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在医院。”
“怎么回事?”
“路上湿滑,他想自己出去买早饭,不小心摔了。”
薛颂薄听得直皱眉,语气沉了沉,颇为不满:“老爷子倔什么?好好的福不享,非带你住那种地方,还把保姆赶出来,现在吃苦头了。”
听他这么说,薛庭反而笑了下,眼底神色凉薄。
隐约听到薛颂薄那边有人在提醒他开会,他刚要说话,电话嘟的一声就挂断了。
胸腔里憋了口闷气,薛庭捏捏额角,想回病房,结果刚摁熄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跳出个电话。
余卉。
这对夫妻明明都撕破脸了,厌恶痛恨彼此,倒是心有灵犀,一前一后有默契。
薛庭盯了会儿这个名字,叹了口气,又接了电话。
他离开快两个月,余卉的声音已经没那么歇斯底里。也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又和薛颂薄吵架了,开口仍是哑的:“小庭。”
她小心翼翼的:“在那边怎么样?”
薛庭:“挺好。”
“交到新朋友了吗?”
薛庭稍一停顿:“交到了。”
余卉显然没料到以儿子的脾气,居然真交到了朋友,本来准备好的下一句“那边你都没有朋友,还是回来吧”被掐断,安静了会儿,问:“你爸给你打电话了吗?”
“刚挂。”
余卉的声音低下来:“他有没有告诉你……”
“……”薛庭沉默了下,“你们离婚了?”
余卉尴尬地应了声。
难怪两个多月都不联系,突然打电话来。
薛庭心里升起淡淡嘲讽。
“小庭,”没听到薛庭再说话,余卉说话的愈加底气不足,“妈妈、妈妈想你了,回来好不好?”
傍晚时分,最后一线余晖斜照进来,洒在男生修长笔直的背影上,晚风从窗口钻进,衣角被吹得舞动不休,地上拖出道长长瘦瘦的影子,孤零零的,形单影只。
薛庭闭了闭眼,语气和缓:“高考我会考回去。”
余卉喉间一哽。
她了解薛庭的脾气,高考之前,薛庭都不会再回家了。
她的嗓音哑了:“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
“没有。”薛庭出乎意料的冷静,“你们只是顺心而为,没有对错。”
“你还是在怪我,不然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找你叔叔帮你转了学,小庭……”
余卉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不是软弱性子,然而她的示弱,只能让薛庭想起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痛,回忆光怪陆离。
无论他说多少遍,余卉都这么认定。
说到底,不过于心有愧。
他突然觉得受不了了,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没有,下回说”,挂了电话,一股深自心底的疲倦涌上来。
都来到临岚了,他还是难以摆脱阴影。
应付他们一回,比听童淮叨叨半天还累。
薛庭平复了会儿心情,转过身。
童淮就在他背后不远处。
投来的目光相当复杂。
和薛庭的视线一相触,童淮眼里的同情已经要溢出来了,小小声问:“很难过吧?”
薛庭的表情逐渐消失:“……”
见了鬼了。
童淮是出来找薛庭的。
还没凑近,他就听到薛庭声音柔和地说了句“高考我会考回去”,当即敲响警铃,悄么声后撤几步,体贴地不打扰他。
果然,薛庭就是交了女朋友,早恋被老师家长发现,然后被迫分手,一气之下转学。
有理有据。
薛庭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清透眼眸,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但他能肯定这小卷毛误会了什么。
童淮的一颗少男心酸酸涩涩:“加油,好好考!不用跟我说,我都懂!”
你懂个屁。
薛庭的坏心情给他搅合没了,无视他的咋呼,揉了把他的卷毛:“走了。”
第14章
暑假结束的前几天,短暂热闹后又沉寂下来的群里陡然热闹,消息刷得飞快。
当然,热闹的都是没有老师在的群。
童淮一个暑假几乎都在老屋那边,习惯了不代表喜欢,写完作业、结了工资,立刻飞奔回靠山别墅,抱着阔别已久的史迪仔,睡得昏天暗地。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卷毛睡成狗窝,仍是睡不够,被陈阿姨叫起来吃午饭时,童淮还赖在床上不想动。
他睡眼朦胧的,又眯了会儿,被陈阿姨敲门催了三四次,扒拉出手机,准备看看消息醒醒神。
陈源:赶死队天和街凛猫咖啡馆集合!老赵请喝咖啡吃蛋糕,还有谁没到?
赵苟:救救救命,哪位爸爸英语做完了???我还有三张卷子空着!
郑柯:数学到底几张卷子???
田鑫:[流泪][流泪]我化学作业丢了一暑假,刚我妈大扫除给我扫出来了,学校天台见[再见]
齐明勇:点了下人,咱童哥今天也不来?消失一暑假,不是跑路了吧?
赵苟:@童淮人呢?别睡了,明天就开学了醒醒啊!星哥查作业可细了!
田鑫:想到还有我们的小童同学,心里忽然稳得一批。
童淮突然被cue,不乐意了,慢吞吞地爬下床,钻进浴室,边刷牙边发过去句“等着”。
老狗看到他,欣慰不已,悄悄私聊发他一句:“别怕,我只差英语卷了,其他科留着先给你抄。”
童淮感动坏了,诚实地发去一句:我写完了。
赵苟:?别慌,真写不完哥们儿帮你抄,我模仿字迹一流,星哥一准儿看不出来。
不卷很直:我真的写完了
赵苟:大白天的怎么就醉了
不卷很直:……
童淮悲愤交加,截图聊天记录发给薛庭:“他不信我!”
薛庭八成正在医院里陪着薛老爷子,过了会儿才发来句:“活该。”
都不用面对面,童淮就能想到薛庭打这俩字时的表情,贼欠。
他啧了声,打字:我去咖啡馆拿我作业刺激他们。
说完,他把手机揣兜里,哼着小调洗漱完,回屋里把作业都塞书包里,背着跑下楼。
陈阿姨从厨房里钻出头,刚要说话,就看童淮三两下扒完半碗饭,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盒香草冰淇淋,笑嘻嘻地拜拜手:“晚上我一定好好吃饭,陈姨您别告诉我爸啊,我去找同学玩!”
出了门,童淮挖着冰淇淋,先坐车出了小区,再打车到定点赶作业的咖啡馆。
这地方是老狗发现的,离三中远,不会碰到老师,安静,座位多,蛋糕好吃。
由于第一项与最后一项,这个咖啡馆被推选为三班的抄作业窝点,每个假期末,都扎堆着三班的莘莘学子,起名“赶作业赶到死”队,简称赶死队。
所以咖啡馆一年有好几个旺季,分别是寒暑假末尾,以及国庆假末尾。
下了车,童淮叼着冰淇淋包装盒,左顾右盼找垃圾桶,走了两步,抬眼就瞅见了阔别一暑假的许星洲。
不在学校,许星洲穿得随性许多,简简单单的衬衫,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不像高中老师,更像个大学生,别提多惹眼,站在咖啡馆外打电话,不少过路的女生偷看他。
童淮心中一凛,暗中观察,见许星洲挂了电话要往咖啡馆里走,倒吸一口凉气。
那群货全在咖啡馆里赶作业,乌烟瘴气乱成一团,星哥这一进去,直接就能一窝端了啊。
“星哥!”
童淮来不及思考,一声大喊。
许星洲听到声音,转回头,推了推眼镜,笑了:“哟,童淮,一个暑假不见,长高了嘛。”
“真的?”童淮又惊又喜,高兴完了,见他停住脚步,悄悄为里面那群人擦了把冷汗。
许星洲瞅到他背着的书包,眉毛一挑:“来找人赶作业?”
童淮凑过去跟班主任勾肩搭背,努力让他别看咖啡馆:“哪能啊,我作业早写完了。”
“真的?”许星洲教了这个班一年,班里每个学生的脾气都摸透了,哪能不知道童淮那点懒性子。
很多老师为了鼓励学生,都会对学习成绩差的学生说“你很聪明,只是不肯努力学习”,其实都是场面话,但他打心眼里觉得,童淮就是这种学生。
“不信您看!”
童淮准备打开书包,背地里暗暗流冷汗,思考着怎么通知赵苟他们,或者把许星洲引走。
看他认真,许星洲来了点兴趣:“行,老师请你吃蛋糕,边吃边看。”
说着,就准备折身进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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