那里好多花娘都瞧见了的。”

“直到后来我听闻齐光耀真死了,我简直吓得要命……这个疯婆娘,她来真的啊!我在家中,不敢出门,就想看看这事儿会不会引人注意,您也别说小人怂。我当真没有那个狗胆子杀人啊!”

“我当时想着,若是这事儿没人揭发,齐光耀顺利下葬了,那我从此见了这疯婆娘绕道走;若是被人揭发了,我是一定要来这里,为自己澄清的。我还有大把银子没有花,大把的小娘子没有娶,我不想死啊……”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对了,那日因为大年三十,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去的路上,还遇见了苟焕,狗焕是我一起喝酒的至交好友,我在他面前炫耀过了,说要同张姚玲在山上私会。”

“青天大老爷,你也一定要把小的摘出去啊!”

那金钱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又小人又怕死的嘴脸,惹得黄青天都嫌恶起来。

这世间,总有这么气人的贱人。

黄青天啪的一声拍了惊堂木,叫了师爷拿着录好的状纸,给金钱签字画押。

“张姚玲,先前你反问我,说你有什么理由杀父杀子?现在,理由已经有了不是么?你不想被休,被送进娘家家庙清修一辈子,于是杀了我儿;你的丑事,被我孙儿撞见了,不想被沉塘,于是先下手为强,杀了我孙儿。”

“你莫要狡辩,天底下怎能有如此巧合之事?每次有人同你发生了冲突,你动了杀机之后,那人便死了,还是以同样的方式中毒而亡。中毒后的症状,都是神志不清,不能把心中之事宣之于口。”

“毒妇,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我们齐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娶了你这样的人进门,害得我齐家断子绝孙,老婆子我,实在是无言去地下见齐家的列祖列宗!”

张姚玲一张脸变得煞白煞白的,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金大官人早就不知道被她杀死多少遍了。

周围的人,也一改之前,对她心生怜悯的样子,纷纷嫌恶的看了过来。

张姚玲咬了咬嘴唇,她想说的话很多,但是她担心,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齐老夫人都有后招在等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黄青天都忍不住想要再次拍响惊堂木了,张姚玲方才张了张嘴,开始说话。

“为何金大官人就是一时气愤口嗨,我就不是呢?我嫁进你们家,可过了什么好日子?夫君要休我,继子要毁掉我,我还不能心生怨恨?我是恨不得他们死,可这并不能证明,毒就是我下的,人就是我杀的。”

“婆母,我要杀了你!”张姚玲说着,看向了齐老夫人,“看吧,我说了要你死的话,可你并没有死。有杀人动机,并不代表会杀人,毕竟意念是没有办法杀人的。青天大老爷,您说小妇人说得对不对?”

齐老夫人听着,神色微变,她余光瞟了瞟围观的人群,复又稳定下心神来。

张姚玲果然厉害,句句都能辩驳。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个人比张姚玲更加厉害,因为,她在张姚玲没有说话之前,便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预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该如何应对,都一步一步的算清楚了。

齐老夫人想着,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封信,高举过头。

第162章 光明正大

黄青天看着手中的信封,不用打开,他都能够猜到,这绝对又是于本案而言,关键性的一份证据。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沮丧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樊楼买了一只烧鸡,正准备上手撕呐,却发现勤快的小二哥儿,已经帮你剁成一块一块的,直接上手就能吃了。

他心中感慨万千,打开了那信封,掏出了里头一张纸来,这一瞧,心中一惊,竟险些站起身来。

齐老夫人看着高台上的黄青天,余光又看向了周围,可那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第一次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是当真惊讶得跳了起来。

齐老夫人想着,深吸了一口气,“青天大老爷,老身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张姚玲有杀手动机,她也有这个杀人的本事。这份清单,详细的记载了同我儿齐宇,我孙子齐光耀相同症状死亡之人,除了他二人之外,一共有七人。”

“这是活生生的九条人命啊!”

这一下子,开封府衙里炸锅了,九条人命?自打新皇登基一来,开封府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凶残的案子。

这张姚玲看着娇滴滴的,竟然如此凶残,毒杀九人?

“你浑说什么,什么九条人命?”张姚玲此时已经慌了神。

齐老夫人不理会她,又接着说道,“这九个人,大多数都是不相熟悉的,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张家的姻亲!也就是说,他们都娶了张家的女儿做媳妇,亦或者嫁进了张家的门!”

黄青天皱着眉头,一条一条的往下看去,这张纸记录得十分的详尽。

大多数人,他都是不认识的,可等看到最后一条,他心中咯噔一下,目光久久的不能挪开,手心中都冒出了汗来。

那最后一条,写着死者:永平侯府原配春华夫人,死前一个月陡然病发,神志不清,呓语连连……现永平侯夫人张氏随侍在侧,后嫁入永平侯府。

“请大人明察!这七人之中,其中有一人已经掘骨,请了当地县衙仵作验尸,确认的确是中毒而亡。另有两人亲属,同意验尸……青天大老爷,恶人长存人间,那些善良的人,却悄无声息的死去,身边的人,还以为不过是意外而已……请您做主,为所有像我这样痛失亲人的无辜者,伸张正义!”

齐老夫人的话铿锵有力,字字泣血,振聋发聩,让人信服。

黄青天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齐刘氏,你的状纸,本官接了。但审案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所有证据,本府将会遣人一一核实。齐张氏涉嫌杀夫杀子,暂且收监,择日再审。退堂!”

人群之中骚动起来。

黄府尹大手一挥,衙役便将张姚玲给压了下去,随即他便消失在堂前。

直到所有的人都退走了,齐老夫人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两口棺木早就被抬了进去,她挺了挺胸膛,大步流星的上了马车。

那马车在城中七万八绕了许久,方才在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门前停了下来,齐老夫人余光看了看四周,见无可以跟踪之人,遂进了屋去。

这回春堂是京城中最近声名鹊起的女郎中李杏开的,因为三天两头便有人来泼脏匾额,这回春堂所以连门牌都没有挂,只挑着一方旗帜,若是脏了,换一面便是。

虽然生存艰难,门可罗雀,但这医馆依旧坚挺的开着。

回春堂后头,乃是一个小小的宅院,可收容一些病人住在这里。

在东面有一间小屋,为李杏休憩所用。

齐老夫人跟人约好了,也不见外,径直的走到了那小屋里,推门进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带着一股子药香味儿,在书架跟前,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少女,正拿着一卷书,低头看着。

她的脖子修长,又白又嫩,像极了岭南的荔枝肉。

小脸蛋儿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圆润得像一颗珍珠。她算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却让人看着就心生信赖之感。

齐老夫人怔了怔,没有错,这个小娘子,天生就让人信服,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至少她,便是被这样一个陌生人蛊惑了,做下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

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明知道这少女有所图,要拿她做刀,可她却做得心甘情愿,甚至心存感激。

“三娘子算无遗策,连开封府尹审案的节奏,都是按照三娘子推断的来的。此番能够为我儿,我孙子伸冤,全靠三娘子相助。”

谢景衣转过身来,“是谢三应该多谢您才是,下次开堂,您照着我们之前演练过的,继续便是。左右,绝对不会让恶人逃脱的。”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感激的话,她想说,可她知道,眼前的谢三娘子并不需要。

“老身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牵扯出谢三娘子的。”她只能给出这样的承诺。

谢景衣笑了笑,“我信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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