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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暴君之后 吾九殿 3525 字 1个月前

十点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路德1520年12月10通告内容,有修改。以及,中世纪焚烧教皇诏书其实并不是没有人这么干过。

第133章 浓烟之下

“来了来了。”

圣威斯大教堂之外,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蔷薇铁骑在天光中从长街另外一头走来,他们身上的铁甲灼灼生辉, 带着铁手套的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左手持着尖尖的长枪。在经历过不少次血战的蔷薇铁骑面前,原本被人群簇拥有些洋洋自得的市民卫队凭空矮了一头。

羔羊哪怕装上了铁角,在真正的狮子面前, 还是羔羊。

在距离圣威斯大教堂不远的地方,街道上能够清楚看到这边的窗口后此时站着一些贵族大人们。偷偷摸摸地躲在窗后窥探,这种行为可称不上那么“贵族”,可是如今整个梅茨尔的贵族已经被他们的国王陛下折腾得够呛——那可是个随时随地都会把人扔上断头台的恶棍!

如今的贵族们早就学会了在不能保证国王不会突然下令,把他们中的谁拖出去砍了的情况下, 绝对不轻易踏足有蔷薇铁骑出没的地方。

尤其是,贵族们已经先市民们尝到了苦头。

大家都心知肚明, 站在前面的安尼尔大主教只是个幌子, 背后推动这一切的那双手捧着罗格朗的宝球。从炼狱信条废除开始,那双手就残酷地让不少人头颅落地。早先,性情暴躁也最虔诚的厄库伯爵率领自己的堂兄和儿子曾经试图阻止国王处死圣威斯大主教,如此他还在默恩塔中面壁静思。

十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安尼尔大主教率领自己的追随者身着黑衣, 略显憔悴地从蔷薇铁骑的护卫之中走了出来。

“我是来请求您解惑的,主教先生。”神父说, “如果我们连教皇都不再尊崇, 那谁来守卫我们贫瘠而无处安息的魂灵呢?”

“我们信仰的是圣主还是亵渎圣主威严的凡人?”安尼尔大主教反问,“于圣书中早已经清楚地教导过我们,哪怕是教皇, 只要他犯了错,我们仍必须按照圣书所说,征伐起过错,使其改正归心。难道您信仰教皇高于圣主吗?”

“圣书给予了彼得一艘宝船,而彼得又将两把刀赐予教皇,他既是圣主于人世的代言者,尊崇他一如尊崇我们所爱戴的神父。”

“那为何不让我们来看看,教皇们都做了哪些好事?”安尼尔大主教说,“现在之城为教皇的人,他们难道不应该以圣主之道服务于世,否则何以称之为众仆之仆呢?然而他们确实不是那么做的。”

他的学生米勒神父展开了早已经书写好的《致罗格朗信徒公开书》。

年轻的神父高声诵读起来,他的声音清晰有力。

“……教皇,他声称唯独他本人有解读圣书的权利,那圣主赐予我们圣书又有何意义?让我们焚毁圣书,满足于不学无术的圣灵湾先生们以为他们身上才有圣灵,而事实上,只有虔诚的信徒才有圣灵……[1]

“圣主将祂的智慧赐予我们,圣书就是祂向世人敞开的怀抱,所有虔诚而归信的人,都自能从其中探寻到通往救赎之道。教皇以他的手牢牢地按住圣书,如贪婪的苍鹰紧紧扣住真信之门,以此供奉他自己……”

……

这是一封在神学领域中前所未有的公开书。

它是由以安尼尔大主教为代表的神学家和以沃里伯爵为代表的史学家合力写完的。首先安尼尔大主教以神学为基础,从圣书的解读权开始逐一抨击最广为人知的教皇特权。在教皇的特权被严厉地斥责为荒谬之后,转而以稍微缓和的态度,开始逐一追溯教皇权利的发展,以及这发展过程中所有伴随着的谎言。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围观的贫民,商人,小贵族们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这种不安中又掺杂了一些隐约的躁动。

“……举深渊海峡两岸之力,以最富有的修道院,领地捐赠之款来供养那戴三重冠之人。然而他的这王冠是以不光彩可耻的谎言为自己戴上的。他本人有着高达四十万到五十万杜特的收入,却贪婪无度地让他三千秘书继续以‘上任年供’和‘赎罪券款’的名义收刮金钱,这些以神圣的彼得之名的金钱填不满他们无底的贪婪,被加注于继续扩张的野心……”

米勒神父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回荡在神圣的教堂之前。

天穹之下,十字架的阴影中,年轻的,年迈的修士们他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做出沉默无声的控诉。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如此清晰地指向那巍峨的圣廷,指出惯于以“异端”之名审判的三重冠拥有者,才是真正的罪徒。

一千多年之久的信仰正在崩塌,再无这样的惶恐与彷徨,人们面面相觑,在圣主面前茫然惶恐如稚子。他们隐约感觉到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对的,可过去从孩提开始接受的思想,却让他们本能地感受到了抗拒与恐惧。

市民卫队的武器放下了。

群鸟不敢惊飞。

就在人群渐渐寂静的时候,接近米勒神父的地方一道灵活的身影蹿了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他扑去。

人群惊呼,米勒神父依旧笔直地站着,高声诵读。

“所谓的赎罪券,他们卖的是什么?是救赎吗?不,是他们的贪婪和邪恶,这胜过世界上任何利欲熏心之徒。他们使我们愚昧,因为他们畏惧我们清楚真相。他们又以火刑或者武力,加诸有异言之人……”

寒光一闪,刺客手中的匕首被一步踏出的蔷薇铁骑以长枪挡住。

“然而这就足够了吗?岩浆终究会冲破地壳,纸与草的谎言终将被他们玩弄的危火焚尽。”

骑士长枪轻巧地抖动,在刺客要服毒之前将他敲晕了。立刻有人上来将他做了下去,前后迅速得好像没有这个插曲。

“……以上诸罪,所有虔诚者皆有责任加以讨伐。”

米勒神父的话重重落地。

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位皇家史学院的老教授,胸前佩戴着悬剑徽章的老教授用干瘦的手点燃了柴堆。蔷薇铁骑分开,一群穿着古典长袍的年轻学生跟着走了出来,他们往柴堆中逐一添加木头。

火越烧越大,火舌扬起,热气扭曲着空间。

一片寂静。

安尼尔大主教走向火堆,坚定地把一本本教令集投到了那熊熊烈火之中:“永恒之火终将审判一切,所有罪孽皆受惩戒。”

在寂静中,代表着精神王国无上权威的教令集被火舌吞噬,浓烟开始升起来。

他的追随者紧随其后,他们将一些卫道士的书籍和教皇的著作也一同扔了进去。

“还有这个!”

庄严的场面中,一名商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手中握着几张赎罪券。

赎罪券被他投进了火中。

浓烟滚滚而上,天穹无云,太阳近乎逼人地烘烤大地。

大火几乎烧了一个上午,因为源源不断有人赶过来将一些和教皇有关的东西扔进火堆里。等到所有诏书都化为灰烬之后,一个淘气鬼带头对着灰烬唱起了送葬曲。

安尼尔大主教沉默地看着那堆灰烬,没有制止他们,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一切都在火中扭曲,化为灰烬。

………………

“是哪个家族?”

国王在书房中边阅读查尔斯的来信,边听着内务总管的汇报。焚烧教令时发生的刺杀好像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猜测之中。

“麦森家族。”

内务总管回答。

国王稍微想了一下,麦森家族的领地主要在罗格朗中部沿海地区,其中有一个港口正巧处于冬夏季风的影响范围之外。麦森家族在航运上做得向来不错,不过根据国王的财政官员的调查,对方在关税上似乎有所遮掩。

国王在自己心底的那张诸多贵族的名单上,在麦森家族旁边做了一个标记。

“其他人呢?”

内务总管将探子观测到的,这两天在煽动市民卫队中掺杂一手的贵族成员报给了国王。国王微微颔首,思考了片刻做了一些相应的安排。

以安尼尔大主教出面焚烧教令集是国王放出的鱼饵,眼下一些小鱼上钩了。但是更重要的不在于这些小鱼,而在于另外一边——

查尔斯他们要发动进攻了。

内务总管看了一眼天色,委婉地劝告国王应该休息了。

国王难得地听取了他的意见,放下了笔,他看了一眼东北方向。

………………

与罗格朗梅茨尔城的万里无云不同,此时低地联盟鹰嘴湾暗沉沉的。

夜幕已至,天空中还有着群山般的乌云,别说月亮了,连颗星星都看不到。作为低地国家最重要的一个港湾,鹰嘴湾此时笼罩在一片令人压抑的昏暗里,零星的灯火格外孤单。而在码头附近,停泊着正在休息的船只。

高高的灯塔独自亮着,但此时海面上笼罩着浓雾,灯塔的光弱得可怜。

灯塔中守夜人打了个哈欠。

他双手环抱,靠着墙壁打瞌睡。

偶然地,守夜人感到了一丝寒意,他醒来,随意地看了一眼海面。一眼扫过,他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浓雾里仿佛真的有一个庞然可怖的黑影。

那是什么?

第134章 狂澜之夜

守夜人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站起身,提起了手中的马灯。这其实是徒劳无功, 因为在下一刻, 呼啸的海风就从眺望窗口砸了进来,带着冷得能够浇灭灵魂的海水。

这该死的海上风暴。

在被海水呛死之前,守夜人在心底咒骂, 等到他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昏地暗。

灯塔的光也被黑暗吞没了。

鹰嘴城堡。

卫兵手持长枪日夜巡逻,会议厅内灯火通明。港口总督琼斯和其他人围在地图前,皱着眉商讨着什么。圣廷的使者就站在总督身边,一位建筑设计师一手抱着一堆图纸,一手用一根细小的棍子指着墙上的图纸, 详细地做着介绍。

“神座的工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在物资没有出现差错的情况下, 应该能够在九月前顺利完成。”设计师说。

“不行, 太晚了。”圣廷使者立刻道,“顶多再两个月,你们已经修建神座修了整整二十年了,我很怀疑, 这些年你们都在干什么。”

负责鹰嘴湾防卫的低地联盟卡霍准将脸色格外难看。圣廷使者是在一星期前到达的,这个穿着白袍的家伙抵达鹰嘴湾之后, 俨然成了形如主宰者的存在。低地联盟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造的“神座”码头在他们口中被批判得一无是处。

总督在卡霍准将快要忍不住之前殷勤地笑着开口:“使者大人, 神座不是凡人的码头,这将要用来供圣主之船乘降的宝座,我们修建起来自然是必须谨慎再谨慎。这些天工之术, 实在是凡人的智慧很难参透啊。”

一旁的建筑师连连点头,他面前的地图旁边还贴着一张码头结构图,他指着结构图说:“每一处机关的打造都必须经过反复的研究,它太精妙了,容不得有一处出错。”

如果国王在此,就会发现,悬挂在鹰嘴城堡墙壁上的“神座”码头设计图纸与地狱城堡的码头有几分相似之处。

它们的确都不是如今人间该有的造物。

“我必须提醒你们,圣廷已经对低地联盟提供了太多支持了,圣主是仁慈的,但也是不容敷衍……”

圣廷使者打断了建筑师的话,以一种冷酷的语调开口。

轰隆——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巨大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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