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个换药之人?”

十字木架上锁了一人,蓬头散发盖住了头脸,身上已不见一块好皮,血色顺着木桩流下,在地上汇成浅浅一滩。若不是他面上的发丝还在微微拂动,几与死人无异。

随风俯身道:“这人还不曾开口,请宫主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属下定叫他供出幕后主使!”

君拂歌看了半晌,才淡声道:“人我交给你,莫让他死了。”

随风立时称是,眉间一片肃然。

“依你看,这个随风可信吗?”

莲褚衣有些意外地看了君拂歌一眼,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思索片刻后如实道:“属下不知。”

“他与属下一样,是被宫主您收留后亲手教养长大的。宫中四大护法,只有我和他由宫主亲自教养,在宫中待的时日也最长。”

“虽然我与他素来不对付,但若说他会背叛宫主,我原是不信的。”在这七绝宫中,若说谁人对安陵辞最为细致上心,那必是护法随风,也正因如此,安陵辞才会将宫中大小事务都交予随风打理。

“原是不信……”君拂歌侧目,“那现在呢?”

莲褚衣皱眉道:“属下只是觉得,随风发现丹药有异的时机太巧了些。”

如果不是纯属巧合,要么是随风被幕后之人利用,要么,幕后之人就是随风!

“宫主可要属下去探问一二?”

君拂歌眸中微动:“你打算怎么探问?”

莲褚衣勾唇一笑,眸光潋滟:“属下自有办法。”

然未等莲褚衣找上随风,随风便已等在了莲褚衣房门口。夜色之中,那抹无尘白衣尤为显眼,冷眸瞥来时,仿佛当真没有半丝波动。

“风护法这是专程在等我?”

莲褚衣扬了扬眉,一双美目似是随时随地都妩媚含情,她语带轻佻,步伐却一刻没停,径直绕过随风推开房门。

然下一秒,随风却动了,身形如风闪入屋内,当着莲褚衣的面合上了房门。

莲褚衣双目微眯:“风护法刚接了差事,不去审问犯人,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许久未见,莲护法不请我喝杯茶吗?”

莲褚衣轻笑:“旁人我或许给他这个面子,你么……风护法何时这样不要脸面,自取其辱?”

“大概是同莲护法学的吧。”随风淡淡抬眼,眸中骤深几许,“莲护法日夜缠着宫主,不也是不要脸面,自取其辱?”

莲褚衣一顿,忽而掩唇轻笑,缓步走近随风,指尖点上他心口,细语道:“风护法是在嫉妒么?”

“嫉妒我能与宫主朝夕相对,你却只能孤身守在七绝宫?”

随风的目色骤然一沉,出招即如其名,迅疾如风。莲褚衣一早便防着他出手,对接下他几招,却仍是被他指间一缠,抽走了腰带。

衣襟微微散开,露出几分蝴蝶锁骨。莲褚衣凝了眉目,音调娆娆却蕴含杀气:“早知你不是表面上这般冷漠淡然,却也是如今才知堂堂风护法竟是如此龌龊下流之人。”

随风举着腰带从鼻尖拂过,极尽轻佻却又面无表情:“你也是这么勾引宫主的?”

莲褚衣盯着他的动作,眸中已是杀意凛然:“你找死!”

两人在房中大打出手,一招一式皆是凛冽杀气,动静已是不小。轰然一声,是随风一掌拍开房门,莲褚衣纵身一跃避开掌风。随风紧而一挥衣袖,三枚银针直飞而出!

蓦然眼前有大朵紫底金莲盛开,劲风拂过,将那银针尽数扫落,齐齐钉于门板之上。

莲褚衣回头,唤了声宫主。

君拂歌的目光在莲褚衣微微敞开的衣襟上顿了顿,眉间几不可察地一蹙。

她说自有办法,便是这么个办法?

君拂歌撇开眼看向随风,沉声道:“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其实有小天使猜到过随风真正的心思~

每次你们一猜剧情,团子都吓得一激灵(哼)

第52章 分镜五二 变局

莲褚衣拢了衣襟, 目光一扫落在那被拍塌的门板之上,顿时眉心一紧。

不好, 中计了!

果然, 下一秒随风便跪地道:“属下来此处,是因为属下怀疑命人置换宫主丹药, 对宫主心怀不轨之人, 就是莲护法。”

君拂歌眸光一顿:“你有何凭据?”

随风道:“那人虽未招认,但属下在他住处发现了一只香囊。”

随风从袖中拿出只青色香囊,上绣鸳鸯折颈, 针法算不上好,但香味浓烈混杂, 与莲褚衣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香囊, 是你的?”在君拂歌的印象中, 莲褚衣不像是个会绣香囊这类物什之人。

莲褚衣双瞳一缩,忍不住看了眼君拂歌。紫底莲袍缓缓走近, 停在她眼前。

“莲护法, 我在问你话。”

“是我的香囊。”莲褚衣道, “但属下不知, 为何这香囊会跑到那人处所。”

君拂歌的目光停在那香囊之上,一时未言。

“对此,属下亦心存疑虑,故在此等候莲护法想探问一二。孰料……”随风的目色冷了些,“莲护法似是以为能靠卖弄风情、自荐枕席而令属下对她网开一面。”

莲褚衣将骨节拧得咯哒作响,好个随风, 她还真是小看他了!

他故意候在此处对她轻呷羞辱,引她与他大打出手,为的就是在宫主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想借此机会除掉她!

若此时站在眼前的是真的宫主,以他平日信任随风的程度,说不定真的会对自己起疑。可如今站在面前的是君拂歌,莲褚衣不确定他对自己能有几分信任,然相较于此,莲褚衣更担心的是他在听了随风的话后,会不会愈发厌恶自己。

“风护法莫要太高看自己,我莲褚衣的眼光高得很,就你这样龌龊下流之人如何能入我的眼?”莲褚衣轻嗤,“我若有心想害宫主,这一路都与宫主朝夕相对何愁寻不到机会,为何偏偏要在丹药之中动手脚?”

“因为你承担不起毒害宫主的罪名!”

随风冷道:“你知道若是宫主同你在一起时出了事,不只是我,萧翡和影子都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宁愿选择更迂回更稳妥的法子,与药门合谋替换宫主丹药,欲置宫主于死地!”

“宫主,随风请命立刻搜查此处!”

莲褚衣眯了眯眼,看样子随风的局布了很久了,他完全可以趁自己不在宫中时在这里留下一些所谓的证据。到了此时,无谓的反驳和针锋相对没有任何意义,这事,关键在于宫主。

搜与不搜,源于宫主信与不信。

一时之间,四周落针可闻。

君拂歌垂了眸,谁也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半晌后才道:“搜。”

“是!”随风领命,埋在袖袍后的嘴角微微一扬。

灰衣鹞子在屋中翻箱倒柜,莲褚衣跪在地上,自听闻君拂歌那一声之后,一直未再抬眼。

“禀告宫主,发现一间密室,里头藏了大量毒药,还有这一瓶,没有贴纸签不知是何物。”莲褚衣的眸中一闪,随风已将药瓶接过,打开闻了闻,又呈给君拂歌。

“正是宫主平日所用丹药。”

君拂歌转过身,没有再看莲褚衣一眼:“将她押入地牢。”

七绝宫地牢,莲褚衣去过不止一次,但以罪人叛徒的身份待在里头,还是头一回。里头的腥臭血气闻得久了,倒也没觉得什么,令人不适的,是无尽的逼仄和暗无天日。

墙上的油灯微微一晃,来人的脚步声很轻,素来都是武功越高脚步越轻,由此可以断定,来人是个高手。

莲褚衣扯了扯嘴角,如今她四肢皆被铁链缚在木桩之上,也只有一张嘴还能自如说话:“就知道你忍不住过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来人笑了一声,光凭这笑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护法随风,只因七绝宫上下没人听过他笑,但那声音又的的确确是随风的。

“都到这时候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随风上前道,“私设密室、勾结外人、谋害宫主……无论哪一条,按宫规都是要剥皮拆骨的。”

莲褚衣也笑:“可宫主只说将我押入地牢,并没有说按宫规处置呀。”

随风嘴角的笑意一顿:“你以为宫主会对你手下留情么?他是宫主啊,在他同意我搜查的那一刻,他选择的人就是我而不是你。莲褚衣,在宫主的心里,你一文不值。”

莲褚衣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娇笑不停,令随风眸间顿时一厉:“你笑什么!”

莲褚衣忍了笑意道:“我原以为女人的嫉妒心才是最可怕的,没想到男人嫉妒起来会比女人更狠百倍。最好笑的是,你嫉妒的还是一个女人!”

掌心骤然传来的剧痛叫莲褚衣牵出一丝闷哼,随风抬手将一枚骨钉狠狠刺穿了她的手掌,黑暗中,能听到鲜血滴在地上的声响。

莲褚衣咬牙冷笑:“我原本并不信那个换药之人是你,只以为你对宫主的心思虽然不被世俗所容,但到底也是出于真心,应当不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来。”

“可现如今我看明白了,你根本不爱宫主,你只是想控制他,占有他,想清除掉他身边任何亲近之人独独留下你一个。随风啊随风,你这样的心思,同阴沟里的老鼠妄图摘下那天边月有何不同?”

“你说,若是叫宫主知道你对他有这般肮脏龌龊的心思,他会怎么对你?是先扒了你的皮呢还是剔了你的骨……”

随风的眸中满是阴戾,一把掐住了莲褚衣的脖子,叫她再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我是阴沟里的老鼠,你又是什么?只知勾引男人的□□?”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瞧见你和宫主在一起的时候,我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当场杀了你?”随风凑近她,“莲褚衣,你不是很享受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吗,今日我便让你来伺候我,让你也尝尝被人玩弄的滋味……”

随风的手往下滑,扯开了莲褚衣的衣襟:“不用这样瞪我,我也不会叫别人来碰你,即便你是宫主玩腻了的,也不代表旁人就有这个资格……”

“可惜啊,你永远也见不到宫主了,他绝不会来见你!”随风的手往下,蓦然一阵罡风袭来,径直将他拍到了墙上,登时令他撞出一口浓血。

“你怎知我不会来?”

蕴了内力的一声响彻地牢,其间冷意如冰刀寒斧,剐得随风面色顿白。

莲褚衣抬眸,眼前有一瞬的模糊。只见昏暗的油灯下一人疾步而来,紫色袍摆翻涌拂动,上头的金莲摇曳而开,美不胜收。

·

“百里少主的药,你端过去吧。”

姜晴把药塞到童萌手中,又转身回了药庐。童萌盯着手里的药,有些犯愁。

前几日刚知晓了大佬对自己图谋不轨,童萌自然能联想到大佬怒从何来,此时让她面对百里荇,只怕等待她的就是骨灰级修罗场了。

这可怎生是好?

转眼已临近百里荇那屋,童萌顿住脚步。要不去找唐昇或卢飞?时青也行……然还未等她迈步,一旁的窗子便被推开,百里荇的脸从后头露了出来,看到童萌眸中一暖,笑道:“君姑娘。”

童萌:“……哎。”

“怎么不进来?”

童萌:……怕被大佬收拾。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童萌还没动,便闻身后一声清咳,熟悉的语调令她浑身一僵。

童萌回过头,果见大佬负手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眸色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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