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包括许星洲在内,所有人都倒嘶了一口凉气,或有声或无声地发出一句——
“我日。”
童淮那一头标志性的天然卷被拉直了。
高一刚开学时,俞问还没打着打着变成了校霸,童淮还没变成校霸他爸爸,两人的传说还没有流传出来,其他班女生偷摸向三班的人打听童淮时,都是问:“你们班那个卷毛……”
三班的小卷毛简直是众所周知。
现在三班的小卷毛没有了。
童淮原先有种洋娃娃般的精致,现在拉直了头发,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样子,瞧着像个骄矜的小少爷。
看着很奇怪。
倒也不是丑,就是看不习惯太别扭。
童淮的脑回路正常人一向理解无能,很难解释自己是怎么一时冲动,跑去把头发拉直的。
俞问昨晚都怀疑他是不是把脑子烧傻了。
童淮其实也不太习惯,在早自习铃声里,顶着全班满是震撼和问号的目光,强自镇定下来,像只斗胜的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角落,故意撩了把头发:“让让。”
看到了吧,老子很直。
薛庭真的麻了:“…………”
他的确没想到童淮能干出这种事来。
见薛庭不吭声,童淮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翻身打赢了漂亮的一仗,顿时舒了口气,忍不住又摸了摸头发。
微卷的头发拉直后略长,刚遇到老章,老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居然忘了跟他计较头发不能过长的问题了。
不过这下薛庭该放弃了吧?
他都用头发来证明自己笔直笔直了。
一把直尺算得了什么,头发才是他的本体!
下了早读,童淮来不及跟薛庭嘚瑟,其他人就纷纷围了上来,跟围观一头穿越而来的史前大恐龙似的,充满惊诧:“童哥,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还以为咱班又转来了个新同学。”
“靠,咱班的吉祥物形象变了。”
“瞅着就跟个小姑娘似的。”
最后,众人七嘴八舌地得出结论:“你还是卷点好看。”
童淮:“……”
童淮现在敏感得很,听不得“弯”“卷”一类的词,猛地卷起语文书,愤怒赶人:“去去去,不好好学习,关心我头发干什么?我人跟头发一样直!”
大伙儿哈哈狂笑着溜回去,还不忘抓紧时间朝薛庭喊:“薛哥,咱小童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您别嫌弃哈!”
童淮赶完人,感觉自己的感冒都要被气到自愈了,愤愤地坐回来:“这群兔崽子。”
他瞟了靠在椅背上抱手望着他的薛庭,卡了下壳,又支支吾吾地重振雄风:“看到了吧,昨晚只是意外。”
岂料薛庭静静看了他片刻,张口却道:“对不起。”
童淮愣住。
“是不是我逼得你太紧了?”薛庭的声音很沉很缓,“下次不要做这种事。”
童淮迎着他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就跟做错事似的,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薛庭逼他逼得很紧吗?
没有。
他像往常一样对他,既没有越界行为,也没有死缠烂打狂追滥堵,除了目光和语气都温和了许多,藏着些许的、只有他们看得懂的喜欢外,其实什么都没变。
童淮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上课铃打响了。
许星洲拎着保温杯走进教室,刚还闹哄哄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等待第二道正式铃。
童淮犹豫了下,在桌底下给薛庭发消息。
不卷很直:你生气了吗?
薛庭的手机震了震。
他眼睫低垂,看了眼消息,语气淡淡:“没有。”
不卷很直:……会不会是咱俩走得太近你产生了错觉?我们当朋友就很好
“不好。”
上课铃响起,吕子然喊“起立”,桌椅板凳哐哐嘎吱的挪动声零零散散地响起,班里的同学站了起来。
薛庭把童淮的笔碰下桌,示意他去捡,随即也弯下腰。
桌底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在“老师好”的喊声中无声对视,童淮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薛庭把笔递过去,却没放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小少年,轻声道:“不是错觉。”
童淮没来由的心慌,下意识放开了笔。
他听到薛庭说:“朋友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吻你,崽崽。”
第44章
明明说着流氓似的话, 薛庭的表情却异乎寻常的冷静, 仿佛只是在向童淮陈述一个事实, 比问“你早上吃了吗”还要平淡无澜。
能望出一点端倪的,只有那双漆黑的眼, 比幽潭更深邃吸人。
童淮呆呆地看他淡定自若地直起身坐了回去,目瞪口呆地蹲在桌底下不敢动。
嘭的一下, 像有一簇火苗爆裂舔舐而来, 燥热的红从耳垂蔓延到他脸上, 瞬间燎了原。
……向他告白就算了, 居然还想在这时候吻他!
还敢那么亲昵地叫他崽崽!
岂有此理!
两道上课铃已经打完, 全班同学就坐,翻书声哗啦啦地响起,角落里少了个萝卜头,尤为显眼。
早读时的视觉冲击还在,许星洲当然知道童淮没翘课。
这小孩儿难道是觉得太丑不敢见人了?
许星洲慢悠悠地打开课件, 又往角落里瞟了眼:“小童同学, 你蹲地上长蘑菇呢?”
“……”童淮闷闷的声音从桌底飘出来, “老师,我见不得人。”
班里吭哧吭哧一片笑, 或伸长了脖子或低下头往角落里瞅。
“别怕啊童哥, 就算你不卷了, 咱照样挺你。”
“嗐, 别听他们之前那堆鬼话, 直的你依旧是帅气逼人的你, 出来呗童哥?”
“见不得人也得见,”许星洲卷了卷衬衫的袖子,冷酷地冲薛庭扬扬下巴,“薛庭,把你同桌拔出来。”
一听要让薛庭把自己弄出去,童淮唰一下窜出来坐好。
许星洲失笑:“这不是挺见得人的吗。好了,看够了就看黑板,上课了。”
注意到薛庭看着这边,童淮爬上来就偏过了脑袋,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薛庭,不给看脸。
非常孩子气。
盯着个后脑勺也不无聊,薛庭靠在椅背上,笔在灵活的指间转得飞快。
童淮是对他有好感的。
但这小孩儿对感情懵懵懂懂的,迟钝得可怕。
薛庭原本打算文火慢攻之,现在看来,文火是攻不破这只小青蛙的。
就童淮的“直男宣言”来看,万一慢慢来,放他慢慢琢磨心意,指不定又要搞个类似把头发拉直的骚操作。
薛庭揉了揉眉心,眼底显出点疲惫。
他没那么淡定更没那么从容,只是习惯于将弱势的一面掩藏起来。
实际上,自从童淮跑了,原本因为他而好转了许多的失眠,又变得更严重了。
不硬硬心肠,来点猛火攻击,没法尽早把人重新拐回家。
薛庭又看了童淮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想让我喜欢别人,离你远点?”
童淮愣了下,慢慢转过头来,浅色的瞳眸中溢着些许慌乱。
薛庭当没看到,略点了下头:“听你的。”
童淮不太理解薛庭的意思。
早上算是相安无事地过去,到下午,童淮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
薛庭不理他了。
他是想恢复到以前的好朋友好兄弟关系,可是没想过要这样。
憋到晚自习,童淮憋不住了,有意无意地戳薛庭,试图找话题跟他说话。
薛庭依旧没搭理他。
他的高烧还没退,连意识也被灼烧得昏沉,心思格外敏感,三番两次被忽略,那点被爷爷奶奶和各路亲戚朋友娇生惯养出的小脾气立刻涌上来了,热血冲头。
不理就不理。
两人一时陷入了冷战。
角落里的气氛陷入低气压,并且持续了整整一周。
赵苟战战兢兢地在被低气压笼罩的世界里生存,想问又不敢。
童淮从小身体好,生病少,虽然娇气让人操心,但实打实的大病大灾从未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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