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唔了声,瞟他一眼,还是把他半托半抱起来,进了隔壁一间空着的小房间。
屋里的杂物都被清除了,墙边立着个精致的手工猫窝,瞧着比市场上卖的好看,里面铺着层软毯,是薛老爷子的手笔。
三只小猫排排趴在窗边,翻着肚皮晒太阳,听到动静,喵喵叫着跑过来。
童淮僵硬地提着右腿,抓着薛庭当拐杖,也不管几只小猫咪听不听得懂,对它们道:“小花找到了,等它好了,就带它回来和你们重聚,别担心啊。”
说完了又小小声补充:“到时候你们就该去割蛋蛋了。”
“……”薛庭瞅他,“你可以不用告诉它们这个。”
“它们也有知情权嘛。”
说着,童淮趁薛庭弯腰倒猫粮,也跟着弯下腰,挨个摸摸小猫暖乎乎毛茸茸的皮毛。
小猫们凑到盛猫粮的碗边,咯吱咯吱吃起猫粮。
薛庭瞥了眼揉揉这个、捏捏那个,一脸不亦乐乎的童淮,恶劣地扬了扬眉,腾地直起身。
童淮猝不及防,“啊”地叫出声,差点摔倒,条件反射性地抱紧了薛庭,薄怒:“你就不能通知下再起来。”
薛庭勾了勾唇角,顺势揽住他的腰,忽略他的质问,岔开话题:“爷爷该等急了,走了。”
童淮的腿还疼着,没什么胃口,不过在别人家吃饭,他不好意思剩太多,半碗饭细嚼慢咽的,到老爷子去睡午觉了才吃完,看薛庭把碗碟收下去,他想起件事,心里一抖:“薛哥,我的奶呢?”
薛庭想起他昨晚半死不活的还惦记着牛奶,满脸无言,从冰箱旁把牛奶拿过来,递给他一盒:“你这么喜欢喝牛奶?”
“能长高,”童淮的表情严肃,朝着头顶比划了下,“你看我,是不是比暑假高点了?我前天量了下,一米七八了!”
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了!
真正的一米八战术性沉默了下,盯着他头顶一缕翘起来的、作弊充作身高的卷毛,敷衍地哦了声:“高了。”
童淮狐疑:“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那么不真诚?”
薛庭思考片刻,决定顺从本心,愉快地一巴掌把他翘起来的卷毛摁下去:“现在你一米七六了。”
童淮:“……”
干。
和童敬远一样讨厌。
既然决定了恢复自由行动能力前,都暂时借住在薛庭家,就得把一些必备的东西带过来。
而且天气在转凉。
周末的作业再不做,童淮也要凉。
出门之前,薛庭给许星洲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大致说了下,请了今晚的晚自习假。
随即把自行车架出来,抱童淮坐上后座。
童淮腿疼,蜷着往薛庭身上靠,这次没被挥开。
他靠得心安理得,摸出吃饭前拿去充电的手机,开机后直接戳开微信。
网速不太好,卡了几秒,刷新出消息,林秘书早上就回复了。
林秘书:好。
林秘书:小淮,这人有前科,打架斗殴砍人抢劫什么都干过,你没受伤吧???
林秘书:睡醒了告诉我真实情况!
童淮思索了下,指尖戳戳屏幕。
不卷很直:林叔你看我像会受伤的样子吗,我同学现在还站不起来呢,我想给他出出气
林秘书:真没受伤?是上次那个同学?
不卷很直:是,他打架挺厉害的嘛,一个人扛上去,幸好警察及时来了
人不在前,童淮编得又像模像样,林秘书也跟童敬远犯了同样的错误,以为童淮还是那个小感冒都要哭唧唧地叫老爹快回家的小孩儿,放下心来,没有再进一步调查。
只要他再进一步调查,童淮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童淮紧张地盯着屏幕,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片刻,跳出来句话:行,这事好办,你那个同学下半辈子都不会再碰到他。对了,他叫什么?
童淮知道这茬差不多是过去了,敲字:薛庭。
薛庭啊。
林秘书心想,那都不用我们出手啊。
他彻底放下心了,回了个ok。
顺利解决林秘书,童淮松了口气。
这一刻他又很庆幸,幸好童敬远近年来生意扩展到国外,老是出差老是忙,没在这边盯着,否则绝对穿帮。
等童敬远下次回来,估计临岚都大雪满城了。
把手机揣回兜里,童淮往前趴了趴,抱着薛庭的腰,下巴抵在他背上:“薛哥,我们先去看看小花吧?”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听起来软绵绵的,下颔轻轻摩挲着薛庭的后背,隔着层薄薄的衣料,每说一个字,触感都无比清晰。
后背麻麻痒痒,薛庭单手掌着自行车,回手不轻不重地扇开他:“不要撒娇。”
童淮躲开他的手,撇撇嘴:“你这么凶,你对象知道吗?”
薛庭没回答,因为他没对象。
到了兽医院,童淮歪歪斜斜地被薛庭扶下来,拍拍坐骑小四,语重心长:“婷婷,你得努力了,不把小四换一换,以后你对象要坐在宝马里哭的。”
薛庭听到前面俩字就懒得搭理他,锁好自行车,拎着他往里走。
小花不愧是望臻区流浪猫一霸,生命力出奇的旺盛,昨晚被送来时还气息奄奄的,做完小手术又吃了药,被精心照料了一夜,今天就恢复了点活力,见谁都一副不好招惹的大爷脸。
它的左眼差点瞎了,好在童淮去得及时。
现在那双漂亮的翡翠绿竖瞳已经能够半睁开,完好无损地倒映着两个来看望它的人的影子。
向来见谁都炸毛的三花猫卸下了满身防备,虚弱地眨了眨眼,细细地叫了一声。
童淮看着一反常态的小猫咪,蠢蠢欲动:“薛庭,你说我现在摸它,它还有力气抓我吗?”
什么毛病。薛庭眄他:“别作死。”
“不,”童淮义正辞严,“我就喜欢我摸它它又反抗不了的样子。”
薛庭:“……”
那我也挺喜欢我摸你你又反抗不了的样子。
童淮认识了小花几个月,终于大着胆子,伸出了罪恶的手。
出乎意料的,曾经满脸“你要敢碰我你就死定了”的小花没有反抗。
它似乎知道面前的少年为了救它受了伤,顺从地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了拱童淮的手指。
童淮稍稍一愣,下一刻,亮晶晶的笑意从眼底迸发而出,蔓延到嘴角,惊喜地转头叫:“薛庭,你看!”
薛庭的视线掠过他带笑的眉梢眼角。
因为是从心底升到眼底、再蔓延到唇弯的笑意,童淮的笑容里没有掺杂任何一点虚伪、杂质与阴霾。
像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陡然腾空亮起的一朵烟火。
是闪闪发光的。
他没有看小花,目光直直垂落在童淮脸上,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安静半晌,他嗯了一声:“看到了。”
第31章
小花精神不济, 得等养好伤,观察一段时间, 才能接回去。
童淮坐在边上,看小花睡过去了, 扶着薛庭站起来:“走吧。”
周末老屋附近总是聚集着一群熊孩子, 吵吵嚷嚷的,破旧的楼道里倒很安静。
从盛夏到初秋, 薛庭送童淮回来过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楼道, 进入了童淮家里。
这是童淮妈妈长大的地方,于他和童敬远来说有特殊含义。
除了俞问, 童淮也是第一次带其他人走进来。
出乎意料的,没感到排斥。
斑驳陈旧的防盗门嘎吱一声, 徐徐打开,露出了老屋的全貌。
蒙上时光滤镜的墙壁,仿佛上个世纪风格的家具, 墙壁上还糊着报纸, 整个空间又小又旧, 但井井有条。
薛庭感到稀奇, 扬了扬长眉:“我还以为你待的地方会是狗窝。”
童淮毫不心虚:“我勤快。”
——我勤快的陈阿姨三五天来一次!
说完, 他拒绝了薛庭的陪同,自己一蹦一挪地扶着桌椅进了主卧, 去收拾需要的东西。
薛庭没什么意见, 一手插在兜里, 环顾四周。
这种狭小破旧的环境,与浑身精致的童淮格格不入。
不是说童淮的穿着打扮有多华丽,而是他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是被精心细养长大的精致,敞亮,明净,又通透。
那是从每一寸皮肉骨骼、到眉眼唇角、到举手投足的行动中,都散溢出来的气质。
实际上,童淮所说的经历,与他本人显露出的神采也不相容。
没有哪个经历过黑暗的人,能有他那种清澈无暇的眼神。
薛庭原本有一丝狐疑,对童淮叙述的悲惨经历抱有半信半不信的态度,可环视了一番周围环境,又拿捏不定了。
显然,童淮很喜欢这间屋子,也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世界上应该不会有哪个傻逼,有钱但脑子坏了,会在暑假跑到小餐馆里端盘擦桌,还放着更舒适的地方不待,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薛庭思毕,淡淡一哂。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