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无计可施,只得轻声求饶:“臣女不是故意的,还请殿下赎罪。”
“不是故意的?想让孤饶了你?那你先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一声声传来,苏妧只觉得头皮发麻,想了又想,试探着小声道:“臣女…臣女不该撞到殿下?”
这个答案显然裴瑧不太满意。
下一瞬,苏妧小巧的下巴便被裴瑧用手捏住,他抬起她的脸,迫使她看向他。
“你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裴瑧说着渐渐靠近苏妧,他靠她实在是太近,苏妧只要稍稍一抬眼皮,便能看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苏妧虽在家里被人欺负算计,但她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外人,何况,裴瑧这人性情向来乖僻,她不知他问她这些到底是何意,摇摇头,小声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裴瑧深邃的凤眸死死盯着苏妧的眼睛,苏妧不敢与裴瑧对视,只一味的垂眸瞧着脚下。
好一会儿,只听裴瑧低声咒骂了一句:“蠢!”
苏妧觉得这是在骂她,她心里不服气,却不敢吱声,只修长的脖颈,弯的越发低了。
裴瑧掐住苏妧腰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些,苏妧心里刚刚一喜,只以为他要放开她了,可是下一瞬,她整个人却被她抱了起来。
“殿下……”
苏妧突然双脚离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攀紧了裴瑧的肩,生怕跌落下去。
裴瑧抱着苏妧走了几步,在一座假山旁寻了一块位置偏僻的石头,坐下,又把苏妧放到了自己腿上。
“别想着逃跑,你敢再跑一次试试,信不信孤打断你的腿?”
撂下这句狠话,见苏妧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乖乖巧巧的坐在他腿上,动也不动一下,这才放开了抓着苏妧的手,从衣袖里逃出来一个拇指大的红釉小瓶。
苏妧虽垂着头,但眼睛余光一直悄悄的瞧着裴瑧,见他把那瓶子打开,从瓶里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食指上,再把这些一点点涂在自己脸上的伤口上。
伤口上有一点微微的凉意,还有些许轻轻的刺痛感。
“这是什么啊?”苏妧禁不住轻声问道。
毕竟是姑娘家,爱美之心总是免不了的,被人这样往脸上的伤口上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苏妧免不了有些担心。
“药。”裴瑧干净利索的回了苏妧一个字。
苏妧一点儿也不满意裴瑧的这个答案,小嘴不满的微微一撇。
只听裴瑧又道:“这药每日涂一次,保证你脸上这伤口痊愈了以后不会留下一丁点的疤。”
苏妧听这话,虽不懂裴瑧为何待他这么好,但听他话里意思,好像要把这药给她一样,不由把一只小巧的手伸到裴瑧面前,要接过他手里的药。
裴瑧低头看了一眼伸到他眼前的那只玉白柔荑,将手里的药瓶塞回了袖子中。
苏妧一怔,实在不懂裴瑧是什么意思。
前世苏妧虽在太后宫中与裴瑧见过不少次面,但两个人之间除了请安问好之类的寒暄话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交谈,两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那次中了迷.药后的肌肤之亲。
苏妧对裴瑧虽从未有过了解,但苏妧心里也清楚,前世她在宫里听来的那些闲话,那些关于裴瑧如何因厌恶媚色女子而打死人,如何性格乖僻狠戾的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
可他既然那般厌恶像她这样姿容妩媚的女子,今日又为何对她又搂又抱,甚至还替她上药?
他今日这些稀奇古怪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数个答案如倾巢而出的蜂一样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搅得的苏妧头昏脑涨,越发想不明白了,便也就干脆不想了。
苏妧讪讪收回自己的手,她想走,可想着刚刚裴瑧那句恶狠狠的要打断她腿的话,她便双腿发软,动弹不得,可若是不走,这样坐在裴瑧身上,又算是什么样子?
“殿下,”苏妧眼波微动,心生一计,“刚刚太后派人来召我过去,我……”
裴瑧眉头一锁,眯着眼满是警告意味的瞧了苏妧一眼:“怎么?腿不想要了?”
腿当然想要。
苏妧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小嘴一抿,低下了头。
裴瑧望着眼前的美人,她纤细的脖颈弯着一个优美的弧度,小巧却又坚.挺的琼鼻下,一双樱红的小嘴,轻轻抿起,再微微张开,唇上带了诱人的湿润光泽,他的心为之一颤,禁不住的靠上前。
女儿家清新的体香随着他的靠近,愈来愈浓,裴瑧有些沉醉,隔世的那一场刻骨入髓的欢.爱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现,他身上的血似被煮沸一般,一阵意乱情迷,不知不觉间已贴到了她耳边,深吸一口气,属于她的味道钻入他鼻中,流入他的血肉。
重生回来这么久以来,他从没像此刻这样真切的感觉到他是活着的,亦从没像现下这样觉得,活着竟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
裴瑧灼.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下扑打在苏妧耳畔,苏妧只觉得颈后的汗毛也要竖起来了,可她心里惧怕太子,只僵.硬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殿下……”这一声不高的呼唤将裴瑧从醉人的温柔梦中惊醒。
裴瑧沉黑的眼眸寻着那声音望去,见是他跟前的莫忘。
苏妧见有人来了,忙从裴瑧怀里站了起来。
“殿下,”莫忘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垂着头道,“太后召殿下过去。”
裴瑧转头去拉苏妧:“你刚不说太后召见你嘛,正巧,走吧。”
苏妧的腿在同等身高的人之中,已经算是长的了,可裴瑧这人足足高了苏妧一个头,两条腿自然也比苏妧的长了一大截,走起路来,步子又快又大,苏妧被他拉着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
到裴瑧的住处虽距离不算远,但一路上还是碰上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宫人,那些宫人见了裴瑧,各个低眉顺目,敛衽行礼,可苏妧能感觉的到,这些人虽是低着头,可他们的眼睛,可没少悄悄的往裴瑧拉着她的手上瞟。
苏妧不愿被人这样瞧着,一路挣扎了几次,可裴瑧一直不肯放手,眼看着进了裴瑧住的沁禾宫,苏妧怕被太后看到,用指甲扣了下裴瑧的手心,裴瑧这才松了手。
可这男人虽是松了手,却还眯着眼睛回头满是警告意味的瞧了苏妧一眼。
*
太后正坐在正殿明间的主位上。
苏妧跟在裴瑧后面进了殿,待裴瑧行完礼,她几步上前,端端跪下给太后磕了个头。
“臣女苏妧,恭祝皇太后凤体安康,福寿永长。”
苏妧前世在宫里得太后不少照拂,这一句话虽是请安问好的场面话,但她说的却是真心真意。
太后身上穿着一件福禄寿纹的藏青色常服,头上勒着凤穿牡丹纹抹额,虽已是花甲之年,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太后眼风扫了苏妧一眼,语气淡然,不辨悲喜:“起来吧。”
苏妧谢过,站起身。
太后又道:“你是宁安侯的长女?哀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你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苏妧应了一声,缓步走上前。
太后一眼便瞧见了苏妧脸上的伤:“好端端的怎么就伤着脸了?”
“不小心摔的。”苏妧道。
太后没说什么,往后仰了仰身子,上下打量了苏妧一眼。
身量匀称纤长,虽看着单薄,但胸前身后轮廓起伏,凹凸有致,一瞧便就是个难寻的世间尤物,更别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桃花眸,盈着春水一般,只肖看上人那么一眼,只怕魂也要被勾了去。
这么一个妩媚撩人的姑娘,是怎么跟她那性格乖僻的孙子扯上关系的?
太后有些想不明白,转眸去看裴瑧,却见裴瑧的目光,正直直的落在苏妧身上。
太后心觉好笑,转头嘱咐候在一旁的钟嬷嬷:“你带苏姑娘到偏殿去,把哀家的那瓶琼玉膏拿出来替她抹抹伤口,”又冲苏妧道,“那琼玉膏可是哀家私藏的祛疤护肤的宝贝,一般人可用不上。”
苏妧忙谢过太后,随钟嬷嬷去了偏殿。
殿里一时只剩了太后和裴瑧两人,裴瑧一撩衣袍,跪到了太后面前:“孙儿臣假传太后懿旨,实属大罪,愿凭太后处置。”
太后盯着跪在她面前的裴瑧,面露怒色:“你还知道你有错啊?你近来不但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处事也是越来越乖张了,你可是觉得你这储君的位置做的还不够摇摇欲坠?还要再添上几把火?”
太后越说越气,站起身,走到裴瑧面前,又道:“你和苏家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裴瑧默了片刻:“几句话解释不清,祖母不是一直烦忧孙儿臣膝下没有子嗣嘛,祖母答应孙儿臣一件事,孙儿臣必尽快了结祖母这桩心事。”
太后眼前浮现出苏妧那张娇媚的小脸,面露笑意:“哦?那你说说看是何事。”
第4章 004
苏妧在偏殿里上过药,随钟嬷嬷回了正殿,进了殿门才发现,裴瑧已经不在这儿了,诺大的殿内,只太后一人坐在上首的位置吃茶。
太后让人搬了个小杌子放在脚边,示意苏妧坐过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家常。
太后的娘家是武勋世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艳名远播的美人儿,和苏妧在一起,倒是性情相投,有许多话题可以说。更别说苏妧又是重生回来的,前世在宫里便和太后很是亲近,对太后的脾气喜好也很了解,几句话便逗的太后笑得前仰后合。
“丫头,哀家问你,你家里可有给你许配人家?”太后毫无预兆的问了这么一句。
苏妧摇摇头。
“那感情好,”太后笑了,“你愿不愿意跟哀家到京城去?到时候哀家给你定个人家,太子和三皇子可都还没成亲呢!下半年要给他俩选妃。”
苏妧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提议带她进宫。
前世她被家里人送进了宫,入宫不到一年,不仅被人陷害失了清白,还凄惨的淹死在了御花园。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皇宫那个地方,苏妧不想再去了。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要选妃,又与她何干?
太后见苏妧迟迟没有回答,又问道:“你不愿意?”
苏妧很为难,她确实不愿意去,可太后的提议,她又不敢直接反驳,犹豫了片刻,只道:“臣女只怕自己愚笨,伺候不好太后。”
太后有些意外,像苏妧这么大的小姑娘她见过不少,哪个不是费尽心思的削尖了脑袋想往宫里钻,京城的贵女们,哪个不想嫁太子和三皇子,她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这小姑娘竟然不愿意。
太后禁不住又多看了苏妧一眼,小姑娘不安的一只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小嘴微微抿着,蒲扇般的睫毛半垂,一副招人怜爱的模样。
太后不忍强迫苏妧,可想着自己孙子所求的事,她又不好就这么放苏妧走,默了片刻,又道:“这是大事,你也不用急着这会儿就回答,要不这样,你先回家,好好想想,也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等过个两三日,再来答复哀家,这样如何?”
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妧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应了下来。
太后又和苏妧聊了几句闲话,见时辰晚了,便让人把她送回如贵妃宫里。
*
苏妧到了如贵妃宫中时,安平侯府的人已经回去了。如贵妃没有见苏妧,直接安排了辆马车,将苏妧送了回去。
青竹见苏妧回来了,忙迎了出来:“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可担心你了。”
苏妧笑笑:“太后召见我,耽误了点时间,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竹的表情有些奇怪,咬了咬下唇,凑到苏妧身边:“刚刚太后的人把姑娘带走后不久,贵妃娘娘让二姑娘、三姑娘到外头去赏花,后来二姑娘不知怎么的跑到皇上跟前去了,惊了圣驾,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老夫人她们就都回来了……”
安平侯府的三个姑娘,苏妧为长,苏嬿为幼,二房的苏婳,齿序行二。
似有一道惊雷炸在耳边,苏妧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只怔怔的看着青竹,脑里完全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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