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藤萝之毒的确要用木藤萝来解,如今此毒已研制成功,便不再需要那些在木桶中浸泡汤药测试毒性的药人了。或许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姜晴暗暗攥紧袖口,好似这样就能说服自己。

“我已将祸水东引,这口黑锅,七绝宫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姜北冷了神色,他本与那人合作要毒杀安陵辞,谁知那厮命大,竟叫他活到了现在。索性就将江湖的水搅得更混一些,无论闹成什么样,现在的药门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门外一声轻响,令姜北和姜晴的神色齐齐一变。

姜北五指成爪,内力吸开房门闪身而出。外头的人方跑了两步,就被姜北扣住脖颈,抓回了屋内。

“砰”的一声,两扇门在眼前死死关上,声音响起的一瞬,那人的身体也跟着猛地一颤。

姜晴双瞳一缩,看着摔在地上的人忍不住低呼:“路雨?”

路雨跪趴在地上,头上的纱帽掉了,露出头顶圆圆的发髻。他一直没抬头,按在地上的手却一点点蜷起。

姜北走近,沉声道:“路雨,你在外头做什么?”

“师、师父……有几位病患不适应木藤萝制的解药,身、身上起了疹子,我在库房没找见师父,就想着来药房看看……”

姜北应了一声,眸中神色几闪,锋锐暗藏:“既是来寻为师的,方才跑什么?”

路雨浑身一抖,两手不自觉握紧了衣摆:“我……徒弟是,是想……”

姜北俯下身,抓着路雨的肩迫他抬头:“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没……师、师父,我没……”路雨的眸中满是惊惧,看着姜北一点点眯起了眼,嘴角勾出的一抹笑极尽凉薄。

肩上的力道骤然一松,下一秒,那手掌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爹!”姜晴扑过去拽住姜北的手,“爹,这是路雨啊,你平日里最疼爱他了,你总说他天资好,手把手地教他辨药针灸,爹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姜北冷道,“不过从今以后,我会忘了。”

“爹!他不会说的,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爹你放了他吧……”

姜北叹道:“怪只怪他的命不好,听到了不该听的。路雨啊,我们师徒一场,你可别怪为师。”

骨骼碎裂的声音自姜北指下传来,血色从路雨的嘴角蜿蜒而下。姜北手一松,路雨便歪头倒在了地上,未合上的眼中还有几分残留的惊惧。

姜晴一怔,只觉地上的寒凉一点点浸透她的四肢百骸,冷得她齿根打颤。

“乖女儿,你可莫要怪爹狠心,爹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姜晴红了眼,“可那是路雨!跟了你十年的路雨啊!”

“难道你想让此事败露,陷药门于万劫不复之地吗?”姜北冷斥,“到了现在,你还犹犹豫豫妇人之仁?没了药门这个后盾,以后你要如何在江湖上行走!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若此事被拂歌知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姜晴猛地一怔,嘴里顿时泛起一股腥甜。

“你若不想整个药门都为路雨陪葬,就按我说的去做。”

姜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死寂。

暮色四合,噬尽黄昏。

君拂歌立在肃寂山头,迷离夜色一点点抚上他的暗紫袍摆,衬得那衣上金莲愈发摄人心魄。

眼角突然多出一抹暗白,在夜色中也尤为显眼。君拂歌没动,看着夜风微微将她的衣袖扬起,仿若振翅欲飞的蝶。

蓦然,那蝶当真扬翅而起,却不为腾飞。君拂歌双瞳一缩,足尖一点身姿便已如风闪过,接下半空中的姜晴,旋身飞回。

君拂歌的眸中很沉,语中也带出几分:“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

“怎么是你?”姜晴甩开他的手,“你救我做什么!”

君拂歌蹙眉:“出什么事了?”

姜晴不语,然眼睫之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灼得君拂歌心口一烫,不由放轻了声音又问了遍:“究竟出了什么事?”

姜晴抹了把泪缓缓抬眸,看向君拂歌时眼眶还是湿润的,如蒙了一层薄薄雾气。蓦然,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猛一咬唇道:“你跟我来。”

姜晴带着君拂歌下了后山绕回谷中,一路都没再说话。君拂歌瞧着姜晴神色,眉心紧蹙。两人的脚程很快,不出半个时辰竹屋已近在眼前。

蓦然疾风拂过,令两人的脚步齐齐一顿。

“什么人!”

姜晴追了过去,君拂歌紧随其后。两人破开竹屋的门,却有一道身影直挺挺摔了下来。

·

童萌连服了几帖药,浑身不怎么疼了,面上青紫也褪下许多,只是这些时日折腾下来,瘦削了不少,原本脸上娇憨惹人怜的婴儿肥没了,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楚楚动人,柳枝抽条一般俏生生。

就是四肢仍是乏力,多走几步就心慌气喘,童萌幽怨地叹了口气,仿佛回到了刚刚来到君小萄身体中的时候,妥妥的童·林妹妹·萌。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安陵辞勾着童萌的发梢把玩,被她扯回去又再勾另一缕,眼角兴致盎然,仿佛这事极为新奇有趣。

童萌挣扎了几次未果,索性抛开了不管,任大佬去折腾她的头发,只托腮幽怨道:“哥哥,我瘦了。”

“是么?”安陵辞顿了动作,伸手去捏了捏童萌的脸,“还真是,捏起来都没肉了。”

童萌深吸了口气:“瘦了好,以前想瘦还瘦不下来呢。”

安陵辞却是淡淡道:“不好。”

“不好?”童萌回头,“哥哥以前不是一直嫌我胖么,怎么现在又不好了?”

安陵辞神色不变:“手感不好。”

童萌还未来得及细究大佬的这句话,就猛然惊觉自己的头发在大佬手里被拧成了两股麻花,眉心顿时一跳:“哥哥!”

童萌咬牙:“我是要解了头发困觉的!”

“唔。”安陵辞应了声,“解什么,这样多可爱。”

童萌正要炸毛,冷不丁听到外头鸣锣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串跟着一串。

“走水了!来人啊走水了……”

童萌一怔,跟着大佬起身。安陵辞眸中一沉,身形刚动袖摆便被童萌拽住。

“哥哥。”

安陵辞顿了顿,终是不放心童萌一人在此,揽过她飞出屋外。

不远的一排竹屋已是火光一片,浓烟滚滚冲天而上,撕开狰狞的夜幕。

“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走水了?”

“好像是库房的方向。”

谷中人多,火势很快得到控制。莲褚衣环视一圈,沉了声音:“你们可曾看到过宫主?”

几人心头皆是一沉,提气往人群围拢的方向赶去。

“路雨!”

还未近前便听到一声嚎哭,童萌几人赶到时,正看见路观抱着路雨的尸首泣不成声,一旁站的两人正是姜晴和君拂歌。

人群中有声音问:“姜姑娘,究竟出什么事了?”

姜晴眼睫一颤,红着眼缓缓抬手,指向那身紫袍金莲:“是他,就是他杀了路雨!”

“七绝宫宫主,安陵辞!”

作者有话要说:  姜晴做出选择了,为了药门和自己,陷害君哥哥……

啊不想走剧情,只想嗑甜甜的糖哇……感

第48章 分镜四八 转折

“咔啦啦”, 是竹子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轰然巨响, 整排竹屋应声倒下, 焦尘满目。

姜北的银发白须凌乱不堪,面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 他长叹一声, 目中尽是颓然:“毁了,全毁了……这整库的木藤萝,可知能救多少条人命啊!”

“好好的, 怎会突然起火?”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道紫衣金莲上,有人出声道:“姜姑娘莫怕, 把话说清楚了, 我等武林同道在此, 定不让宵小伤你半分!”

姜晴红了眼,看向君拂歌的目光憎恶又痛恨:“我到竹屋附近时隐隐瞧见了火光, 待我走近, 却见他亲手拧断了路雨的脖子!”

路雨的尸首还在此处, 又有姜晴亲口指证, 当即就有人怒道:“果然是七绝宫在背后搞鬼,定是那药门弟子发现他纵火,叫他给杀人灭口了!”

“七绝宫先是投毒残害正道人士,后又纵火行凶断人活路,现如今已是人赃并获!此等恶毒邪教,人人得而诛之!”

“对, 杀了魔头安陵辞,为武林同仁报仇!”

喊杀声一出,众人纷纷亮出兵器,将君拂歌团团围住。

“对宫主不敬者,死!”莲褚衣一个箭步拦在君拂歌身前,素来风情妖娆的眉眼间杀气浓重,真应了那句美人如刀。

“她是七绝宫护法莲褚衣!”有人喝道,“此妖女与魔头安陵辞是一丘之貉,正好一并除去!”

五尺流星锤率先破空,甩出风声赫赫。莲褚衣眸中一凌,玄色衣角划出烈烈弧度,抬脚便踹在那流星锤上。双流星撞在一起,“铛”的一声竟当空裂成四瓣。

本蠢蠢欲动的众人瞧见这一脚破势,原本要出招的动作皆是一顿。

七绝宫中高手如云,跻身四护法之列的莲褚衣又怎会是泛泛之辈?连一个护法都这般难以对付,那安陵辞的功夫岂非更加出神入化?

叶轻玫眯了眯眼:“诸位不必顾虑,对付此等妖人无需讲究公平道义,我们为武林除此祸害,才是真正维护武林正道!”

不错,如今那魔头安陵辞身边只有一个护法莲褚衣,若叫他们回了七绝宫就更不好对付了,今日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

然未等他们再次出招,就闻人群中一声轻笑,似带了无尽讽刺和轻蔑,听得人心头一堵牙口泛酸。

安陵辞负手而立,丝毫不掩饰唇边薄笑,一双星眸此时带了点冷意,仿佛是天上的星子浸润在了夜河之中,涤出如水寒凉。

“君庄主?”叶轻玫顿了顿,“君庄主缘何而笑?”

“我么?”安陵辞抖了抖袖口,漫不经心道,“自是在笑你们。”

人群之中一阵窸窣:“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笑你们蠢,二笑你们傻,又蠢又傻的一群人难道还不好笑么?”

童萌有些意外地瞥了大佬一眼,这般锋芒毕现的话并不符合君拂歌的人设,反而会挑起矛盾,实在不像是心思深沉的大佬会说出来的。

果然,不少人闻言大怒,举刀对向安陵辞:“君庄主,我等本敬你是江湖豪杰少年英侠,对你诸般礼遇,可你如今口出狂言羞辱我等,未免太过了吧!”

“羞辱?难道我说错了吗?”安陵辞扬眉,“你们明明各怀鬼胎暗藏私心想借此一举除去七绝宫,却偏要说得冠冕堂皇,在我眼中同那些杂耍博笑的戏猴子没有任何区别,不好笑吗?”

有人按捺不住要出手,被叶轻玫按下,他深看了安陵辞一眼才道:“今日情形君庄主也瞧见了,是那七绝宫宫主杀人放火在先,我等为武林除害有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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