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阳光不错,男子命人搬了把交椅出来,并两个小几,几上搁了一盏清茶,一碟新鲜葡萄。男子用二指捏了一颗放进嘴里,一旁有人跪着将空盘举过头顶,接着他吐出的果皮。

此人通身气派,举止优雅,若不看他那张脸,堪称皇亲贵胄的做派,然这样一个人,却不是个相貌英俊的。

他的五官区别于中原人,与芙姬如出一辙的带了股异域风情。芙姬五官精巧皮肤白皙,此人虽肤色显白,五官却太过凸显,两眉浓而宽,鼻梁倾塌,双眼大然目色浊,唇亦宽厚,实在与英俊沾不上边,倒是可惜了这一身气派。

此人便是总坛坛主,人称星君。

他带来的人在药门之中里里外外地搜查,一屋子草药洒了一地,就差将房子也拆了,却依旧一无所获。

“还是没找到吗?”

星君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不耐,复命的人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没法子了。”星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行至跟前。女子被架着,双膝却被人踩住跪地,见他靠近忍不住浑身战栗。

“吓坏了?”星君托起女子下颌,撩开她的长发露出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这么美的一张脸我也舍不得,这样,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东西究竟藏在了哪儿,我保证,一定让你活着。”

姜晴拼命摇头,惊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你爹生前就没交过什么东西给你?”

姜晴的两排牙齿咯咯打颤,只摇头道:“他、他是被人杀死的,死得很突然,之前也没有找过我……”

星君冷笑:“可我不信,怎么办?”

姜晴哭出声来:“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星君顿了顿神色,姜北这只老狐狸,一边对芙姬的吩咐阳奉阴违,一边与那人也搭上了线,还合谋毒杀安陵辞,这般阴险狡诈或许真的不会将此事告诉他的女儿。

然他之前竟然知道用药人养毒之法,那件东西就必然在他手上,究竟在哪儿呢?

星君瞥了姜晴一眼:“说,你爹葬在哪儿?”

姜晴浑身一颤,猛地瞪大了眼:“你要干什么!”

星君轻笑了一声:“自然是……挖坟、掘尸。”

第77章 分镜七七 毒计

碑后的坟土被推开, 很快露出底下的棺材。开棺之后,尸臭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

姜晴全程瘫在地上, 虽睁着眼却彷如死了一般,目光涣散, 直愣愣地看人跳入坑中。

姜北的尸体还未完全腐败, 尸肉之间露出一小卷纸张,一眼就可辨认出来。

“星君,找到了。”

那是一小张羊皮纸, 姜北生前竟将其缝在了皮肉之下,难怪他们将药门翻了个底朝天也依旧找不到。

几人将东西小心清理干净后呈给星君, 星君一看立时大笑:“我早该猜到的, 姜北炼药成痴, 这东西如何舍得离身!便是死也定是要带进坟墓。”

星君将东西一收,目光扫过一旁的姜晴:“既然东西已然找到了, 你也没什么用了。”

姜晴的身子骤然一颤, 双眼重新焦距看过去:“你说过的……只要东西到手就放我离开, 你堂堂星君坛主, 如何能出尔反尔!”

星君嗤笑一声,蹲下身与姜晴平视,眼里多了抹轻蔑:“本来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才容你多活这一时片刻,这样的美人杀了可惜了,可没想到你竟连自己父亲的埋骨之地都能出卖,留你在我身边我岂能安枕?”

姜晴面色一白, 不,这不是出卖!这群人……这群人在这里,迟早会找到父亲的坟,与其让他们自己找到,不如她主动招供,或许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对,就是这样……

然星君已不耐烦,转了身挥袖道:“杀了她。”

姜晴一惊,感觉到四周骤然迸起的杀意。

不,她不能死!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姜晴,只要挺着脖子宁死不屈还有旁人赞一句烈性,可如今,什么荣耀追捧,什么未婚夫婿,统统都不是她的,只有这条命,只剩这条命……

姜晴一咬牙,猛地扑过去扒住了星君脚踝,在他踹开自己之前飞速道:“你不是一直想杀君拂歌报仇吗?我在你手上,你就多了一种牵制他的手段!”

星君顿了脚步,缓缓转头:“可我怎么听说,他已然与你解除了婚约?”

姜晴的面上闪过一丝难堪,白着脸道:“他的性格我很清楚,即便没了婚约,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

星君转着手上扳指,看了姜晴一眼,忽而勾唇一笑:“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法子。”

安陵辞和童萌带人赶到觅药谷时,果见外头的飞流瀑布已被阻断,露出了后头的山洞。安陵辞眉目微沉,带着童萌飞身过去,洞口之后,便是满山的紫地花丁。

然眼前的紫地花丁大多恹折,像是被多人踩踏所致。安陵辞蹲下身,拈过花瓣上的血色。

血还未凝。

安陵辞抬了抬手,让灰衣鹞子四散查探,自己牵了童萌低声道:“那群人可能还未离开。”

这一路来不曾见过纱衣纱帽的药门弟子,倒是地上有很多拖拽的痕迹和血迹。童萌微微蹙了眉心,自从君拂歌和姜晴退婚之后就再没听过姜晴的消息,不出意外,她应当是回了药门。

可如今药门这般情状,也不知她是否还活着。

安陵辞和童萌来到那排竹屋,当初他们到药门中时便住在这里。走近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里头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看来已是有人彻底搜查过了。

“谁!”蓦然一声娇喝,一道鞭影疾挥而出。安陵辞拦在童萌跟前,一手抓住那横鞭,几下缠在臂上,内力顺着长鞭拍出,顿时让执鞭的人手腕一麻松了长鞭,连退几步。

君拂歌闪身上前,托在莲褚衣后心,这才助她稳住了脚。

“不知宫主在此,属下该死。”

安陵辞猜到了星君会到药门找那件重要之物,君拂歌也同样猜到了,不想竟会这么巧,撞到了一处。君拂歌看着跪地的莲褚衣,眉心微蹙,一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此地情况未明,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安陵辞看着君拂歌的动作,微微扬了扬眉,还未开口便闻一声短促竹哨。

浮光软剑在来人手上割了几道口子,勉强为她撕出一个缺口。姜晴趁机全力奔逃,然她脚上有伤,没跑几步又被身后几人追上,背上顿时挨了一刀。

姜晴扑倒在地,她已经拿不动剑了,回头只见挥舞而来的刀锋就像是夏日里湖面映照烈日反出的粼粼强光,刺得她双眼一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只听到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姜晴睁开眼,刀锋近在咫尺,然举刀的人胸前已被利剑刺穿。不等姜晴看清后头的人,眼前便是一黑,彻底陷入黑暗。

君拂歌拔出长剑,上前探了姜晴鼻息,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不等君拂歌将人抱起,玄色衣袂一拂,莲褚衣挥鞭而出将人一卷,扛在了肩上。

君拂歌愣了愣:“你……”

莲褚衣勾了眼尾:“拂歌不必太过惊讶,别说是姜晴,便是你,我也是扛过的。”

“咳咳。”童萌忍着笑,看到哥哥和莲褚衣齐刷刷望了过来,忙揉了揉喉口,“咳,天气干燥,嗓子痒。”

君拂歌黑了半张脸,看着莲褚衣扛着姜晴步履稳健,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她肩上的模样,顿时额角抽疼,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觅药谷中只有一些番邦残部,星君已不在谷中,安陵辞带来的灰衣鹞子很快将人肃清,然谷中的药门弟子大多被杀,只有几个人躲在后山勉强逃过一劫。

“宫主,山崖边姜北的坟墓被人动过。”

安陵辞闻言眸中微凝,看来那人应该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那么他下一步……是想先重创中原武林还是想先杀君拂歌替儿子报仇?

亦或者……两者同时?

姜晴背上的刀伤不重,内伤虽不轻但还要不了性命,麻烦的是她的左腿,小腿弯曲的弧度诡异,不单单是骨折,而是整个膝骨都被踩得粉碎。这可不是再一株磨石草和毒虫毒花就能复原的,就算能复原,安陵辞也不会为她犯险。

她的左腿必然是要落下残疾了。

姜晴醒来后便一直无声落泪。本来美人落泪便是件能叫人心生怜惜之事,更何况是受了伤的病美人,然童萌见到姜晴实在生不出怜香惜玉之心,安陵辞和莲褚衣不杀她就已是看在往日情面了,至于哥哥……

童萌看了眼君拂歌,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在床前淡淡道了句:“你好生休息。”

然姜晴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拽住了他的袍摆,边哭边道:“拂歌,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你莫要怪我好不好?”

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童萌摸了摸鼻尖,看着哥哥伸手,将袍摆从姜晴手中拽出:“你多虑了,好好休息吧。”

眼尾扫到玄色衣角消失在门边,君拂歌没再逗留,大步迈出了房门,一环顾便见莲褚衣抱臂靠在竹墙边,垂了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可不像是妖女莲褚衣。

君拂歌眉心微蹙,脚下却是缓了下来,一步步踱过去在她跟前站定:“在想什么?”

莲褚衣抬眸看着君拂歌,忽而抬手,指尖抚过君拂歌的眉峰,往下扫过眼尾,贴着额发滑到他耳垂处,只稍稍用力轻捏便觉那指下的肌肤立时烫了起来。

莲褚衣轻笑一声,环了君拂歌的脖颈。

“我想什么,拂歌猜不出来吗?”莲褚衣凑近他,复杂灼热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才让君拂歌的心定了下来。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莲褚衣不会再用这种眼神看他。

“你看不出来,我吃醋了么?”

君拂歌眸中微动:“看出来了。”

莲褚衣扬眉,见君拂歌的喉口上下滚了一滚,低声道:“所以来哄你。”

·

“星君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来了。”

男子轻轻一笑,山风拂起他的袍摆,在人眼前划出优美的弧度。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扳指,目光还是投往觅药谷的方向。

来了就好,来了便能从他派去的杀手手中将人救下。以她的本事,定然是会死死咬住他们,尤其是那个君拂歌。

星君转过身,向一旁的人伸出了手,那人将手中铁环递到他手中,铁环的另一头连了个铁项圈,项圈套住了女人的脖颈,与对待牲畜无异。

星君走近,抚上女子的眉眼:“你的运气好,时间短了些。不然以芙姬的手段,定是要将你的这张脸细细剥了,好做成人皮/面具。”

“不过就算没有你这张脸,她依然能仿得十成像,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姜晴。直到时机成熟,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取了君拂歌的性命,你就同我好好将这场戏看完吧。”

星君俯下身,冲她眨了眨眼。这动作带了些轻佻,若是相貌英俊之人做出来定是平添风流,而由眼前之人做出来,却只显得狰狞。

“你说,我这个办法是不是更好一些啊,姜姑娘?”

姜晴的双瞳猛地一缩,看着眼前之人抚掌而笑,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会比较晚哦,如果晚上九点没更的话,一般就是在十二点更新,小可爱们可以第二天来看么么哒~

第78章 分镜七八 报丧

童萌扒在窗子前, 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棂的缝隙偷看。

莲褚衣微微踮了脚,双手勾着哥哥的脖子, 与他耳鬓厮磨。

“拂歌打算怎么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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