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懊悔昨晚太冲动,迷迷糊糊间又想起他最后关头说的那三个字。
一字一语格外清晰,像在静如死水的潭面,投下几颗石子 ,漾起一圈又一圈挥散不去的涟漪。
磨磨蹭蹭许久,婉烟换了身衣服出去,看到客厅没人,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走了。
到了餐厅,餐桌上放着一碗青菜鸡蛋面,没有放葱。
婉烟满吞吞地走过去,拿着筷子,那些深埋在脑海里的往事,又像潮水般涌来。
就像有句歌词里唱的:“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爱情是个难题。”
婉烟盯着眼前的面发呆,陆砚清从厨房出来。
男人黑眉清目,手里还拿着刚摘下的围裙。
婉烟抬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你怎么还没走。”
女孩话里的嫌弃遮都遮不住,陆砚清见她没动筷子,低声道:“我明天出任务,你好好照顾自己。”
闻言,婉烟终于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心情瞬间乱糟糟的,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两人陷入沉默,陆砚清又接到一通组里打来的电话,于是拿了外套准备离开。
临走前,男人还在温声叮嘱她别忘了上药。
门关上的那一瞬,陆砚清的身后终于传来女孩冷冷淡淡的声音。
“昨晚我喝断片了,就当是个意外。”
“忘了吧。”
语落,男人推门的动作一顿,手臂微微绷紧。
陆砚清没有回头,很多话在唇齿间咀嚼了无数遍,最后只留给她三个字。
“忘不了。”
直到防盗门关上,那道背影消失,婉烟神情愣愣地发呆,她想起昨晚看到的,陆砚清脊背,胸膛上的疤痕。
她难以想象,过去的五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她明白,他同她一样,过得并不好。
看着面前的这碗青菜鸡蛋面,婉烟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陆砚清调回京都后,一直在缉毒大队的侦查组工作。
从婉烟那回来,他到局里没多久便被人叫去开会,会上安局长提到最近刚破获的一起贩/毒案,被捕的嫌犯供出一条贩/毒xd人员名单,而这些人中还有四个人混娱乐圈,一名是经纪人,另外三名则是圈内艺人,知名度挺高。
这一连串的人员名单,牵扯出新一起贩/毒大案,事关重大,嫌疑人还是公众人物,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警方还不能轻举妄动。
会上有人感慨,各行各业里,最混乱的就属娱乐圈,别看那些明星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其实早就腐朽破败。
陆砚清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会议结束后,安局长特意将陆砚清叫到了办公室。
安卫东:“这次事态很严重,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嫌疑人足够的证据,娱乐圈跟我们这行千差万别,尤其那几个艺人,我们现在没有办法找到直接证据。”
“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能打草惊蛇。”
安卫东看着眼前面容清隽寡冷的年轻人,别看陆砚清在侦查组中年纪最小,但他却有长达四年的卧底经验,曾深入到边境毒/枭窝点,出生入死多少回才活着回来。
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铁血军人,也是组织和人民的英雄。
陆砚清抬头,冷峻的眉弓下,有一双让人猜不透的眼。
安卫东沉吟片刻道:“要想搜集那些艺人贩毒的证据,就得先接近他们,你有卧底经验,上头一致决定派你去。”
商定好具体方案,陆砚清没异议,从安局手里接过那份名单,其中有个女人的名字分外眼熟。
从安局那出来,陆砚清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添加好友的验证消息。
通过手机号搜索,验证消息:孟婉烟。
他抿唇,直接点了通过。
女孩的头像很简单,一个动漫形象,龙猫。
陆砚清定定地注视着两人的对话框,握着手机的手心都冒出了潮湿的汗。
他不知道婉烟主动加他,是不是说明,两人的关系还有扭转的余地。
张启航从档案室出来,就见他们的陆队正盯着手机发呆,整个人的状态都跟平时不太一样。
张启航抱着手里的文件走过去,笑嘻嘻地凑到陆砚清身旁,神神秘秘道:“老大,你下周二有空吗?”
陆砚清的语气冷冷淡淡:“上午有训练。”
张启航:“那下午呢?”
陆砚清的视线终于舍得移开手机屏幕,抬眸看他一眼:“什么事?”
张启航嘿嘿地笑,卖起了关子:“反正是好事,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总之是个好地方,老大去了绝对会感激他!
陆砚清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手机就在这时振动了一下。
他垂眸,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烟儿:【2000转账,备注:服务费】
......
收到转账的一瞬间,陆砚清神情微怔,刚才燃起的一丁点希望,瞬间被一桶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他的指尖微动,心口像是堵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回复什么。
一旁的张启航眨巴眼:“......”
靠!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大明星给他们老大转了2000块大洋的服务费???
难不成是那方面的服务费?
那晚之后,孟婉烟整个人又陷入循环的焦虑中,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没办法释怀陆砚清消失的这五年,即使安慰自己,他肯定有不能说明的苦衷,可心上总有一根刺,轻轻一碰就会痛。
林子恒知道婉烟会来,所以一大早就在心理咨询室等她。
婉烟依旧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装扮,将自己全副武装得严严实实,任谁看了都认不出来。
女孩进门摘了帽子和墨镜,露出素面朝天,白皙干净的一张脸,眼底青色的黑眼圈十分明显,脸上掩饰不了的疲态。
林子恒看到她的第一眼,吓了一跳:“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怎么休息?”
婉烟点头,整个人累极似的,倒在躺椅上。
林子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她:“你今天还是打算在我这休息够了再走?”
林子恒清楚婉烟现在的情况,重度抑郁,只能靠药物控制情绪,而她一直不肯配合治疗,很多时候都是拿了药就走。
婉烟微仰着脑袋,思绪放空了两秒,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温热的液体便涌了出来。
林子恒治疗过的病人很多,遇到病人情绪失控也是常有的事,但这却是婉烟第一次将自己脆弱的情绪暴/露在他面前。
林子恒虽然是婉烟的心理医生,但她似乎从未认清两人的关系,对他一直都设有防线,以至于两年来,林子恒亲眼看着婉烟在自己的情绪里越陷越深,却无能为力。
婉烟的脸埋在掌心,此时像个卸掉铠甲的战士,纤瘦单薄的肩膀轻颤。
林子恒将手中的餐巾纸递给她,斟酌之后,语气温和道:“你是不是见到了陆砚清?”
闻言,婉烟抬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鼻尖也是红的,她接过林子恒递来的纸,毫无偶像包袱的擦鼻涕,“你怎么知道?”
林子恒笑了笑,眉眼温和:“能让你情绪失控的,应该就他一个人。”
说得也是,婉烟自嘲般扯了扯唇角:“如果他不出现,我都以为我快好起来了。”
可是看到陆砚清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一个人的脆弱和坚强超乎想象。
想到往事可以泪流满面,看着那个人,也会咬着牙心硬如石。
婉烟吸了吸鼻子,似乎还在纠结那天晚上的事。
陆砚清活着回来,她心底的结好像打开了,但每当两人独处,她还是心存芥蒂。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又能三言两语,就把这几年轻易抹去。
林子恒清楚这些年婉烟对陆砚清的感情,她所有的情绪心境似乎还停留在五年前,时常沉浸在往事里一个人钻牛角尖,惦念陆砚清的同时,也不放过自己。
而那晚两人的亲密,像是压断了婉烟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听着婉烟说起她与陆砚清的重逢,再到之后的纠缠,林子恒心底了然,递给她一杯热水,建议道:“你的心理问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跟陆砚清有关,如果你还想好起来。”
林医生顿了顿:“你可以跟陆砚清多接触,既然放不下,那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深情偏执的人,或许不止她一个。
闻言,婉烟下意识摇头,眼底有退缩,“他不知道我病了。”
林子恒:“有句老话,心病还需心药医,既然化学药物对你作用不大,咱们可以试着换个方式。”
婉烟抬眸看他,没明白。
林子恒循序渐进,试探般问:“如果你发现,陆砚清还是五年前的那个陆砚清,一点都没变过。”
“你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婉烟愣了片刻,脸无力地埋在掌心,声音低低地,“...我不知道。”
在咨询室待了一上午,临走时林子恒送婉烟下楼。
两人道别时说了几句话,婉烟戴着墨镜正要上车,余光里飞快闪过一道影子,她警觉地回头,果然在不远处的花坛边看到两个狗仔模样的人,等她上去追时,那两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婉烟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打扮,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除非那几个狗仔从一开始就在跟踪她。
思及此,婉烟气得想骂人,身后林子恒小跑着跟过来,刚才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他一时间愣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瞥到那两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林子恒这才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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