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尾声+(1 / 1)

言边荒时 冬减西 8580 字 1个月前

故事的开端过于甜蜜。

尾声的苦亦最为致命。

孔擎宇出现在初二年级的走廊,和如愿见面邀约,甚至后来还硬缠着在校园里步行了一段路。

路过的同学只是窃窃私语,偶尔投来看戏的目光,并未有什么逆反。

直到谢译的那句“男女朋友”一传开,连锁反应就来了。

作业本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桶,试卷传阅永远跳过她,值日的那天垃圾最多最乱。

体育课双人项目没人愿意和她一起,操场跑步时经常被人撞一下踩一脚。

她成了全班同学的敌人。

偶然在洗手间听到这样的对话。

“谢译学长和我们班那位谈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前天有个女生给他送情书,后来哭着跑了。”

“真的假的,他以前挺好说话的,没这么凶啊。”

“那情书撕的,跟雪花片似的,我要是那个女生啊,死了的心都有了。”

“怎么谈个恋爱变这么多。”

“不知道,家教严吧,看那位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真有一套。”

“听说为了她,学长连校男篮都退了。”

“哇,她也太狠了。”

“估计是不想看见别的女生给自己男朋友送水吧,都说家教严了。”

“厉害厉害,不服不行。”

有那么一种存在,高高挂在树梢上,谁都可以瞩目,谁都不敢擅自触碰。

突然某一天,有人破了规矩,她碰了,还在众目睽睽下揣进兜里藏起来,不让其他人觊觎半分。

然后,讨厌和争对变得理所应当。

如愿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些“特殊对待”也受得心甘情愿。

并不是一无所有,她已经把世界装进口袋里了。

谢译,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们诠释着最完美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她越来越黏,越来越依赖他,只有他。

他说女生跳芭蕾赏心悦目,如愿就爱上芭蕾,学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他说白裙子很美,如愿就扔掉了所有裤子,只穿他喜欢的白裙子。

他说喜欢看她笑,如愿就开心的笑,只笑给他看。

上下学都和他一起,从学校到家里,那么长的一段路,她喜欢被他牵着手走到尽头。

每每到家门口,她总是扭捏着不肯罢休。

谢译取笑她:“你家里是有怪兽吗,这么不愿意回去。”

如愿以为他嫌自己烦了,又像是戳到伤口,委屈的眼泪刷得落下。

“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伸手将她的小脸捧在手心里,拇指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

很久很久的后来,在他独自回忆生涩的光阴里,不得不承认,对如愿的心疼正是从眼泪开始。

从想为她拭泪,到对她的泪无能为力。

她的心被孤独侵蚀长久,四处漏风,轻易一丝动摇就瞬间坍塌。

他连拼凑都做不到,更遑论疗愈。

如愿的心里眼里,和谢译在一起的每一瞬间都是艰难且可贵的。

他们的爱情是正在计时中的秒表,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掐断。

所以,倍感珍惜,甚至不接受出现任何一点点超出预期的波折。

高二下学期,谢译开始为申请理想中的大学做准备。

按照既定规划,首选是Duke University,举世闻名的杜克男篮一直是他心之所往。

这是第一次,如愿看清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你和我之间的“和”字。

是十六个小时的飞行区,是整个太平洋的风云莫测,是日夜颠倒无法逾越的时差。

他会离开她,一走多年。

这个讯息只是转进脑子里,刹那间就被她驱逐出境。

她不接受的,哭也没用了,只能闷在心里。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冷战,在她说出别走的那一瞬间,谢译选择了沉默不语。

如愿知道了,他不会为自己留下来。

甚至她也明了,他终将离她而去,分离是恒定的结局,只是时间远近。

当惊悉世界并不属于她,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之后几天里,如愿又回到了当初谩骂诋毁,无法入睡的日子。

房间,小床给不了安全感,她躲进了衣帽间最深处的柜子里,企图在密闭的黑暗里找一丝疲倦睡意。

一切都是劳而无功,抵挡不住地日渐憔悴,像是脱水的鲜花还在硬撑着不肯凋谢。

走头无路的最后一刻,她去看了医生,挂的精神科。

拿到诊断书的时候,眼前一遍又一遍飘着那些字句。

“情绪非常低落,感觉毫无生气,没有愉快的感觉。经常产生无助或者绝望感。自怨自责。经常有活着太累想逃脱,出现消极念头。还常想哭泣或者愁眉苦脸的。经常有心跳加速,心慌,显得坐立不安和失控的感觉。经常伴有胃部不适,食欲不振,夜眠差,多梦,易惊醒等”

医生的叹息,护士的关怀,路人的余光里都是溢出来的同情。

她变成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物,她病了,很重很重。

诊断书被撕得很碎很碎扔进垃圾桶,医生开的药被她装进药盒里,和其他五颜六色的维他命混在一起。

仿佛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回家后,如愿遵照医嘱乖乖吃了药。

阿米替林的药效来得很快,阖上沉重的眼皮,她第一次睡得如此轻易。

再醒来是第二天的中午。

身体还残留着药力,钝钝的笨重令她无比依恋且盼念,有了落地生根的踏实感,宛若重生。

手机上是他的未接来电。

或许是药物带给她的自信,或许是谢译无形中的挽留,或许是她心里难以忽视的不舍。

怎么都好,她找回了想拥抱世界的冲动。

给如璇打了电话。

独自成长的十五年里,她主动给妈妈打电话,寥寥几次。

如璇当晚就从演出地赶回了家,只为女儿的一声召唤。

如愿说:我要跳级。

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南一北两个校区,开车半小时,骑车四十分钟,步行两个小时。

太远了,她想离他近一些。

跳过初叁年级直升高一,并不是办不到。

如璇纳闷的是她出于什么原因。

如愿不肯说,只是固执己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像极了某人,那个死也要坚守在荒漠上不挪动半分地界的人。

如璇开出了苛刻的条件:功课全优,以及,在世界级芭蕾舞赛事里获奖。

如愿的功课一直优秀,前一个条件不算难,苛刻的是后一个条件。

如璇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跳级。

就如同不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舞蹈比赛。

好像故意排斥荣誉这件事,甚至排斥芭蕾,排斥她。

如愿答应了。

四月中旬,赶在瓦尔纳国际芭蕾舞比赛的截止报名日期前,舞蹈老师陶漾为她和另外两个学生报了名。

她不要命的练习,天天泡在舞房里。

脚尖磨出水泡,双腿抽筋无力,依然不肯罢休。

手机被锁在柜子里,切断了一切联系,连学校也不去了,课业都是在舞房里趁着休息的空档急忙补的。

时间转眼晃到七月,她随着老师飞往保加利亚。

半个月后,比赛结束。

如愿以少年组最小年龄捧回了当年金奖。

作为芭蕾舞界最高的比赛机构,这个奖的分量无须多言。

如璇很高兴,在Z市为她开了一个庆功会。

一时间,声名大噪,整个Z市都在议论这位在国际上斩获殊荣的芭蕾新星。

相较于妈妈的喜不胜收,如愿只剩完成任务的平和。

回到家后,她淡淡问:我可以读高中了吗。

如璇说到做到,当下就托人为她联络跳级的事。

///

漫长的暑假结束了。

如愿走进高一的班级,从前的那些不友善目光都转变成陌生的注视。

没关系,她习惯了。

默默走到教室的角落里,她打开崭新的课本,新的一页即将开启。

午休时间,她找到了高叁的教室,他的班级。

坐在窗边打瞌睡的男生说:谢译不在,你去体育馆找找吧。

如愿道了谢,她来到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零星几个人在打热身赛。

其中一个人好像认出了她,用眼神对着叁步上篮的人影示意。

谢译回眸望去,看到她之后不由得愣神,很快的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进球赛里。

午休结束的铃声打响,其余几个人相继离开。

偌大一个球馆,只剩下原定运球的他和立定站好的她。

谢译知道她没走,也料定自己走不了,索性就耗着。

轻轻击打几下,抓住,极佳手感,起跳,罚球线上一个稳稳的两分。

球体在网带里滚了滚,自由垂体落下。

正在这时,篮球场上闯进一个突兀的身影,她就站在球框的正下方,闭眼等着球砸中自己。

如愿想,如果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那就算了。

手腕被人用力一扯,秀气的鼻子撞在他硬如铁的胸膛上,不比砸头轻多少。

被撞得生疼的人来不及揉揉痛处,反而伸手搂住他的腰。

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僵硬,一动不动,任她抱着。

大约一分钟之后,他抬手背到后腰处,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稍稍用力,解开她紧缠的双手。

谢译退后了两步,站得远,看她更清楚些。

他皱眉,话里冰凉凉:“不要命了吗。”

是在怪她刚才擅自闯进球场的事。

如愿粲然一笑:“要的啊。”

就是要命,才来找你的。

两人静默片刻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谢译绕过他捡了球,拿了放在休息凳上的水,顾自离开。

“阿译。”她叫他。

男生停下,也没转头。

如愿跑到她面前,依旧是言笑晏晏:“你回篮球队了吗。”

他又穿上了校队的二十叁号球衣。

回归篮球队是为了杜克大学的面试,篮球是加分项,之前他们就因为留学的事情吵了架,当下被她指明,谢译半句说辞都答不上来。

如愿没有细究:“恭喜你。”他那么喜欢篮球,她是真心为他高兴。

提及恭喜,谢译的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也恭喜你。”

骤然消失了半年,带着那么大的荣誉凯旋而归,Z市无人不知。

如愿微微颔首,一副认错的委屈模样。

在抬头时,眼眶红红的可怜:“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谢译听着。

“阿译,我必须要得奖,不然就……没有办法……”

她含糊其辞,话里话外都藏着意思。

“挺好的。”谢译没什么情绪,举步要往外走。

如愿不让,拽着他都球衣一角。

他浅浅皱眉,是不耐烦的神情了。

“你不喜欢我了?”

谢译眉尾猛得挑起,半天憋出一个字:“没。”

如愿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

女孩轻轻搂住男孩的腰,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娓娓道来。

“很小的时候就被寄养在姥姥家,妈妈过好久才回来一次。等到会跑会跳的年纪,记忆里除了认字就是跟老师学芭蕾。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一节课上完了脚尖要疼好几天。

可是怎么办,妈妈让我学,姥姥也让我学。别的小朋友在踢键子跳房子玩游戏的时候,我踮着脚尖在房间里连平衡。窗户很高,刚好可以看到他们开怀大笑的脸。

我一直讨厌它,你说好看,我努力说服自己去喜欢的。

阿译,我不喜欢芭蕾,我喜欢你。”

谢译的世界很大,有兄弟,队友,篮球,游戏机,课外活动,在那么多比重里还能塞一个她。

而如愿的世界,大或小,都只有他。

女孩突然的告白打碎了他冷漠的面具,篮球应声落地。

少年的手臂僵硬着环上她的肩膀,片刻后,胸前的球衣就起了湿意。

她又哭了,谢译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女孩的后颈。

如愿承认自己很坏。

用爱情和眼泪绑架他,叫他心软,任她自私。

做这一切,只为赚得此刻的暖心拥抱。

久违的安全感,好像回来了。

他们和好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看好戏的人都落了空。

他送她回班级时,才发现她和自己在一个校区。

谢译看着她,若有所思。

如愿以为他会高兴自己的主动接近,而他这会儿的反应令人不解。

“你跳级是因为我吗?”

她诚实点头:“不想和你分开太远。”

少年的心跟过了电似的泛着麻意,她的爱太满太沉重,将人掩埋,千千万万。

谢译想说些什么,看着女孩明亮满是希冀的双眸,又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了。

“进去吧。”他轻轻道。

“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吗。”

谢译:“我有晚自习。”

英商国际学校的晚自习可自愿选择,但高叁是强制性的。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愿觉得:“我等你啊。”

他浅思着,仍是点了点头。

路是一样的路。

时隔半年再重遇的他们,周遭流露着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他牵着她的手,不松不紧的程度。

她腻着他不愿意回家,较以往更缠绵磨人。

谢译:“到了。”

看着熟悉的建筑物,如愿的心狠狠揪在一起,那不是房子,是囚禁她的牢笼。

女孩扑进少年的怀里,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的痛苦呻吟,叫人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求救。

轻轻安抚着她,拥抱她的手逐渐变成推拒:“很晚了。”

确实很晚了,晚自习下课是八点半,她执意要走回家不肯坐车,这会儿磨磨蹭蹭已经近十点了。

最痛苦的此刻,如愿难过却不得不放手。

她慢慢松开手,眼角含着湿意,对他扯开一个苍白璀璨的微笑:“我进去了。”

///

他们之间还是会有摩擦。

谢译抽烟,如愿却受不了一丝烟味,她柔柔地问:可以不抽烟吗。

少年盯着手上的烟蒂,不看她也不说话,答应和不答应都不对。

如愿就知道了,没有再问。

然后某一天,他低头吻她,怀里的女孩克制不住颤抖,紧闭着双目,嘴唇哆嗦着承受他的热烈。

她仿佛在遭受一场凌迟。

谢译察觉到不对,及时停止,最后一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如愿如蒙大赦,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自那以后,抽烟后谢译只敢亲吻她的额头。

那道横在两人之间的屏障还未消散。

在别人还在奋力挣扎时,谢译拿到了心仪大学的offer,如愿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高叁下学期,高考的脚步日渐临近,所有的应届生都变得忙碌紧张,他也是。

如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或许是离别前的蓄意冷却,他准备好了时刻抽离。

她开始担惊受怕,频繁梦魇,是阿米替林也救不了的绝望。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少年远走的背影充斥在每一帧幅,而她拖着疲乏的身躯连抬腿都费劲。

触手不可及。

如愿回到了那个公园,当初伸手捡到她的地方。

同样的位置,她蹲下,将身体缩成一团,拥紧自己的手臂,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从恍惚里找回刺痛感,凭着残存的一点点记忆,妄想当初的暖。

口袋里的手机在无声喧闹,显示屏泛着惨烈的光。

来电显示:他。

谢译发现如愿不见是在几天前。

去她班级找她,说是请假排舞,打她电话不接,发她短信不回。

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历史重演,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战。

不是第一次了,他生气也很正常。

回家的路上,从公园里散步回来的大爷边走边唠嗑。

“那小孩又来了。”

“是啊,这都好几天了。”

“就蹲在那里,谁叫也不理,是不是傻的。”

“要不然报警吧。”

“要报你报吧,指不定摊上什么事呢。”

谢译闻言一惊,跑到初识的点,蹲在公共座椅边的那团身影,果然是她。

她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谢译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上一次,他也不知道,她从不说为什么,除了哭。

而这一回,不一样。

眼前多了一双男款球鞋。

如愿回过神,机械又僵硬地抬头,看到熟悉的脸孔。

她终于等到他了。

面容凹陷,眼眶红肿却没有泪,神色异常空洞。

谢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生气了,是质问的口吻。

如愿扬起好看的笑:“在等你。”等你来救我。

他叹气:“饿吗。”她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唇部已经干燥起了皮。

如愿摇头,她不饿,只是有些累。

谢译带她去了餐厅,叫了果汁和意面,其他零碎的小食也点了不少。

如愿没有动筷,是真的不饿,或者说没胃口。

这些天确实没吃什么,除了药。

抗抑郁药有很大的副作用,疲惫,无精打采,甚至生理上缓冲了饥饿感。

她乖乖吃药,也是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

将橙汁递给她,如愿接了,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用叉子卷了意面,塞到她手里,如愿停顿片刻,压制住胃里的翻滚,硬生生吞了下去。

在他的监督下,这一顿餐她吃到有些眩晕。

好像是冰释前嫌了。

他送她回家,快到了,照例是腻歪。

只是这一次,谢译率先挡住了她的手,如愿委屈地看着他,眼里聚齐了雾气,楚楚可怜。

“就算我不出国,毕业了我们还是会分隔两地的,你想过这一点吗。”

字里行间的残忍划破了维系在他们之间,那张摇摇欲坠的网。

如愿摇摇头,她没想过,是不愿面对。

谢译深深叹息。

在这段关系里,时间越久,堆积了越多的无可奈何,直至将他吞并消匿。

“愿愿,不要拒绝长大,没有人可以永远停在十五岁和十八岁。”

他用极尽温柔的口吻,将她不合时宜的任性戳破。

如愿点头,她听话。

尽管艰难,但比起失去他,这些痛苦又好像不算什么了。

///

那天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离开”这个词。

谢译是不想,如愿是不敢。

他们维持着爱情的表象,假装沉溺在无法自拔的各自柔情里。

直到暑假来临前的一个月,她收到了祝福的来信。

这仿佛是上天给她的一次缓行,绝处逢生里最后一抹仁慈。

人生中最艰难焦急的一个月,她每天每天数着日子在期盼那个女孩的到来。

无端端多了一份希冀,生命力唯二在乎的人,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她以为祝福也是可以救她的人,原来不是。

那个明媚羞涩的女孩,对未知的憧憬,大胆且跃跃一试。

她勇敢,张扬,笑里面堆满了赤诚;她真实,耀眼,垂下的眼睑都是自信的弧度。

她们明明很像,又太不相像。

为什么,她不能是她。

恶意像枝蔓攀扶着心脏,将她撕扯,摧毁,面目全非。

///

将杜克大学的offer锁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谢译参加了这一届高考。

他不打算走了。

然而这个决定在提交志愿的之前,谁都不知道。

全世界被他气疯了,谢博良放了狠话,脑子不清醒前别回家。

谢译觉得可行,就一直在酒店住着,住了半月。

一切都在掌握中,除了那晚,他醉酒坏事的那个夜晚。

谢译不知道如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很突然。

在这之前的她,羞涩,颤抖,惧怕,甚至哭泣。

清醒后,满屋狼藉只剩下他,回顾着前一天和沉括的对话,再想起她含情脉脉的凝视。

所有的不思议都有了答案。

她或许知晓了什么,所以愿意了。

是欣喜,抑或是爱情。

开学前,谢译从酒店离开,直接去Z大报道。

08年9月,她高二,他大一,分隔两地,用手机和网络维系着虚弱的所谓爱情。

她还是独来独往,他变得分身乏术,大多时候是如愿请假去Z大,就为了见他一面。

时间和距离将他们拉向无何他乡。

当年的那番话赤裸裸的摆在眼前,毕业了,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如愿不知道怎么办。

没有谢译的日子里,她将生活划分为两块。

大把大把嗑药。

在清醒时去找他,见他,拥抱他。

他忙,她就等着,他空了,她就陪着。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叫做如愿。

或许从一开始,从被迫走进舞蹈教室的第一秒起,她就丢失了自我。

喜欢谢译的如愿,舞蹈家女儿的如愿,芭蕾舞界的天鹅公主如愿……

这么多无关痛痒的头衔里,她最爱与他有关的那一个。

她以为攀附着另一个人而活的人生可以苟延残喘一生。

只要药还有,只要他还在,她就能活。

谢博良找到如愿的那段时间,谢译正参与校外实践活动。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就像赖以生存的氧气正在逐渐稀薄化,独自踽行的她气息奄奄。

而谢博良的一席话,无疑是将她推向另一个尽头。

谢父的逐字逐句都带着恳切,如愿没办法忽视。

他是一个严苛的审判者,挥下镰刀斩断了一切。

他判定了他们的爱情,不合格。

如履薄冰的每一步瞬间割裂,如坠深渊,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点头答应的那一下。

我放过他,放过自己。

你们,可不可以放过我呢。

///

谢译结束了实践活动,打电话给她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莫名的慌张涌上心间,和当初不一样的,好像势必会失去什么的惊颤。

找她,要找到她,他发了疯的在找。

联络学校,去她家里,无数遍地去那个公园。

一无所获。

一周后,被父亲连绑带捆地送上了飞机的那个清晨。

看着机舱外越来越小的地平线,谢译生出了无端悲凉。

这一次,她真的不见了。

品。

2000留言加更,这算一章,今天还有。

留我,我能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