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大不了自己先在这躲一夜,那几个死士都是万里挑一的人,季长澜要想摆脱他们也得费一番功夫。等自己奏禀皇上季长澜恢复武功的消息,皇帝肯定会联想到霍贵妃受伤一事,剩下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就算为此受伤他也不亏。

他不用慌的。

“跑不动了?”不紧不慢的语调传来,蒋齐斌肩膀一颤,猛地回过头去,迎着深夜幽寒的月,一抹玄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蒋齐斌像见了鬼似的从地上窜起,拔腿就向树林深处跑去。下一秒,一枚梅花镖就钉在他膝盖后方的腘窝处,他重心不稳,猛地趴倒在地上。

冰凉的剑刃抵住他后脑,季长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玄黑衣袍下的金乌暗纹在风中透着丝丝冷冽,慢条斯理的在他后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蒋齐斌痛的大叫:“我是朝廷命臣,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看皇上会不会——啊!”

锋利剑刃刺进蒋齐斌的肩膀,他未说完的话顿在嘴边,“咔咔”的骨骼碎裂声从伤口处传来,他面色惨白的叫骂道:“老夫当初就该直接让谢熔掐死你这个小畜生,倒省得如今被你反咬一口……你那刚正不阿的爹看你变成这样一定很是欣慰,还有你亲娘,看到你成了和谢熔一样的人,在黄泉之下的笑容一定很美妙……不如你就杀了老夫,让老夫去黄泉之下给他们带个话,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哈哈……”

季长澜轻轻嗤了一声:“好啊。”

他缓缓将蒋齐斌肩膀处的剑拔了出来,不紧不慢的拨弄着他腘窝处的伤口,冰冷的雪连同着剧烈的疼痛钻入骨缝中,蒋齐斌猛地呼出一口白雾,继续骂道:“果然是个没心肝的小畜生,枉老夫还以为你针对国公府是为了给你那惨死的爹娘报仇……现在看来,倒是老夫抬举你了。”

“惨死”二字他说得格外的重,当年他和谢熔暗中勾结外敌对战场上的季晏兴下手,季晏兴几乎被敌将的马蹄生生踏成肉泥,至今尸骨无存。而霍景妍当时身怀六甲,悲痛欲绝之下小产导致血崩,没多久也随季晏兴而去。

谢熔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霍景妍,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同为武将出身的国公府,铲除了季家这个劲敌以后,确实风光了好些时日。

而当年被谢熔收养的季长澜,确实格外乖顺,哪怕被谢熔关到死牢里那样折腾,也未曾对谢熔说一个“不”字。

可事到如今,蒋齐斌才发觉,谢熔收养季长澜时,对他说得“不足为虑”四个字多么可笑。

如此血海深仇之下,他也没打算在季长澜手中存活,无非是想速死求个痛快罢了。

他觉得没有人会对自己父母的惨死无动于衷。

可季长澜只是将那颗梅花镖轻轻按进他的小腿中,幽凉嗓音平静无波:“就是想杀你而已,哪用得着那么多理由。”

“蒋鸿儒刚被抓时,也同你一样,在那暗牢里骂个不停,可是你知道我让他活了多久么?”季长澜低低笑道,“一直活到上个月,就是你在国公府大宴宾客的那天……你们蒋家人这么命硬,为什么总想着求死呢。”

蒋齐斌手指深深的扎进雪地里,他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早就死了,却没想到季长澜居然丧心病狂的让他活到上个月。

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那些血肉模糊的衣物,他悲愤交加之下猛地喷出一口血,“命再硬也抵不上你这个小畜生,老夫当初就该买通狱卒让你死在牢里……”

雪中寒风寂寂,蒋齐斌接连不绝的叫骂声在幽静的树林里格外刺耳,“怪不得连老王妃都说你没心,怪不得老王妃执意要你娶夕云,哪怕失忆了都对此事念念不忘……”

季长澜眯了眯眸,原本冷淡的眼瞳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杀意,动作却依旧极其缓慢的,向蒋齐斌脚筋挑去。

蒋齐斌猛地提了口气,忍着剧烈的疼痛,嘶哑的嗓音异常尖细:“你还不知道吧?哈哈……她其实早就巴不得你离开靖王府了,什么盼着你早日成家,什么将你视若亲子,她日日看着你同你那早死的母亲越长越像,心里又岂会好受?她这一辈子不过是霍景妍的影子而已。”

“还有你那小夫人,你把她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可是你这种连养母都恨不得远离的人,她又能在你身边待多久呢?只怕也和老王妃一样,早就恨不得远离了你……”

季长澜面色瞬间冷沉下来。

淡色的眸底浮现出点点血色,寒风略过时,他玄色衣袍被风扬起,蒋齐斌只觉得寒芒一闪,口中的舌头瞬间断为两截。

鲜血溅落在雪地上,蒋齐斌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蒋齐斌没想到自己之前说了那么多,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夫人有杀伤力。

他神色怨毒的看向季长澜,几乎是诅咒般的想。

这种连生母灵位都打碎的人,就该待在沟渠里腐烂生蛆才好,哪怕活活将心掏出来,也不配有旁人喜欢。

……

不远处的树丛中,钟锐派来的伏兵将他们的对话听的真真切切。

其中一人问道:“可要将此事汇报王爷?”

为首的人沉思半晌,道:“先找机会动手再说。”

虽然季长澜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沛国公那几个死士毕竟是与他同上过战场的,身手可比那些御前侍卫高出许多,此番又以命相搏,季长澜孤身一人,想摆脱自然没那么容易。

那些死士的伤口参差不齐,不比平时精准,他们稍微细想便可推断出,季长澜定是受了一番伤的。

对他们而言,这显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成之后还可以把罪责推到沛国公身上,皇帝如何也怀疑不到王爷,更别说王爷之前交代过直接动手之类的话了。

三三两两的暗卫伏在暗处,衍书顺着血迹寻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惊险的一幕。

数支冷箭破空而出,直直向季长澜飞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

原本奄奄一息的蒋齐斌听见风声,忽然睁眼,猛地提了口气,将身形一转,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击向季长澜的心口——

“侯爷小心!”

寒风瑟瑟,衍书话音落下的瞬间,季长澜手中的剑刺穿了蒋齐斌的心脏。与此同时,一支羽箭刺进季长澜胸口。

鸟群从树林里飞出,玄黑衣袍下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衍书一个踉跄跑到季长澜身侧,挥剑挡去剩下的羽箭,扶着季长澜的肩膀道:“侯爷,您怎么样了?”

季长澜眸色沉的滴墨,缓缓放在胸口的面具拿了出来,原本完好的狐面在遇到冷风的瞬间碎成千片。

衍书松了口气。

那些暗卫用的是弩,倘若不是这狐面挡了一下让箭心偏移了半分,不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之力。

他看向季长澜左胸上入骨三分的羽箭,低声道:“属下先扶侯爷回去。”

季长澜闭了闭眼,沉声道:“去追。”

“我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反派都喜欢浪,侯爷也不例外,明明大优势,被他浪成逆风局。

乔玥: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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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谢景此次派来的人不多, 那些远程弩手并非精锐, 衍书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悉数追杀, 很快就匆匆赶回树林里。

浓重的血腥随着寒风弥散, 季长澜微阖着双眸倚在树上,先前那支羽箭已经被他丢到一旁,大片的衣袍被血浸湿, 只因玄色压着才不那么显眼, 听到响动后, 他静静睁开眼,轻声问:“是靖王府的人?”

“是。”衍书将暗卫身上的牌符递了过去,道:“属下就寻到这一个牌符,怕是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季长澜接过牌符看了一眼, 缓缓收入袖中。

谢景做事谨慎, 他本就没指望那些人会留下什么马脚,要衍书去追, 不过是不想消息泄露的太快。

“小夫人送回侯府了?”他问。

“安然回府了。”

到底没敢说自己是中途跑来的, 虽然衍书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 可季长澜却忽然抬眸, 苍白的肤色下显得瞳色极深, 嗓音淡淡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衍书心底一寒,忙俯身道:“属下是快到侯府门口才下的马车,一路并未发现异样,还请侯爷宽心。”

季长澜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要再让我抓到第二次。”

“属下知错。”

*

先前的打斗并未波及永安街小巷, 马车依旧侯在巷口,衍书扶着季长澜上了马车后,便与马夫一同驱车赶往侯府。

大雪后的夜晚格外静谧,季长澜半边身子陷入软榻中,衣袍上凝成冰渣的血迹被车厢里的温度化开,嘀嗒嘀嗒的渗进石青色的地毯里,伴着一股子令人生厌的腥气,浓郁的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的攥向腕中的佛珠,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只是一瞬,又被他屈指弹开了。

‘老王妃早就巴不得你离开靖王府了,什么盼着你早日成家,什么将你视若亲子,她日日看着你同你那早死的母亲越长越像,心里又岂会好受?她这一辈子不过是霍景妍的影子而已。’

‘还有你那小夫人,你把她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可是你这种连养母都恨不得远离的人,她又能在你身边待多久呢?只怕也和老王妃一样,早就恨不得远离了你……’

早就恨不得远离了他……

他眯了眯眸,看向自己手背上干涸的血迹。

从手背一直蜿蜒到指尖,深红似墨,像极了他幼年时刺死的那条赤练毒蛇。

他目光一顿,心口的那股燥郁便又重了些,忽地抬手将那片血迹擦去了。

这副连他自己都生厌的模样。

总不能让她瞧见这样的他。

*

浅浅的的依兰香气在房间里弥散,乔玥缩在被子里,暖橘色的灯火透过帘幔朦朦胧胧的照在她面颊上,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季长澜低眸给她系衣带的样子。

虽然也是灯火阑珊的热闹场景,可她脑海中的景象却和今天晚上的不大相同。

那晚天上无月,空中漂浮着零零碎碎的雪花,一半都被灯光镀成淡淡的金色。男人月白长袍垂地,衣摆处浮动的金乌绣纹流转出细微的光,他站在树下,看上去比现在还要高出许多,乔玥得仰着头才能看到。

不、不对……

好像也不是他变高了,而是自己变矮了。

她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脚,季长澜却忽然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轻声说:“你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乔玥怔了怔,不是已经说了让衍书和裴婴送她回去吗?

怎么又问一遍呢。

也不知是不是穿着白衣的缘故,乔玥觉得他眉眼低垂的模样比今晚还要柔和许多,那双眸子清凌如雪,干干净净,竟瞧不见往常半点儿的偏执和戾气。

好看的就像神仙似的。

乔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呆了。

出神间,季长澜已经将她衣领上的带子系好,抬眸瞧见小姑娘呆愣的模样,忽然笑了笑,轻轻拂去落在她肩头的雪。

“乖啊,回去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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