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方嬷嬷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待将这一家人送上了马车,人走得没了踪影,方嬷嬷这才又跳了起来,哎呀,不对劲啊,她明明就后悔了啊,怎么一下子又答应了!真的是……那小娘子真的是……方嬷嬷叹了口气,“帮我收拾收拾吧,明儿我便要走了,你以后有事情寻我,都要杭州城找谢通判府上。”

之前开门的那仆妇应了声,好奇的问道,“嬷嬷这就下决定了?之前来的那家,官职可更高一些。我听闻这谢通判夫人出身商户,今日一见,果然没有大家夫人的气派……”

方嬷嬷脸色微沉,“我既是要去做人仆妇,就有没有自己个还有人伺候的道理。一会儿你便自家去吧,这宅院我只付了一个月的租钱,到时候主家自然会来收回去的。”

“旁人既没有嫌弃我们穷,我们又何必笑别人富。这些日子你伺候我也辛苦了,这些钱你拿回去,好好的置办些家当,你那孩子也能够日子好过一些。”

仆妇高兴的接过了钱,显然没有听明白方嬷嬷的话中话,兴高采烈的去帮方嬷嬷拾掇行李去了。

方嬷嬷转过身去,看着那门,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舟小,但是掌舵人好,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73章 再见柴祐琛

为了避免翟氏太过劳累动了胎气,一行人在钱塘客栈里休息了一宿,翌日方才启程回杭州城。

坐了太久的马车,翟氏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连谢景衣总是撩开帘子东张西望,都没有力气吼了。

“阿娘,你同姐姐先行回去,我要去铺子里头看看,我几个月没有去,也不知晓,那边捅出了什么篓子来。”

翟氏摆了摆手,“你且去罢,不过别再皮了,万一惹恼你阿爹,他再关你三个月,可如何是好?”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阿娘你且放心,肯定不会的。”

要不是柴祐琛那厮坑害她,她会露馅?决计不能啊!

他如今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整个杭州城,她谢景衣还不横着走?

……

待目送翟氏远去,谢景衣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笑得就差没有咧巴嘴。

她可是被整整关了三个月,今年夏日,连一口冰碗都没有吃着,可见谢保林有多狠心。

“阿伯,来三碗冰。”

那卖冰碗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忍不住劝阻道,“小娘子,这冰碗寒凉,可不能多吃,三碗你哪里吃得完哟。”

谢景衣摆了摆手,将钱放在了桌子上,“你且放心,我连头牛,都吃得下啦。先帮我把位置留了,我去对面买串糖人来。”

卖冰碗的无奈将钱收了,这天地下没有不做买卖的道理不是。

谢景衣买完糖人回来一瞅,只见之前自己坐的小桌子上,已经坐了一个穿得乌漆嘛黑宛若乌鸦一般的人。

“小娘子,我说你要三碗冰呐,你二哥来了。”

二哥?她哪里来的二哥?

谢景泽如今在准备春闱,怎么会来这里,她想着往前一蹿,只见柴祐琛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呼噜着她的冰碗。

谢景衣撅了噘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倒是不客气,自己个吃上了。天这么热,你还穿黑的,也不怕被晒死了去。”

一个夏日不见,柴祐琛当真是黑了不少。

柴祐琛见她来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扔给了谢景衣。

“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躺着一个小小的木雕,雕的乃是一只小老虎儿。

“这是木雕许的?你回京城了?”谢景衣有些惊讶,难怪这些日子,从来都不见柴祐琛的身影。

他之前还说,若是她被关了祠堂,便来给她送饭,虽然她没有放在心上。

柴祐琛点了点头,“押送刘不休去京城,我便一起跟着回去了。那老虎雕得太胖,我一瞧,可真像你!”

谢景衣猛的踹了柴祐琛一脚,他脸色一变,脚下却纹丝不动。

谢景衣气归气,但还是欣喜的拿着那老虎摆弄起来。还别说,这老虎瞧上去当真有些憨憨的,圆滚滚胖乎乎,一瞧就没有少吃,没有百兽之王的威猛,倒像是撞坏了脑壳的傻子……

她这么一想,又恼了起来。

柴祐琛这嘴可真损,送个礼也要让人心梗,一下子内涵她三次,一说她胖,二说她凶得像母老虎,三说她憨,瞬间三杀!

也就是她皮糙肉厚血多,不然换了旁人,还不直接气得两腿一伸……

“说我胖?可敢同我比比谁更重?”

柴祐琛端着冰碗的手一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这种厚脸皮的话也说得出来,真不亏是谢景衣,也不看她的腿比他短了多少。

“一会儿去铺子里,有事。”

谢景衣点了点头,也不再怼着玩儿,将那小老虎收了,端起冰碗呼噜起来。

两人各用了一碗,还剩一碗,谢景衣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对半一分,吃了个一干二净。

还是在二楼的那间雅室里,谢景衣喝了一碗热茶,整个人都舒坦了。

“你盯着我瞅什么?”谢景衣伸了个懒腰,问道。

“你可知晓为何官家并未对你阿爹做出嘉奖?”

岂止是没有一句夸奖,简直就当没有这回事儿。

她同柴祐琛没有官职在身,这揭发刘不休的事情,自然全都算在了当晚来的齐国公,宋知州还有谢保林身上。

倘若宋知州还能被责备上一句御下不严,治下三个县令都出了问题,那谢保林则应该完全有功才对。

一来他是新上任的,之前的事同他并无干系,二来他是通判,行监督之职,明显做到了满分。

“理由有二,第一个是明面上的,杭州的天都塌了一半了,未必没有人参杭州其他人知情不报,这样功过相抵,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第二个才是关键所在,官家刚在杭州开始新法,咱们这里就出了大篓子,贪钱的常有,但是县令不遵循朝廷命令,胡乱的加利,强制百姓借钱,这简直就是啪啪啪的打了官家同王公的脸。”

“反对的人,铁定抓住了这点大肆批判,我猜这几个月,京城里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风吧。”

柴祐琛点了点头。

“你既然都知晓,为何还要告诉我,让我去查。对你阿爹升官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得罪了京中。”

谢景衣挺了挺小身板,在说出光芒万丈的台词之前,通常都要气沉丹田,脚踩八方,以鼻孔对人,这才显得正气!

“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俗气呢?我一切都是为了大陈,为了我们的百姓啊!眼见百姓受苦受难,知晓了哪里有腐肉,就应该快很准的直接剜掉。至于王公如何想?反对的人如何想,同我有何干系?我才是一心一意,站在官家那边的人啊!”

柴祐琛无语了,“说人话。官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把马屁拍破了,他也听不着。”

谢景衣伸了个懒腰,又坐了下来,“我想什么,你都知晓,还问那么多作甚?天热得要命,我说了会话儿,口都渴了。虽然是吹的彩虹屁,但的确是我朴素的想法。”

“瞧不见也就罢了,瞧见了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上辈子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早早的把问题摊开来了,才能够早早找到解决的办法。”

谢景衣说着,又笑了笑,“当然了,顺带让我阿爹升升官,在你们春闱之前,能上京城就再好不过了。这事儿是褒是贬,得看结果才知道。我就不信,你没有留后手。”

柴祐琛伸出手来,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谢景衣得意得摇晃的脑袋,“嗯,我都知道,所以我去京城了。”

第74章 你说我写

柴祐琛分寸拿捏得紧,在谢景衣抬手拍他之前,便装作不经意的拿开了。

谢景衣心中忿忿,只当今日不幸,天空有一傻鸟路过,吧唧一下,洒了一物在她头上!

“咱们确实是让官家左右为难了。原本新法初初开始,多数人都不过是观望,但是杭州三县的问题一出,新法便有了不妥当的实证。任由王公嘴仗再厉害,也被狙成了个筛子。”

柴祐琛说着,顿了顿,“韩江一力主张,要彻查杭州。头一个参的便是宋知州,其次是你阿爹……”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韩江乃是谢保林的同门师兄,之前他还去信,想同韩家说亲来着,万万没有想到,韩江竟然参了她阿爹一本,怕是这亲事又不成了。

“他们是想把三县的问题,全都推到刘不休身上,说刘不休贪得无厌,才指使亲戚苛待百姓,曲解上意?新法无错,人有错,可是如此?”

柴祐琛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官家倒是没有应,宋知州夫人乃是豪族,朝中的亲族太多。推陈出新原本就举步维艰,若是狙掉宋知州,一下子又要得罪一大波人,太过让人烦心。”

“那帮人,像是蜘蛛织网一般,牵一发动全身,官家太难了。”

大陈一来有推荫,二来有科举,看上去乃是变着法儿的取士,实际上一些大家族却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士族昌盛,父有二子,一子善文经,金榜题名后做官,二子平庸,父死推荫,儿子也做官。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这过年十来个大团桌一团圆,方才惊觉,擦,老子全家人都是官!

宋家便是如此。

先皇昏聩,朝中派系林立。豪族以姓氏分,人口大州,譬如江浙一代学子多,以地域分,那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有师门关系,依附关系。

但凡有人崛起,那些同他多少沾得上关系的人,哪怕昨日相见还是陌路,今日便陡然生出了感情,自成一派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样一想,官家的确是太难了。

“再说了,韩江不过是借题发挥,不用理会。现如今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这里看,在十月之前,百姓还秋贷,到时候新法成果一目了然。若是……”柴祐琛说了一半,示意谢景衣继续说。

“若是杭州咱们能够控制住了,不出乱子,漂漂亮亮的完成了任务,那么韩江没有了狙我阿爹的理由,我阿爹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你上京城,想必官家已经给你立了军令状,下了准信。”

柴祐琛笑了笑,“难怪宫中之人那么多,官家只信任你。”

谢景衣有些怀念的笑了笑。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瞧见官家的时候,他生得十分的纤细,脸白如纸,看着身体就不是十分的康健,他坐在一个大青石头上,举起手给自己打气,一定一定不能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啊!

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大陈要完了,这一瞅就是个二傻子啊!

又过了许久,她成官家的左膀右臂,官家开始在她跟前絮絮叨叨的,“阿衣啊阿衣,你说怎样我才能有威严呢?我总觉得,那些人怕柴二,远胜于我。唉,要是我长得跟柴祐琛一样,威风八面,不苟言笑就好了。”

“尤其是眉毛,我觉得我的眉毛太细了,要是粗一些,肯定会显得凶恶,你看关公,再看张翼德,还有柴二……阿衣啊阿衣,当皇帝好难啊,要当一个好皇帝更难。”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难呢,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爹,把我生在了坑底,我腿短力小,不知道爬不爬得上去啊……我日后若是死了,就想安安静静的死,可不想后人一日里把我唤醒八百遍来骂啊!”

“阿衣啊阿衣,我好难啊……”

想处得越久,谢景衣就越能深刻的体会道,官家的确是一个二傻子,可是大陈不会完。

……

“我来说,你来写,咱们一边看,一边补充,把问题都找出来,一一解决。”谢景衣说着,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开始研磨。

柴祐琛提起笔润了润,“你说。”

“这第一条,便是各地方不得随意调整利息。这次富阳等三县都出现了这个问题,他们欺上瞒下,很可能就拿去中饱私囊了;”

“再则,不得强制百姓借钱买苗,不得强制富户作保。富户本就能够自给自足,为何要强制他借钱,这实在是违背了本意,不光穷人没有富起来,反倒是把富人也拖穷了。”

柴祐琛一一记了下来,“这么说来,这青苗只适合勤劳想要摆脱贫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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