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乔玥有些不相信的凑到床边看了看,清亮的汤羹中依稀可辨红枣桂圆之类的滋补食材,确实没有她讨厌的姜。

她忽然觉得季长澜比以前好说话了许多。

这半年来乔玥几乎没吃过什么太好的东西,谢景有意磋磨她的性子,加上许嬷嬷一直与她不大对付,很多时候,她只能勉强保证温饱而已。

烛光淡淡的照在她脸上,她像只贪吃的小猫儿似的,小口吞咽汤羹的动作有些急。

季长澜静静看着她,待她喝完,才轻声问了句:“还要么?”

乔玥点了点头,抬手将碗递了过去。

指尖相触,她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抬眸看着他略微苍白的面色,忽然发觉,他曾经说过,不会让自己过的太好是真的。

以前总觉得季长澜能轻易看破她的想法,不用她开口就能猜到她的喜恶。

可如今她才明白,又哪有什么一眼就能看破。

只是将她放在心里,把她的悲喜完全与自己连在一处。

喜欢她所喜欢的,承受她所不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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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云泽县的气候太过潮湿, 季长澜将瓷碗递给门旁的小厮时, 头又泛起了浅浅的疼。

不知是不是乔玥被俘的缘故, 这半年来他总做同样一个梦。

依旧是那间逼仄狭小的房间里, 他梦见小姑娘孤零零的坐在床上,脸庞带着与如今不同的稚气,捧着手中的书, 安安静静, 一页又一页的翻着。四周墙壁白的毫无生气, 浅浅光源照在紧闭的门窗上,有种逼人的窒息。

他看到她头上带着一顶猫耳朵似的小帽子,也看到了她脱落在枕头上的发丝,“唰唰”的纸张翻动声传入耳膜, 眼睫颤动间, 小姑娘用手捂着嘴,呜呜咽咽的啜泣出声。

梦里的时间很不稳定, 有时候, 他还能看见小姑娘在床上支起一张小桌子, 正拿着笔杆练着他不曾教她写过的字。

那些字与谢景的楷书不同, 劲瘦的笔法对于病弱中的她来说很是吃力, 然而一笔一划落下时,他能看到小姑娘弯弯的杏眼儿,和唇角边浅浅的笑意。

可每到梦境的最后,他都无一例外的看到小姑娘哭了起来,那些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又一滴的从他掌心穿了过去, 又烫又涩,灼的人生疼。

梦里的他什么都听不到,可那令人窒息的疼痛感却一直蔓延到了梦外,每次醒来,就像是死过一般,让他喘不过气。

冰凉的雨丝落在他脸上,季长澜用手按了按额头,将小厮盛好汤羹端了进去。

喝下两碗汤的乔玥舒服了许多,忽想起青荷与莲香两个丫鬟,她忍不住问季长澜:“侯爷,能不能把伺候我的两个丫鬟也接过来?”

经过毓秀的事情后,她总是担心那些无辜丫鬟被自己牵连,很害怕悲剧又重演。

这对季长澜来说不算什么难题,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轻轻应了一声就答应了下来,摸着她的头说:“你先睡,我待会儿就让下人去办。”

季长澜吩咐裴婴挑了几个办事谨慎的过去,等事情安排妥当后,裴婴才担忧的问了一句:“爷,林家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这次出门他们并未带多少随从,除了他和阿晋以外,就只剩了几个武艺平平的侍卫。而长新赌坊人手众多,倘若让他们发现乔玥不在,再联系到四大家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廊外的雨纷纷而落,不远处的荷塘中传来几声蛙鸣,季长澜收回落在房间里的视线,低眸拨弄了一下指间的玉扳指,很是随意的说:“去把周玉良叫来。”

“周玉良?”裴婴不由得一愣。

周玉良是云泽县知州,本是京城人,对政事颇有见解,本是前途无量的。可五年前谢宗继位时大肆改革,其中做法十分激进,引得保守派的老臣不满。周玉良不过上疏劝了谢宗两句,却没想到摸到了老虎屁股,在气头上的谢宗一怒之下直接将他调离了京城,从此之后,朝堂上便再没了周玉良的消息。

裴婴记得周玉良此人从不拉帮结派,所以当初被贬云泽县也没几个大臣为他求情,此番听季长澜提起,不禁有些意外的问:“这……这周玉良,难道是侯爷的人?”

季长澜嗤笑一声,嗓音淡淡道:“他马上就会是了。”

那就是现在还不是。

虽说有周玉良相助,四大家族的事情会好处理许多,可他毕竟不是季长澜派下去的人,裴婴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爷,这人可靠么?”

风吹过时,悬在廊前的灯笼轻轻晃了两下,淡淡的光线穿过烟雨照射过来,在季长澜月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一层雾蒙蒙的光,映的他那张脸愈发精致夺目。

缓缓拂去袖摆上沾染的水渍,他轻扯着唇角嗓音平静的开口:“周玉良被四大世家压了这么久,又岂会不想翻身。”

乔玥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青荷端着益气养血的桂圆莲子羹走了过来,见她醒了,难掩激动的心情,问道:“刘姑娘,我们这可是、可是在林公子的外宅里?您的主子是林公子?”

不等乔玥答话,一旁的莲香就啐了她一口,道:“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姑娘的主子要真的是林公子,又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接走呢?也多亏了刘姑娘惦记着我们姐妹俩,要不今早起来被赌坊的侍卫发现我们弄丢了刘姑娘,咱们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还想着什么林公子,你再不把莲子羹端过去,这汤都要凉了。”

莲香一番话成功的点醒了青荷,林公子不顾危险的把乔玥接过来,两人显然不是普通关系,就当着乔玥的面林公子林公子的叫,她担心乔玥多多少少会不开心。

然而没有情根的乔玥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从青荷手里接过汤羹,微微笑道:“温度刚刚好,不算凉的。”

她这番不计较的态度又成功的把青荷的好奇心勾了起来,趁着莲香去倒水时,她趴在乔玥耳旁轻声问:“姑娘怎么认识的林公子,我听莲香说,你们昨天下午在后院见了一面……”

想起林公子那清冷淡漠态度,青荷还真想象不出他遇到喜欢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她有些羡慕又有些八卦的问:“林公子是不是对您一见钟情了?”

“……”

乔玥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青荷解释。

虽然她不问政事,却也能猜到云泽县的事情有些棘手,不然季长澜也不会用别人的身份在这里活动。

看着青荷求知欲旺盛的脸,乔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我们……我们之前就认识的。”

青荷心里虽有些意外,可注意到乔玥欲言又止的神情,便也没有再追问。她们姐妹俩虽然与乔玥接触的时间不长,可乔玥温柔又好相处的性子却让她十分喜欢。

看到乔玥终于摆脱了那个束缚她许久的牢笼,心里多少也是为乔玥感到高兴的。

然而林公子毕竟是她生平仅见的男人,她如今又在林公子的宅子里,青荷心中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待乔玥喝完了汤羹,终于忍不住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林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姑娘能不能……能不能带我见他一面?”

乔玥微微一愣,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向青荷。

以前侯府里的丫鬟躲着季长澜都来不及呢,就连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见季长澜的。

她的大脑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劲儿来,担心乔玥吃醋的青荷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就、就谢谢他送我手串的事,绝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一小段写的不太对劲,我修一下再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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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乔玥最终答应了青荷小小的请求, 洗漱完毕后, 就带着青荷与莲香往季长澜所在的东院走去。

天上还下着细濛濛的雨, 道路两旁的翠竹愈显清艳。一小串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伞骨上滚落, 在乔玥水绿色的绣鞋上留下一道浅浅洇湿的痕。

莲香忙把伞往乔玥那偏了偏,抬眸看到身旁青荷欣喜万分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道:“我这妹妹太不懂事了些, 姑娘身子不舒服, 正是要安心调养的时候, 怎还让姑娘冒着雨带她去见林公子呢。”

青荷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倒是乔玥笑了笑,轻声说:“是我自己想见他, 正好让你们陪我去了。”

绵绵雨丝从眼前滚落, 乔玥一双杏眸在雨中愈显清澈,唇瓣含笑的恬静样子, 倒让莲香不由得怔了怔。

她比青荷年长三岁, 做奴婢的时日也比青荷早, 以前在别的主子手底下做事时, 也曾见过貌美丫鬟偷偷爬床的事儿。虽然青荷对林公子虽然只是仰慕之情, 可大多数女主子都对此事慎之又慎,她还从未见过有谁像乔玥这样毫无芥蒂的。

若不是她和林公子感情极好,又岂会如此信任呢。

想起刚才小厮送来的软缎衣服,莲香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微微笑道:“林公子昨个儿刚把姑娘接来, 晌午就让小厮送来了裁剪好的新衣裳,他对姑娘这般好,也难怪姑娘想他了。”

乔玥杏眼儿弯了弯,一旁的青荷连声附和道:“那可不,林公子行事大度不拘小节,姑娘在这儿可比在赌坊里自在多了,连我们都跟着享福了。”

莲香嗔了她一眼:“说的好像你和林公子多熟络一样,你和他说过话么?”

青荷道:“没说过话又怎样,我知道她对姑娘好就行了……”

听她们提起赌坊的事儿,乔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知道如今赌坊情况怎么样了吗?”

青荷与莲香皆摇了摇头:“我们天还没亮就被人接过来了,一直没出过院子,要不待会儿得空了,再去街上帮姑娘打听打听?”

乔玥摇摇头。

云泽县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棘手的多,不然季长澜也不会用林公子的身份在这待这么久。谢景将她看的极紧,赌坊又守备森严,她失踪的消息只怕这会儿已经传出去了。

乔玥轻声说:“这几日你们安心待在宅子里,哪都别去,不然被赌坊的人抓到,恐会有性命之忧。”

她这话说的十分郑重,两个丫鬟都呆了呆,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问:“姑娘,我们之前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比林家来头还大么?”

两个丫鬟没去过京城,在她们心中,四大世家就已经是权势滔天的存在了,一点儿也想象不出比他们还有权的人是什么样。乔玥也不好与她们解释,只道:“你们只要安心待在宅子里,是肯定不会有事的。”

青荷松了口气:“我就说,怎会有人的手段比林家还厉害呢。”

乔玥皱了皱眉,到底没敢把季长澜和谢景的身份说出口,见两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忙又嘱咐了几句才稍稍放心。

主仆三人越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东院门口时,周围的侍卫比方才多了许多,他们看到乔玥过来也不敢阻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退到一旁。乔玥以为季长澜在房里忙什么要紧事,正要嘱咐两个丫鬟待会儿先在门外等着,却没想到刚一跨进院子,就看到了凉亭正中的季长澜。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月白衣袍,正背靠院门坐在亭内楠木椅子上,乔玥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远远瞧见庭外跪着的一小群人。

他们身上的衣袍被雨淋湿,衣摆上沾着泥土泥泞的痕,隔着雾蒙蒙的细雨,乔玥依稀能看见地上一小滩蜿蜒而过的血迹。

这些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季长澜视线从人群之中一扫而过,衣摆垂落间,他侧头对身旁的裴婴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几个人被侍卫架了出来。

那几人面色难看至极,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稳,为首的几位老者拼命磕头求情,但季长澜还是抬了下手,命侍卫将人拖下去了。

庭外的树林中隐约传来刀剑落下的声音,空气中的血腥气愈发浓重,青荷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抓住莲香胳膊,小声说:“那个跪着的……跪着的不是林家老爷吗?他、他怎么跪自己儿子?坐在亭子里的到底是不是林公子,我没看错吧?”

莲香虽然年长,可胆子比青荷还小,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

乔玥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正准备带两人先回去,可远处的季长澜恰好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没有易容,雨雾中的眉目优雅淡然,过分漂亮的眸子看到乔玥时微微一怔,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乔玥咬着唇瓣犹豫了一瞬,小声说:“我来看看你,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季长澜低眸,与院门前的小姑娘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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